逆天

　　下意识便要拉开门，但手刚伸出去就停住了，商持回头看了一眼沈涧，手握住了拳头紧了紧。

　　……瞒不住的。

　　半晌，他松开了手，打开了门。

　　等在门外的施少言看起来很平静，既没有一丝不耐，更看不出什么喜悦或是惊惶，商持完全无法从他身上看出一丝端倪。

　　所幸施少言很快便开口了。他似乎对于来开门的人是商持并不惊讶，甚至没有要找沈涧的意思：“师父他们回来了，现在人都在主庄，下人来传了话，请我们过去。”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往房间里看了一眼，问：“出了什么事？”

　　“……封晗说是‘气血有亏，神息有损’，需要休息。”商持斟酌了一下，道。

　　施少言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

　　“所以，你去就行了。我留在这里。”商持没有等施少言开口，接着便说下去，“若是我去了，反倒惹人怀疑。”

　　施少言一直波澜不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半晌，他露出了个颇内敛的笑容：“我也是这个想法。”

　　那些正道的人是怎么看沈涧的，这一路上汝山云海的人都看得明白。如今谁都知道商持是沈涧的侍灵，侍灵不待在沈涧身边，不但会让人忌讳，更容易让人心生疑窦，惹来各种是非。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达成共识，施少言便没再久留，转身出了院子。

　　不是群情汹涌地来兴师问罪，而是由下人来请，这大抵就代表沈涧的嫌疑已经很轻了。商持本以为很快就会看到施少言跟方满晴回来，却没想到一等居然就等到了傍晚。

　　回来的只有施少言。

　　打开门时发现外面只站着他一人时，商持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施少言大概是顾忌着他的防备，指了指院子终于的石椅道：“坐下再说？”

　　商持没有拒绝。

　　“师父还在主庄那边，昨天晚上受伤的人颇多，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所以拖到现在。我怕你等急了，所以先回来。”

　　坐下后商持反而不慌了。

　　他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甚至能从施少言身上轻易地判断出一些事情来。

　　至少施少言回来了。那就代表不管是沈涧身上的嫌疑也好，方满晴这一夜的遭遇也好，都没有对他们的处境造成更严重的影响。

　　“你说。”

　　施少言也没废话：“他们昨天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那就是，发生了什么事？”商持问。

　　施少言看了他一眼，道：“那后山里到处都是蛊魂，越往深山里走，蛊魂越强，一直出了无咎山庄的地界，到邻近的村庄，都有。”

　　商持怔了怔。

　　蛊魂的可怕他已经见识过了，可若是连附近的村庄都有，那村庄里的人……他想起了一张无神的脸。

　　施少言似乎也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肯定地道：“我们来时遇到的那个失了魂魄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被蛊魂吞食过的。蛊魂在邻近几个村庄肆虐，师父他们无法袖手旁观，所以一整夜都在到处捕杀蛊魂。后来救下来一些村民，他们说蛊魂出现，是在论道大会开始准备后，而且，最初出现并不是在无咎山庄周边。”

　　商持一想便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也就是说，虽然无法洗清嫌疑，但也无法强行推断这蛊魂是无咎山庄，或是来参加论道大会的宾客造成的，对吗？”

　　“对。”施少言点点头，“坚持认为是掌事所为的，怀疑无咎山庄的，认为另有邪道在附近作恶的，彼此怀疑的……他们各执一词，谁都说服不了谁，只能不了了之。因为折腾了一夜，受伤的人也多，封少庄主建议先疗伤修养，再作商讨。加上周边怕还有蛊魂残余，他们也需要分派人手去继续捕杀，所以这事暂时就只能先放着了。”

　　真没劲。

　　商持心里想着，见施少言交代得差不多了，才终于迟疑着问：“你师父他……受伤了吗？”

　　施少言微微一笑：“都是皮外伤。有阿羽在，没受什么重创。主庄那边的情况尚未稳定，封少庄主似乎也有事要跟他商讨，所以他还要在那边留一阵子。”

　　虽然因为方满晴的怀疑，商持心里难免有些芥蒂，但听说他没事，还是由衷地松了口气。

　　也没等多久，天彻底黑下来后，方满晴就回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商持还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给方满晴开了门。

　　一夜奔波，白天又跟各方周旋，方满晴脸上已经有些分明的疲惫，但更明显的，是他眼里的尴尬。

　　商持给他开了门，他却似乎有些无措，站在那儿欲言又止。

　　“你还要把我交出去吗？”商持忍不住问，问出口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愣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方满晴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脸上的诧异比尴尬更甚，好半晌都没回答，最后一错身，从商持身旁走进了房间。

　　“我听封晗说了，沈涧晕倒了。”

　　“嗯。”商持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了过去，“说是‘气血有亏，神息有损’。”

　　方满晴径直走到床边，查看了一下沈涧的状况，道：“确实，似乎还硬撑了一段时间，心魂不太稳定。”

　　封晗没有说谎。

　　商持想起前一夜的那碗粥和还放在桌子上早已放凉的药，隐隐有些后悔。

　　也许，那个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坏。

　　方满晴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从怀里取出了一瓶药，使劲塞到沈涧嘴里，道：“没事，祸害活千年，九重天雷尚且奈何不了他，他命大着呢。”

　　他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商持的心里却莫名地颤了一下，他忍不住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衣襟，却又似摸不准那点难受在那里。

　　方满晴转头看到的就是他抬手捂住胸口的模样，微皱了眉头：“你怎么了？”

　　商持慌忙缩了手：“没事。”

　　“你……我……我可不会打理侍灵！”方满晴的语气有些强硬，里面却是满满的心虚。

　　商持忍不住就笑了。

　　方满晴瞪了他一眼，便有些挫败地坐了下来。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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