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

　　椒房殿似乎格外的远，之前不曾注意过，如今一路走过来，身上竟是出了一层薄汗。
　　雪央拿扇子给我扇了扇，“椒房殿和未央宫，相隔最是遥远，这样的布局，大概就注定，历来的皇上皇后都不亲近。”
　　心下一动，我看着雪央一张一合的嘴巴有些失神。
　　“椒房殿确是不错，就是太远了，不好。”
　　所以，皇上，你说的远，是说，椒房殿离未央宫太远了吗？
　　我一直不理解为何皇上要让我入住基隆殿，宫里空着的宫殿那么多，我并不想和曹娥争夺一座宫殿，尤其，这还是一座见证了曹娥和皇上恩爱的宫殿。故而我一直忽略了，纵观六宫，基隆殿是离未央宫最近的宫殿。所谓近水楼台，不过如此。
　　皇上把我安排在基隆殿，就是想我离他近一些吗？这一刻，我突然想立刻见到皇上。
　　“我当是谁呢？”嘲讽的声音想起，秀尔站在离我半丈远的地方，“淑妃娘娘好雅致，一大早的千里迢迢从未央宫赶过来，是担心椒房殿的日子太舒坦了吗？”
　　正是晨昏时刻，按宫例，妃嫔都要来拜过皇后娘娘。秀尔咬重了未央宫三个字，引得许多妃子过来对我指指点点。
　　我恍然惊觉，原来我竟做了如此惹人嫉妒的一件事情。
　　“董昭仪言重了”，我知道秀尔一定厌恶极了我，而刚好，我对秀尔也并没有好感，“本宫原只是椒房殿的奴才，得了娘娘的恩惠，才有机会被皇上赏识。既如此，椒房殿如同本宫的娘家，哪有闺女会忘恩负义到希望自己娘家日子难过呢？”
　　我记得娘亲说过，嫁了人，做了别人的妻子侍妾，那女人的争斗，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过的。既然躲不过，那，就斗吧。
　　“你！”秀尔气极，指着我，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秀尔也是椒房殿出来的奴才，若非皇后娘娘，她也进不了昭仪的位分，可得了娘娘的恩惠，她却毫无感激，甚至几次三番挑衅的皇后娘娘。我的话，大概是触了秀尔痛点了。
　　说起来，秀尔在椒房殿几乎并不能算是一个奴才。皇后娘娘从不曾严苛待过秀尔，她赐给秀尔金银首饰，各类糕点也从没少了秀尔的份，即便当时，秀尔坏了皇后娘娘同皇上的温存，娘娘气急败坏，可她摔东西砸桌子，也没动过秀尔一巴掌。可即便如此，似乎秀尔也并不领情。
　　“先还是低眉顺眼的姐妹情深呢，这封了妃子，即刻就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了！冯小怜，你虚伪的简直恶心！”
　　说话的是曹娥，嫉妒扭曲了她漂亮的五官，她说着话，瞪着眼睛，浓妆艳抹的样子格外招人厌烦。
　　“曹娥，曹贵妃”，我看着她，她从来就不喜秀尔，秀尔在未央宫当差时，想必吃了许多曹娥给的苦头，如今，曹娥也不过借着秀尔的事情，一报我抢了她的宫殿的仇怨罢了，“本宫位分在你之上，你见了本宫，非但不行礼，反而出口不逊。这论起目中无人，有你在面前，本宫还真是，愧不敢当！”
　　“阿娥不懂事”，伴着好听的声音，曹阿女走到我面前，一面拉着曹娥，一面对我行礼，“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阿姐！”曹娥跺脚。
　　曹阿女呵斥一声，“闭嘴！给淑妃娘娘请安！”
　　曹娥撇嘴，依旧是心不甘情
　　愿的，碍于曹阿女的强势，还是微蹲着身子，“给淑妃娘娘请安！”
　　“免礼”，我微微扬声，后宫的妃子多是墙头草，如今见曹氏姐妹给我行礼，也纷纷给我行礼，我面上无异，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又过了片刻，椒房殿的大门打开，青苔姑姑迎出来，“各位娘娘请！”
　　我站在前面，不顾雪央的阻拦，还是跪了下来，皇上说我不必跪任何人，可是君王的宠爱，到底不是我最后的倚仗，“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后面的妃子随着我一同跪了下来，一时间，椒房殿倒是响起来了整齐划一的敬礼声。
　　皇后娘娘坐在主位，左手支撑着头，浓重的黑眼圈上面是一双写满疲惫的眸子，她扬扬手，“都起来罢，自家姐妹，何必拘礼！”
　　我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皇后身边，把手放在皇后娘娘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摩，“娘娘这是没有休息好吗？”
　　“使不得”，皇后娘娘按住我的手，“你是皇上亲封的淑妃娘娘，可不再是椒房殿的使唤丫头了！”
　　我动作顿了一下，感觉到皇后娘娘按着我的手也并未用力，便接着按摩起来，“纵小怜如今是淑妃，您是皇后，六宫之主，小怜侍奉您也是情理之中。”
　　皇后娘娘放下手，“既如此，就有劳了。”
　　“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还真是主仆情深！臣妾好生羡慕啊！”阴阳怪气的声音，秀尔在笑，可是笑得很难看。
　　皇后娘娘不以为意，“小怜是从椒房殿出去的，跟本宫姐妹情深也无有奇怪。”
　　皇后娘娘说姐妹情深的时候，我抬眼看了秀尔一眼，果不其然的，秀尔眼里的怒火更盛了，她紧咬着唇，看着皇后娘娘的眼神里满是恨意。
　　曾经，秀尔和皇后娘娘一定真的姐妹情深过吧。可是时过境迁，姐姐还是姐姐，妹妹却成了婢女，这才是秀尔一直讨厌皇后娘娘的原因吧。
　　曹阿女莹莹一笑，“皇后娘娘福泽布施，椒房殿接连出了两位娘娘，可见皇后娘娘确是宽厚大度，臣妾佩服！”
　　真不知道曹阿女是真心诚意的觉得皇后娘娘大度，还是在讽刺皇后娘娘管教不严接连被自己的婢女上位呢？我还在思考，就被一声怒斥给打断了。
　　真不知道曹阿女是真心诚意的觉得皇后娘娘大度，还是在讽刺皇后娘娘管教不严接连被自己的婢女上位呢？我还在思考，就被一声怒斥给打断了。
　　“还当自己是椒房殿的宫女吗？容朕提醒你，你现在是朕的淑妃娘娘，你要伺候的也只有朕一个人！”
　　我呆愣着看皇上怒气冲冲的样子，我不过就是给皇后娘娘按按头，怎么就惹的皇上如此生气？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上责罚！”皇后娘娘很快反应过来，她带着一屋子的妃子宫女跪在皇上面前，诚惶诚恐，如同她真的犯错了一般。
　　我慌了一瞬，后知后觉的跟着下跪，被皇上一把拉起来，“没有命令，谁允许你出未央宫的？”
　　我，不可以出未央宫吗？我看着皇上，他出现的太突然，他的怒气也太突然，我被他吼的害怕，低垂着眉眼认错，“臣妾知错。”
　　皇上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我，转而对着皇上道，“朕提醒她的话，同样警告你！她是朕的妃子，不是你的宫女！可以随便你使唤！”
　　“臣妾万不敢把淑妃娘娘当宫女使唤！”皇后跪在地上没有抬头，语气很轻，辨别不出情绪，她说，“淑妃娘娘还在椒房殿时，臣妾都不曾错待过，何况如今，淑妃娘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臣妾哪里有胆子使唤呢！”
　　心尖上的人。
　　我眨眨眼，我喜欢这句话，我希望自己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但是我又不敢听这句话，因为我知道我不是。
　　皇上不置可否，看向皇后的眼神很是冷漠，“穆邪利，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话，否则，别怪朕无情！”
　　皇后的脊背僵直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或者说几日前，皇上和皇后说话还是客气有礼，相敬如宾的，不过转瞬，就可以冷言冷语。自古帝王多薄情，所以红颜总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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