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西沉

　　这些天来虽然要跟着莫漓一起学规矩学看账目，可是莫沉却一点都不觉得无趣。自从家中多了两位嫂嫂，她每日上午学完那些繁腐的东西后，下午要么陪着苏琼去校场上玩要么跟着沈月婉学做生意。
　　沈月婉当初说她会带着沈家一半铺子过来，所以第二日她便与苏氏商量着将嫁妆里的铺子过户。苏氏一口拒绝了。沈月婉自然也是料到，将军府又不短银子，苏氏那样出身的人怎么可能会贪墨儿媳妇的嫁妆。但她提不提这一茬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月婉跟家里两个小姑相处得都很不错。莫漓是个大方有礼的，莫沉倒是因着本身就有些交情，所以更亲密些。她便盘算着让莫沉挑几间感兴趣的铺子送给她玩罢。自然莫漓那边也不能失了偏颇，就挑送个庄子给她添妆吧。

　　莫漓的婚期定在年末。嫁妆准备起来时间不算多也不算少。不过这种事向来宜早不宜迟。莫夫人自从得知婚期后就忙开了。沈月婉也是被派遣了各种重任，比方说准备嫁衣什么的。

　　民间素有绣嫁一说，指的是待嫁女子亲手绣嫁衣。可京师里的贵小姐们哪绣得出来，不过是意思意思，绣条红肚兜最多了。像苏琼这种肯定是手帕都绣不出来的。
　　所以正儿八经的的嫁衣还不是找针线班子做。沈月婉肯定是要光顾仙袂居的。莫沉对嫁衣也是感兴趣得很，非磨着沈月婉一道去找月娘商量款式花样。

　　还没跨进仙袂居的门槛，就听见里头有吵吵声。

　　只见林芳菲怒目瞪着月娘。月娘低头不语，没怎么搭理。林芳菲的丫鬟如梦和店里的三喜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个不停。

　　沈月婉进门后轻咳了一声。林芳菲一个眼神过来，看到来得是沈月婉和莫沉，眉毛略微一扬，不屑的神情难以掩饰。
　　月娘看到来人。立马走出来迎莫沉和沈月婉。
　　“莫夫人，莫二小姐。你们来啦。”这话说得好像是约好的一样，其实沈月婉也没提前打过招呼。

　　沈月婉走了进去，朝林芳菲笑笑，算是打过招呼。这下林芳菲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以往沈月婉见到自己都是行礼的。

　　可以往沈月婉是商户女，什么身份都没有。如今她已经是莫家的媳妇了，还向林芳菲行礼那才是没脸。但是林芳菲却不习惯了，顿时就不高兴了。

　　“哟。这不是沈姐姐吗。”林芳菲下吧抬得高高的，语气不免轻蔑。一声“沈姐姐”话中有话，暗讽沈月婉嫁进莫家又怎么样，还不是商户出身。说完还嫌不够，又给了沈月婉身后的莫沉一个眼刀。
　　“是呢。”沈月婉不计较地冲她一笑，“今日是给我家小姑看嫁衣来着。林妹妹可也是为此来的？”
　　这哪有女子自己来看嫁衣的，沈月婉自是说出来故意臊她的。

　　“你胡说什么！”林芳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焦躁起来，“我不过是听闻仙袂居的大名想过来看看罢了。”

　　“哼。你刚不还在跟月娘吵，非要九月份赶出嫁衣来吗？”一旁的三喜立刻跳出来戳穿了林芳菲。

　　林芳菲听了怒的不行，她的丫鬟如梦见主子被当众驳了脸子，也气得不行：“小姐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不识相的东西。”

　　“我这不是顺便问问看嘛。”反正都被戳破了，林芳菲翻了个白眼补了一句。

　　“林小姐，小店今日单子已经接到近年关了。嫁衣是显体面的大事，实在是不敢赶工粗制，还请林小姐见谅。”月娘说得不卑不亢的。
　　“这有什么，把前面的订单都推了。多少补偿我们补给你。”如梦依旧不依，“你可知道我们小姐是谁？”
　　“不知。”月娘淡定地答道。
　　“哼。你可看清楚了，我们小姐可是林宰相的女儿。”如梦说完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我们家未来姑爷还是当今的五皇子呢。”

　　如梦说话的气势颇有一种“吓死你”的感觉。林芳菲能养成如此骄横的脾性，林家势大的确是主要原因。她祖父是一代帝师，连皇上都颇为敬重；父亲是当朝宰相，可谓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姑母是静妃娘娘，虽然不受宠但却养育了二皇子。她作为林家的嫡女，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护着。臭脚被捧习惯了，你要是说它不香，它还不信呢。

　　“生意人也是讲道理的。林小姐既然出生名门，一定能明白吧。”月娘又一次藐视权威，看得莫沉不禁在心里敬重几分。

　　“林妹妹。你的婚期定的是明年三月，为何非要在今年就赶出来呢？不如你把日期往后推推。”沈月婉见月娘这样得罪林芳菲也不好，便上前打个圆场。

　　“那好。明年三月之前总行吧。”林芳菲和月娘拗了半天也拗不过她，想来那月娘是个油盐不进的，只好妥协了。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林芳菲和几个丫鬟终于走了。走之前，她还不忘刺莫沉几句。

　　“莫沉妹妹，你何必这么着急。总有自己穿嫁衣的时候，急着帮姐姐看做什么？这么怕嫁不出去呀。”说着就呵呵呵地出门了，没给莫沉回击的机会。

　　莫沉翻了白眼压下了怒气。一边的月娘却冷冷地盯着林芳菲的背影，眸中带煞。

　　不出多久，沈月婉就和月娘商定好了嫁衣的款式。莫漓的尺寸之前就留了的，所以很快就完事了。走之前月娘又捧出了一个包裹递给莫沉身边的若草。若草不知所措地看向莫沉。
　　莫沉这边也是一脸迷茫。
　　月娘见状就说：“这是给莫二小姐谢礼。上回去将军府送衣服的时候莫二小姐叫了马车送我回店里。”
　　既然是月娘一番心意，莫沉就笑着收下了，还表示月娘太客气了。

　　上了马车莫沉终于忍不住问沈月婉。
　　“大嫂，你可觉得这月娘有些怪？”

　　“是有一点。”
　　仙袂居的生意好得都可以说是踏破门槛了，现如今已是京师衣裳铺子头一家了，连原先最有名的云想裳也恨得牙痒痒。虽然增加了一个针线班子可还是供不应求。月娘应该是忙得很才是。可莫家的衣服她总是不管多忙单子都接。本以为是看在沈月婉的面子上。可月娘也太殷勤了些。比方讲前段时间莫家两场喜事，莫夫人给自己和两个女儿都定了一套。可月娘听说老大老二连着娶媳妇就立马赶了六套出来。而且每回送衣服都亲自上门，这种小事唤小厮跑一套不就行了。别的客人可都是自己上仙袂居取的。
　　要是这是个巴结的人，那也就算了。可她又是那样淡然的性子，今天林芳菲这样压着她都不皱下眉头。这样一个高傲的手艺人又不像是在巴结莫家。真是越想越叫人不明白。

　　“啊呀，总感觉怕怕的。可月娘是大嫂带来的，怎么都不会是坏人。一定是我想得太多了。”莫沉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有意无意地在提醒沈月婉。
　　沈月婉听了心里当即有了主意，一定得好好查查月娘。

　　莫沉回来沉夜院，让若草把月娘送的包裹打开。
　　里面是几个精致的荷包和几条腰带。荷包有蓝色、藕荷色、淡紫色，都是配莫沉平日爱穿的衣服颜色，绣工精致不说，每跟用作抽口的流苏系带上掐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珍珠。腰带也是这几个颜色，用来配她常穿的衣裙，每条都很特别，有的素雅有的华美，用料都是挑了好的用，有一条淡紫的腰带，窄窄的，却嵌了整整一圈的粉晶。
　　想起月娘说的不过是谢礼，可这谢礼真当是太贵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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