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谁与归

　　和孟阙道别之后，殷谁与紧了紧外套，独自踏上归途。
　　殷谁与租住的小区里市公安局的确不算远，但也不近。为了省时间，她特地走了小路。四周漆黑一片，她视力又不好，走得很是小心翼翼。不过，也如她所料，一道如影随形的视线一直跟着她。
　　走过一个拐角，就里小区门口不远了。可她一出拐角，竟阴风大起，秋风是凉，可这股乍起的阴风冷得刺骨，绝不寻常。
　　殷谁与只觉耳朵一痛，凄厉的惨叫声一时之间此起彼伏，直刺双耳。她再定睛一看，大道之上空去一人，却有数百游魂过境，生魂死魂交杂，头破血流，血流如注者，满目皆是。
　　她掏出手机一看：零点整，暗道不好。原本只想引“蛇”出洞，一个不小心，倒是弄巧成拙了。可事有蹊跷，就算零点鬼门大开，今日又非中元节，何至于一下冒出这么多游魂，还被她给碰上了？
　　殷谁与一时无措，饶是她有些功力，也没办法一人抗衡这么多游魂，更何况，怪力乱神的事，她一向碰得少。这下倒好，一天之内，碰上两次，她抬眼望天，暗想：无月之夜，不宜作妖啊！
　　这些游魂倒不是朝着她小区的方向飘，而是反方向飘走。殷谁与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低头屏住呼吸，隐藏存在。只是这些游魂行动速度当真是慢，再不走，她可要成为史上第一个憋气而死的悲催人物了。而且，它们叫得她耳朵真的，很疼！
　　这样想着，疼痛感似有减轻，殷谁与正奇怪，一抬头，只见浩浩荡荡的游魂大队竟停了下来。 她一时郁结：怎么停了？再不走，她可真要憋死了。
　　她只觉肆虐的阴风骤停，眼前的大道仿佛是另辟一界，与她隔开。原先嚎叫不止的游魂停步噤声，死妆可怖的死魂和一脸茫然的生魂都直愣愣地目视前方，眨眼间，四散逃窜，叫声不再凄厉，而是透着惊恐。
　　可它们却像笼中鸟，逃出不得，不多时，渐渐化为一个光点，升上天际。
　　殷谁与慢慢呼出一口气，幸好，她没猜错。
　　一切回归正常，大道上空无一人，秋风拂过街边的树，枯黄的叶一阵阵细语。殷谁与心跳加速，犹豫几秒，强压下心中的紧张，道：“躲什么，出来啊！”
　　无人回应，只有风声。
　　她又道：“你若不出来，以后也别见我了。”
　　秋风渐息，骚动的树叶也不再摇摆。
　　空无一人的大道之上，一个人，从有到无，忽而现身。黑衬衫，黑裤子，黑发刚遮住额头。男人缓缓转身，看她，眉目周正，沉默阴郁，一身肃杀。不是突然消失的吴镜莲，又是谁？
　　殷谁与看到那人，没有惊讶。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一时无话。吴镜莲见殷谁与没有说话，便也没有开口，只是敛去肃杀之气。
　　又过了半晌，吴镜莲犹疑地开口：“我……”
　　殷谁与回望他，看不出喜怒：“先跟我回家。”
　　吴镜莲闻言有些惊喜地点头，方才的阴郁之感荡然无存。
　　殷谁与有些许无奈地摇摇头，快步回家，而吴镜莲只是默默跟在后头，和她保持一米距离。她偷偷一笑：这傻小子，帅不过三秒。
　　两人这样一前一后地到了殷谁与租的房子。她住五楼，不过小区老旧，必须爬楼梯，楼道的灯也因为年久失修而罢工了。只是殷谁与听着身后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莫名有些安心。
　　正胡思乱想，殷谁与一个没看清，被上一级台阶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倒去。身后一只手猛地拉住她，抓得有些急，反倒把她往后拽倒了。殷谁与只觉后背触到一个宽厚坚硬东西，立马站直，稳住身体。她轻咳一声，加快脚步上楼。
　　到了门口，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转头对躲在黑暗中的那人说：“进来吧。”
　　殷谁与跑龙套赚不了多少钱，只是因为小区旧，房东人好，房租比较便宜，一室一厅，刚好够一个人住。只不过此时多了个人，就显得有点挤。
　　吴镜莲进门后只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殷谁与看他这幅傻样儿，觉得有些好笑，拿出拖鞋：“先换鞋，别把我地弄脏了。”
　　吴镜莲照做，换好拖鞋，抬头瞪了一眼天花板，眼神凌厉。
　　殷谁与背对着他，没看见他这个动作，留下一句“坐吧。”她指指客厅的小沙发，径直进了厨房。吴镜莲也就乖乖坐下。
　　此时，屋顶上，说是要去查血魔纹，却不知何时一路尾随而来的摇光宫三小弟被骇得打了个寒颤。
　　姜缉熙颤颤巍巍地开口：“今天有点冷。”
　　“太冷了。”弄晴附和。何夕点头。
　　“要不是这一眼，我都怀疑我们跟错人了。”姜缉熙眼神呆滞，“这一副小弟的样子，是我们老大吗？”
　　“好像……是的。”弄晴也呆了。
　　吴镜莲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又是一个眼刀非向天花板。
　　“保命要紧，先走！”何夕说完，立马遁走。姜缉熙和弄晴也不敢多留。
　　吴镜莲收回眼神。这下清净了。
　　殷谁与去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自己也搬了个椅子坐好。一路走回来，她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便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星期前。”吴镜莲声音低沉。
　　殷谁与一想，那莫名其妙的视线就是一个星期前出现的，就是这小子没错。
　　“那个一直盯着我的人，是你吧？”殷谁与严肃道，“孔怀泽死时拉我的人，也是你吧？”
　　吴镜莲低头不语。殷谁与一见他这样，就知道她猜得没错，这小子干了坏事只会低头不说话，消极防御，这么多年了还没变。
　　“你有空拉我，没空救人？”殷谁与一想到这件事，还是有些生气。
　　“我……”吴镜莲道，“我……怕你出事……”
　　“那孔怀泽呢？她出事就可以？”她了解吴镜莲，有些事，不提不行。
　　吴镜莲沉默了一会儿：“你在……我管不了那么多。”
　　殷谁与叹气，不知哭好还是笑好。
　　“师傅，我那个时候，心里真的着急，只顾上拉你。而且，那个孔怀泽，她已经中了咒，我救不了她。”吴镜莲看殷谁与没说话，以为她生气，连忙解释。
　　殷谁与也没有真要怪他的意思，便道：“那你做什么一直盯着我，不现身？这么多年，倒学会跟踪监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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