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撩遍了全世界

　　顾辞打电话来的时候，听见了电话里的钢琴声。

　　清澈的钢琴声流畅了一小会儿，然后突然戛然而止，像是有什么压在了琴键上似的——几乎像是断裂的泣音。

　　顾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在干什么？”

　　顾辞问她，觉得有点不太对，“你不是去见于邵澜了吗？”

　　可他现在发现宁绫的地点显示在郊外。

　　“我是去见于邵澜了。”宁绫回答他，她一时间忘记了，开出来的车是顾辞的，他有手机定位。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宁绫瞥了一眼浑身都在颤抖的于邵澜，“逗猫。”

　　“你不是不喜欢猫吗？”

　　“谁说的我不喜欢猫。”宁绫笑了一下，“我喜欢听话的，会主动靠上来的，修剪干净了爪子的猫。”

　　顾辞在那边沉默了很久。
　　他显然是听懂了宁绫的意思。

　　可他并不打算做什么，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

　　“夏姨在家里等你，你答应的每周一次身体检查。”顾辞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别玩到太晚了。”

　　“顾辞。”

　　“怎么了？”

　　他诧异的问道。
　　好像很不解现在宁绫叫住他是要干什么。

　　宁绫问他：“你现在在哭吗？”

　　“………………”他没好气的说道，“你想太多了。”

　　“可你这两天都像是小姑娘一样。”

　　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搭在少年赤/裸的肩膀上，然后指尖在他的肩胛骨附近滑动——
　　她的手指到哪里，手指下的肌骨就在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皮肉颤抖，看于邵澜的反应，这不像是手指，倒像是冰凉凉的毒蛇在身上缓慢的爬走一样。

　　可最让他屈辱的，却还是宁绫的态度。
　　漫不经心的，轻描淡写的。

　　她甚至还在给另外一个男人打电话，而且一点都不在乎他听得见。

　　也许在她眼里，他恐怕只像是一个精美的花瓶。
　　花瓶是没有脾气的，花瓶也是不需要思考的，所以宁绫也不在乎花瓶的感受。

　　“顾辞。”宁绫说，“你最近真像个小姑娘，动不动就开始撒娇任性。”

　　顾辞：“……”

　　“我无理取闹还任性还真是抱歉了。”对方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六点了，你该早点回来，夏姨给我打了很多电话。”

　　宁绫的手指游弋到了他的下颚。
　　她用一根手指轻佻的挑起了对方的下颚。

　　然后像是端详着商品一样，端详着于邵澜苍白的和纸一样的面孔。

　　那双宛如灯光下精致瑰丽的宝石的眸子里，不止有麻木和屈辱，还有没法掩饰住的厌恶与憎恨。

　　但是却因此而显得整个画面。
　　更加活色生香了起来。

　　“夏姨要找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我又没有拉黑她。”宁绫还在打电话，她的手掌贴上少年的眸子，然后漆黑纤长的眼睫听话的在手心里颤抖了起来，极为惹人怜爱，“而且顾辞，这件事情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夏姨知道自己打不通你的电话，所以才打给我——你下一次不要无视她的电话，我不想每次都帮她转达，我更不想帮你转达。”

　　因为宁绫要求转发的话，如果他如实转达了，第二天他就能看见宁绫被夏姨全世界的追杀。

　　“而且我和你住在一块，你说有没有关系。”

　　顾辞的语气更加的不耐烦了起来，“你到底要什么时候回来？”

　　宁绫的动作一颤。
　　于邵澜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紧接着就看到了脸色不佳的宁绫，他又一次的低下了头颅。
　　就算是现在他还心怀恨意，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上赶着被宁绫迁怒。

　　但是宁绫没有生气。
　　她真的只是有点儿惊讶。

　　一方面惊讶于顾辞的话，一方面惊讶于顾辞的态度居然如此随意，这个病娇娇不再小心翼翼的和她说话了。

　　……卧槽。
　　不是说不住在一块吗？

　　宁绫吃了一惊。
　　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我们什么时候住在一块了？”宁绫诧异的问道，“我怎么不记得？”

　　她很确定她和顾辞绝对是在绑架事件之后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
　　之前两个人同住的事情，别说是“宁宁”的记忆里没有，就是小纸人的提示里也是没有的。

　　顾辞这回真的不耐烦了。

　　“两天前的事情，还是你让我搬回来的。”
　　顾辞说道，“宁绫，我在你心里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宁绫想起来了。
　　她恍惚的记得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件事。

　　但是毕竟现在不是她经历的时间线，这个顾辞也不是她所熟悉的顾辞，因此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
　　听见了的于邵澜情不自禁的颤栗了一下。

　　他觉得敢于这么质问这个女人的顾辞实在是很有胆量，如果现在不是这样的场景，他还是很有看热闹的心情。

　　可是现在的话，他并不想第一时间面对宁绫的火气。
　　他对她，始终是怕多过于了恨。

　　哪怕是在第一次找上门去的时候，他也是强撑着保持基本的冷静的。

　　其实内心里充满了恐惧。

　　和其他人不一样。

　　别人只听说过宁绫糟糕透顶的名声，可是他却是真的目睹过的。
　　在他的身份还没有暴露的时候，在他还没有被狼狈的赶出家门的时候，他看到过宁绫。

　　即使是那个时候，她也是圈子里大多数人只能仰望的，大部分人也只听过关于她的留言，而没有见过本人。

　　可是他是真的见过的。
　　不止见过，还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这让他的恐惧几乎如影随形。
　　他对她莫名其妙的恨意，倒有一大半来源于恐惧。

　　宁绫察觉到手掌下肌骨的颤抖。
　　她低下头，对上了一双掩饰不住惊慌的眸子。

　　宁绫微微的弯了弯唇角，安抚的揉了揉他的发顶，态度随意的像是真的在逗猫。

　　于邵澜既觉得安心下来，屈辱感又抑制不住的应运而生。
　　他抗拒的转过头去，这一回，宁绫就没有再生气了——她只是当做别扭的小情趣而已，因为对方的自尊心早在她面前就烟消云散了。

　　不，也许还存在着。

　　但是既然他选择忍耐，那她就当做他已经没有这东西了。

　　有的时候，忍耐着忍耐着。
　　最终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可怕的适应了糟糕的行径。

　　这和温水煮青蛙是一个道理。

　　安慰完于邵澜，再将注意力转移到顾辞的对话上。
　　她发现对方真的和她熟悉的那个顾辞，有很大的不一样。

　　就比如说刚刚，他不叫“宁宁”了，而是直呼其名。
　　但是宁绫却觉得，他现在的态度比叫“宁宁”的时候亲近多了。

　　——也比半年后的他，来的亲近多了。

　　她所熟悉的那个顾辞，更加的温和容忍，也许是因为他因为绑架的事情，一直心怀愧疚。
　　而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的顾辞，也就是半年前的他，更像是——怎么说，宁绫希望他能变成的样子。

　　他不会小心翼翼的和她对话，也不会对她一点儿都没有脾气。

　　尽管他还是他，对她如出一辙的容忍而克制。
　　但是她总觉得，现在的顾辞更加的少年，也更加像是生动的活人。

　　“顾辞，我觉得你变得不一样了。”她下意识的说道。

　　“你非要在现在和我聊这个吗？”

　　“不然呢？”宁绫回答他。

　　——确实不太合适。

　　可就因为不太合适，宁绫才会在这个时候，接通顾辞的电话。

　　她想让于邵澜更加清楚、更加完整的认识到，他对她来说，到底算什么。

　　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玩具，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摆设——她想将他的自尊心压低到几近于无。

　　只有这样，这个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的小少爷才会开始主动的讨好她。

　　他当然不是斯德哥尔摩。
　　可是她想让他变成斯德哥尔摩。

　　只要好感度能够刷完，宁绫才不管用什么方式。

　　然而更重要的原因还是。

　　她已经够倒霉了。
　　如果有个比她还倒霉的人，会让宁绫的心情愉快很多。

　　“所以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什么算什么？”宁绫说，“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指于邵澜。”

　　宁绫又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都开始颤抖了。仿佛被人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不——确实是件很糟糕的事情。

　　这无疑是在于邵澜所甚无几的可怜的自尊心上狠狠的践踏。

　　可宁绫却觉得，这个病娇娇真是太懂她了，这句话，也来的太是时候了，以至于宁绫的语气都不自觉的变得柔和了起来。

　　“你觉得算什么？”宁绫反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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