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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华重醒来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出过房间。王复则负责起了华重生活起居,他毫不厌烦,甚至有些热衷此事,他很享受贴身伺候华重。
第三天,他将食盘送进来后对华重说:“七师傅今天已经下葬了。”
华重将食物全掀到王复脸上“闭嘴,轮得到你和我说话,滚!”
王复将脸上的东西弄掉后,面不改色地重复:“七师傅已经死了。”
华重冷着脸向他扬起手,重重地扇在他脸上“你给我滚,你他妈的给我滚!”
王复一动不动地任他扇着自己,华重用了十分的力气,将王复整张脸都打肿了,他最后又说:“你最应该知道,七师傅已经不在了。”
像按对了按钮一样,华重突然安静下来,低头坐在床边,双手耷拉在两边说:“我知道了,你出去。”
戏剧院将关门时,前面忽地停了一辆黑色的车。上边先是下来个英挺的青年,立领黑衣,宽肩长腿。模样俊朗非常,却是瘫着个脸面无表情。关门的杂工以为来了个大财主,立马迎了上去。
谁知那青年斜眼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悦,转眼对上车中的人后却又软了下来,弯腰伸手小心翼翼将车上的人扶了下来。
杂工看见那人后更是傻了眼,面孔雪白,柳眉间戾气纠结,虽是人却兀自生出一层鬼气来。青黑色的外套盖着里面柔软轻白的丝绸,显出三分消瘦。
杂工吓得扭头就跑,气喘吁吁地向院里大声喊:“快起来,阎王爷来了!”
深夜中,凄清的道路突然映出些暖色,戏班主有些颤抖地向王复递上一支烟,王复沉默地接过,半倚在门柱上抽了起来。
“华爷怎么今晚突然来了。”戏班主试探地问。“那日可让我们好等。”他很久没有关心过外头的事,自然不知道常植七出的事。自顾自的探过头,挤出一丝笑来。
原本面无表情的王复突然转过身来,戏班主吓了一跳。烦躁地扫了他一眼:“闭嘴。”
戏班主听到后立马面色惨白起来,他总觉的,自己,不,或许除了车上的华重,其余的人在他的眼里都不像个人,倒像是蚂蚁一样轻易可以捏死的存在。
空荡的戏院内灯光打得暧昧,华重独自一人坐在第三排。戏台上妙龄的花旦舞袖飞扬,腰如杨柳般纤细柔软,嗓音仿佛世间丝丝情义都已渗透,绵软地叹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梅树下,杜丽娘痴等一人,幸而终有还魂续缘一日,没有辜负那柔情。原是浪漫无比的鬼戏,却一点都没打动台下人。
纵戏子媚眼如飞,华重仍旧眼神空洞地望向远方,过去的种种如放画片般重演。
七岁那年,他被正房毒伤了喉咙,连换气都费力。得知连跑步都没法子时,他如同堕入无底深渊,入眼尽是黑暗。
直到那一日,名义上的父亲领来一个粉玉雕琢的少年,还告诉他此后这个少年做他的腿,只替他办事。
自己无所谓的翻翻书,没有应答父亲一句,也没有离那少年。父亲很快自讨没趣的走了,只剩下那少年独自站着。
这样不知僵持了多久,突的一阵风吹动头顶的桃花树,那少年在这时候开了口:“二少爷,我的名字,叫常植七。”
华重抬头看向他,桃花轻落,微风拂过,一片花瓣恰巧落在了常植七的头顶,他微红着小脸的模样格外好看。
算了,华重突然心软,他那时想,就让他暂时留在身边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此后日日月月年年,只有他在身旁,自己才能喝下苦涩的中药,忍下羞辱时的恼怒,吞吐自己凄悲无助,孤苦伶仃的人生。
华重抽出扣在腰间的枪,拉开保险栓,对准自己心脏的位置,喃喃道,今日换我来见你,阿七,没了你我也活不了。
“华爷。”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他身边的寂静,冰冰凉凉,透着彻骨的寒。猛地一下刺入了华重的脊髓中,他用尽全力集中自己的视线,望着前方这个“常植七”,眼神先是迷茫,再是依恋,最后竟统统化为了愤怒的火光。
他迅速调转枪头,精准地对准“常植七”的太阳穴,声音低沉沙哑“戏弄我?你找死。”
“常植七”妩媚的丹凤眼一勾,不畏漆黑的枪口,将头向那儿狠狠撞去。华重惊异地看着他,发现他的头竟轻易地穿过了枪筒。
“二爷”常植七道。“我在这儿等了你好久。”
话未毕,华重立马丢了枪,想将他搂进怀中。谁知手却好似没碰到实物,直直的穿过了常植七的身体。
常植七无奈地笑“没用的,您碰不到我。”
“阿七。”华重看着他,竟有几分痴了。“你是回来了?”
常植七只是摇头,没有回答,他眼角微红,似笑非笑。
华重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常植七“那你就是来接我。”
“不。”常植七道。“都不是,我既不能留下来,也不能让你和我走。”
“阿七,别”华重急道。
“华重!”常植七面色凝重地打断了华重的话。“你命不该绝,如果你敢下来找我,我不会再见你。”
说罢,常植七侧身在华重唇上啄了一下。再没有以往柔软的触感,只剩下苦涩,绝望和依恋。
那年头带桃花的少年,仿佛还在昨日,却再无法靠近。
那一瞬间,在多年后仍然不时地在华重心中隐隐作痛。
在华重还未回过神来时,常植七在他耳边呢喃“小心王复。”待余音飘散,眼前突然空了。华重慌张地起身四顾,大声的喊叫“阿七!”
王复见华重突然站起,立刻快步跑过去。华重愣愣地站在那儿,昏暗中他的背影纤弱。突然噌地一下大灯被打开了,照的大堂刺眼的亮。
华重见王复讶异地望着自己,抬手一抹,才发现,那些湿润的泪珠,早已纵横在他脸上静静的无助的流淌。
回去后,华重端坐在窗户旁,十分正经地对候在他身边的王复说:“你去将阿七给我带回来。”
王复以为华重还在发疯,淡淡道:“七师傅已经下葬了。”
“我知道。”华重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王复只得带了一批小兵出了门,到了墓地,那群小兵这才知道这是叫他们挖坟来的,吓得一个个都傻在那儿了,心中不住地倒寒气。
常植七平日为人行事还不错,对华家也是忠心了那么多年。退一万步说,好歹伺候了华重二十几年,用得着让人死了都不安生吗?
将棺材抬回来后,王复又去请示华重。谁知华重望向窗外头也不回的说:“将他烧了罢。”
“烧了。”王复依旧冷静,仿佛他根本不认识常植七这个人。“在哪里烧?”
“浑蛋!“华重说。“你还想在哪里烧?当然是在这里,快去!”
不一会儿院中就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见到的人都不禁感叹,真是造孽啊,到底是结了多大的仇,才要这样让人尸骨无存!
这华重,真不是个人!
华重拥着他的毯子站在边上,望着那亮眼的火光,突然发狂地笑起来:“烧了好!烧了好啊!”
当一切化为灰烬时,华重将常植七的骨灰全部小心地装入一个青色小瓶中,用红线系紧,挂在胸口。
他亲亲袋子,笑道:”这样最好了!阿七,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开心吗?”
王复站在他身旁看着他胡言乱语,依旧是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眼中却有几分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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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R科目二挂了,简直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