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亚肆拾伍号龙与猫之国/BL

　　【肆】颜色
　　亚瑟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还活着。
　　失血过多带来的窒息感压榨着他最后一丝的理智，这种茫然的无力感更胜于疼痛。
　　他缓慢地抬手摸摸额头上的伤口，初步判定应该是伤到了骨头，但是神经还完好……因为还能正常地思考呢……外面的黑色显示这是晚上，他呆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没去上下午的课，也没有同学来叫自己。
　　——当然不会有人……他是最高贵最骄傲，也是最不讨人喜欢的圣梅洛公爵。

　　他还清楚地记着开学第一天同学们看自己的异样眼光，以及各种各样或恶意或善意的窃窃私语。他轻叹一声，突然感觉身体无比沉重。怎么会呢……明明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吧。

　　——在那种只有竞争可言的环境里。

　　“哈，还活着……”他像是自嘲一般虚弱地笑了笑。
　　脖子好重，不想动。视线这么模糊，是因为血流到眼睛里的缘故吗？、

　　意识像是被某种柔软的物质所包裹了，他能感觉到血液从他体内溜走，一点一点带走温度，却不想做出任何反应。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安逸。为什么要醒过来呢，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很舒服也不会感觉累啊。

　　——如果他……如果他还在这里的话……应该不会这么累这么沉重吧。

　　——可是……可是他，到底是谁呢？

　　“咳，为什么还活着呢……”他微笑着喃喃【镜：卧槽总感觉这里用词好诡异】，眼底的光芒越发暗淡。

　　——完全想不起来这种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事情……可笑。

　　——就真么一直躺着吧，既然大家都没有来叫我。

　　“亡者？！”小汐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颤动着的鲜红色瞳仁几乎没有聚焦，“可是他这么这么正常？！你看错了吧？！说不定他和小汐一样是‘怪物’，对，一定是这样的！你当初遇到小汐的时候不也把小汐当成了亡者吗？”

　　“淡定，小汐。”诺亚无奈地挥挥手示意她坐下。随即他慵懒地垂下眼睛，手指漫不经心地玩弄着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他手中的瓶盖，“我又没说他‘就是’，我只是说他‘身上有’。他也可能是因为跟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待在一起久了，所以才会沾染亡者的气息吧。”他晃晃食指，微微一笑，“至于怪物与亡者之间的区别…….你认为我连这种眼力都没有吗？你也不算算我和你一起待了几十年？”

　　小汐目瞪口呆了一会儿，随即气哼哼的嘟嘟嘴坐下：“哼，不要说得你和小汐很熟的样子……”

　　“‘幽灵先生’啊……”诺亚又选择性无视了小汐，在本子上记了一句，“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什么可能性不可能性的！”小汐嘟嘟嘴，拈起一块蛋挞嚼了起来，“交给你啦小汐不擅长脑力活动哟……”

　　“小汐，我问你。”诺亚突然抬起了头，很认真地直视着小汐，“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或者有这种记忆？”

　　“哈？”小汐有些莫名其妙。

　　诺亚重新底下头，轻声说道，笔尖快速地移动：
　　“‘看啊，我们改变了世……’”

　　“喵呵呵呵，我劝你们最好别碰他哟，我的同僚~”

　　两种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被打断了话的诺亚第一反应就是抽出腰间的“加州清光”挡在小汐身前。

　　——怎么会……这里怎么会有别人？

　　——我明明设了结界……

　　金红色的火苗幽幽燃烧了起来。猫神秘莫测的微笑似乎是古埃及盛世的阳光，又仿佛是太阳神拉的恩泽降世。

　　“喵呵呵呵，我的同僚——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亚瑟茫然地伸出手，触碰虚无澄澈的空白。

　　那里飞快地划过一些画面，很快如同烟尘般幽幽飘散在空气中。

　　他看见奥丁的脸、父母的脸、家中仆人的脸。

　　他看见库库朗的脸、温莎的脸、娜塔莉的脸。

　　“……这里，是我的记忆么？”如此喃喃了一句，他便继续朝空白深处行走。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行走。

　　——他的本能告诉他，一定、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在最深处。

　　“龙……”亚瑟地垂下了眼眸，努力在脑中回想那个人的脸。他只是看到一团模糊的红色，如同希望之火一般幽幽燃烧着。他只记得那些温度很让人舒心。

　　——但是他不见了。

　　——没错啊，就是这样“突然消失”了。

　　——大家……大家都到哪里去了呢？

　　——别丢下我啊，我不要一个人。

　　他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着。即使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原地，一动未动。

　　但是……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他突然记起娜塔莉小姐的话。

　　“亚瑟似乎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无话不言的朋友？”

　　——其实他当时很想说，有，他姓龙。

　　——还有…….幽灵先生也是啊。

　　——但是我想不起来啊。

　　——甚至连他们是否真的存在都无力肯定、无力否认。

　　——真的有在很认真地想过，自己如果是能够消失就好了。

　　——其实很早就知道的吧，自己并不是多么受欢迎，他们也不可能算是我的朋友。

　　——我的世界里，永远就只有我一个人。

　　“我是个胆小鬼。” 他轻声说。

　　红色的影子终于没有忍住泪水。“笨蛋……笨蛋……笨蛋！！”

　　他哭地歇斯底里，可是他的身体依旧是穿过了亚瑟的身体。毕竟，他已经消失了啊。

　　“我明明……明明在如此努力地拥抱着你啊！”

　　“蓝毛狐狸！你到底在说什么蠢话！”

　　“原来你从来不把我当朋友的吗……那好，那我也——”

　　“……我也，一定会让你记起我的，不，我要你好好活着，然后记起我。”

　　“他们说这是命运，你必须死去，可是我不相信！我不信教！”

　　“就算这是命运……如此荒唐可笑的命运，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一定、一定会打破它们！”

　　“厌烦了的囚笼，干脆就挣脱吧！”

　　红影呐喊着，奔跑着，他想要找到“原因”。

　　——亚瑟迷茫着，前进着，他想要寻找“结果”。

　　殊不知，两人正背道而驰。

　　“……你说什么，小汐？”

　　诺亚皱了皱眉头，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他看着一直站在亚瑟身旁发呆的那个女孩慢慢回过头，线条优美却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扬起一个甜美的弧度，却又像罂粟一般给人一种致命感。她一字一顿地说：

　　“‘我’说，我们把那个红色的东西毁了吧，好不好？”

　　“小汐你……”诺亚一时愣住了，他本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啊啊，‘我’忘了，”小汐笑的越发诡异，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绯红一片的长发漫卷着飞舞，如火如血的瞳孔闪射出一种神经质的兴奋感，嘴角像是要咧到耳根。诺亚上一次见到她这种笑容是在几年前雨夜里，自己面对亚伯快要魂飞魄散的时候。小汐身后巨大的蔷薇图案慢慢浮现，她缓缓转回头去盯着亚瑟似乎还沉在梦境里的面庞，歪歪头笑了，“诺亚才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呢。诺亚喜欢的是慢慢折磨猎物，然后啜饮着咖啡微笑欣赏他们因为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而绝望的脸……就像，就像这样——”她猛地一扬手，带刺的蔷薇荆棘猛地向亚瑟刺去！

　　“住手！”诺亚差点儿没忍住条件反射冲上去，却很快自己意识到了这是阿卡斯的身体，而且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冲上去基本等于送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蔷薇荆棘穿刺亚瑟的胸口，将他死死地钉在地板上，血色很快蔓延开来像是凋零一地的蔷薇，他的生命也如同这血色的蔷薇一般凋零，只是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诺亚知道坏事儿了。从看到小汐身后的蔷薇荆棘上第三朵花苞绽开的时候，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连‘真·小汐’人格都出来了啊……”他垂眸叹息。

　　“呐呐，诺亚……”

　　小汐回过头来，嘴角绽开的微笑甜美而致命：“是不是很美啊？”

　　“诺亚很喜欢吧？是吧是吧？”

　　“那么……那么‘小汐’也一定会很喜欢的吧？”

　　“‘我’啊……‘我’啊……”

　　诺亚毫不犹豫地一个手刀砍翻了小汐。抱住她的躯体，他看着她慢慢变回暗红色的长发，轻轻叹息了一声。诺亚还记得那个雨夜里“他”眉梢的弧度和“他”哀伤的话语：

　　“扮演一个人太久，真的是变不回来了啊……”

　　“包括嗓音，想要变回男孩子的声音的话，反而需要刻意去拿捏呢……”

　　“真是可笑啊。”
　　【PS.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小汐的自称？前文中小汐一直都是自称“小汐”的，只有这一段换成了‘我’。】

　　灿金色的火就这么令人猝不及防地燃烧了起来。暗金色的皮毛如同夏日午后从树叶缝隙间透出的阳光般灿烂而又带点儿隐晦，优雅至极的笑容也似乎暗含着点儿疏离与冷漠——梅利伊布拉。

　　“结束了哟，小蠢货。”它轻声笑着，无比慵懒地揉揉自己毛茸茸的大肚子。

　　“……”红色的“幽灵”并没有回答，只是呆怔地盯着亚瑟——或者说亚瑟的尸体。红色的刘海垂了下来，遮住他的眼睛。

　　“还没有死去多久的尸体……没有任何僵硬冰冷的迹象吧？喵呵呵呵~”猫对于“幽灵”的沉默似乎并不在意。他戏谑地盯着龙小邪，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是不是感觉他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来？”

　　“喵呵呵呵，小蠢货哟~”

　　“再过顶多两个时辰，他的脸上就会爬满可怕的尸斑……然后过几天，他的身体将会开始腐烂，几年过后他就彻底成为一堆白骨……人啊，人啊……”它轻轻地咕哝着，不只是在惋惜还是在赞叹。

　　“这是‘第七次’了吧？喵呵呵呵……就算你提醒了他那个花盆，但是他终究还是活不过这个晚上……这就是命运……”它玩味地笑着，猫眼瞟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诺亚，“不过你们两个似乎不在命运之内呢……连我都没有感觉到你们的进入喵~明明是同僚。”它对着诺亚笑了笑。

　　诺亚喉咙发紧。条件反射地抽出后腰上的刀，那是在“旅行”的时候一个叫做竹中彻的笑容欠扁的家伙送给他的家传刀，“加州清光”。那家伙的母亲叫冲田月穗。但是他无法做到抽刀出鞘，因为对面那只猫的气势太恐怖了。“全盛的时候……可能还能和他一战。”他暗想。毕竟他现在就是个战五渣，战斗力输出主要还是靠小汐。然而现在小汐被他一手砍翻了在他怀里睡得蛮香……诺亚感觉自己最近的运气有点儿欠费。

　　“放心，我对你们没兴趣。但是这位就不一定了哟。你家小姑娘可是惹上大祸了喵呵呵~”它瞟了一眼小汐，又瞟了一眼红色的幽灵，“一切照旧吗，小蠢货？”

　　“嗯。”红色的幽灵轻轻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俯身抱起亚瑟，整理了一下他细碎的额发，轻轻一吻。

　　“不过我要提醒你。”猫正在画炼金术法阵了。它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他依旧不会记得你，不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事……这种绝望感，难道不会把你击垮么？”

　　红色的幽灵沉默了。他的手颤抖了一下。

　　“……没关系。”良久，他才轻声说。

　　“他不记得这里的事情，我就一点一点让他想起来。”

　　“他不记得这个世界的危险，我就一点一点地提醒他。”

　　“他不记得我……我就一点一点让他记起我的颜色。”

　　“我……绝不会让他‘死去’。”

　　诺亚感觉自己的脑袋轰鸣了一下。

　　——曾几何时……曾几何时，有很多人说过同样的话。

　　“我……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了，那么……你也绝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那个蓝发的男人在一片黑暗中拼命奔跑，怀里抱着早已失去生命的少年。

　　“其终将装点……吾等终焉。”没有任何不甘心的，那个男人用血浇灌了蔷薇，开出像血的花。

　　“帅到没朋友的我，终于也有朋友了呢……红毛，加油哟。”那个少年把剑给了自己，走向一条必定通向死亡的道路。

　　“这似乎……与你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哟，小蠢货。”猫优雅地舔着爪子，阴险地笑道，“不过看在你们这么感人的份上，我就给你们一些特别礼物吧喵呵呵~”

　　它爪子一挥，紫色的光芒霎时显现。红色的幽灵有着些许惊讶，因为从紫光中钻出来的那个少年他认识，只是少了那巧克力棒。

　　“很高兴你还能听我的命令，小奥丁。”猫笑着。

　　“只要这样做……他就能继续活着，对吗？”奥丁低着头，声音嘶哑而病态。

　　“当然。决定权在你们哟，喵呵呵~”猫惬意地舔着爪子。

　　奥丁留恋地看了亚瑟一眼，挥挥手。紫光乍现，这次从光芒里钻出的不是紫发的少年，而是银发的女孩。

　　“埃米莉·莎伊克。这样就行了吧。”他的嗓音也变成了略带冷漠的清脆的女声。

　　“很聪明哟，我最喜欢聪明人了。喵呵呵呵~”猫笑着一挥爪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那么——”

　　“第八次轮回，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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