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亚肆拾伍号龙与猫之国/BL

　　【壹】明天
　　亚瑟盯着熄灯后只能看清轮廓的天花板。

　　因为高度近视而模糊不堪的视线里，充斥着粘稠的黑暗。他强迫自己闭闭眼睛，想要让这份粘稠的黑暗感成为他的催眠曲。但是很可惜他失败了。一种尖锐的旋律充斥着他的心房和脑海，淹没了白天教室里库库朗和温莎的嬉戏声，淹没了凯瑟琳老师宣布摸底考试严厉的声音，淹没了同学们的打打闹闹之间的嘈杂……他的意识漫无边际地飘动着，好几次他以为自己快要或者已经睡着了，但很不幸总是以认识到自己还很清醒而告终。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翻身下床打开了灯。明亮的日光灯照的放着两个小小的单人床的寝室里如同白昼。亚瑟研究性地盯着对面那架空床一会儿，心里总是有种空空的失落感。

　　——有一个人……本应该在这里的人，不在这里？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明明这间寝室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住的……教室里也是，他之所以没有同桌一定只是因为少了一套课桌……

　　他甩甩头把那些奇怪的想法甩掉，敏捷地从抽屉里拿出笔，小心翼翼地跳到对面的空床上去，挪开遮掩用的枕头，撕下那张被五彩斑斓笔迹填满的便条纸，换了一张新的。

　　——那是他上个月发现的。

　　——一张可以和“不存在的人”对话的便条纸。

　　只是怀着试一试的无聊念头在那上面涂鸦了一句“有人吗”，没想到真的有人【或者说幽灵】回应了。明明没有其他人进过寝室，但几乎每天早上贴在床头的便条纸都会更新内容，而留下新笔迹的主人是一个写字歪歪扭扭语气有些欠扁的“幽灵先生”——至少亚瑟是这么称呼他的。对方似乎没有想要探究他身份的样子，他也不打算对对方的身份太过关注——只是这个幽灵先生偶尔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今天课外活动要小心哦，特别是教学楼那边”。那天的课外活动时间，亚瑟走过教学楼楼下时因为想起幽灵先生的话而犹豫了两三秒，突然一个花盆就从七楼的阳台上砸了下来。若是亚瑟没有犹豫直接走过去，估计就会被砸伤甚至砸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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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瑟拔出笔盖，却迟迟没有下笔。

　　——写什么好呢……今天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可是真的好想看幽灵先生明天的留言啊。

　　亚瑟歪歪脑袋，稚嫩的脸上浮现出在外人面前少有的困惑神情。在别人面前他必须冷冰冰地绷着一张脸，装做完美的小孩——不，完美的圣梅洛公爵——用一张张优异的成绩单和一枚枚金光闪闪的奖章来证明自己有多么优秀，多么高高在上。

　　可所谓高处不胜寒。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四年级的小孩子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亚瑟对幽灵先生很有好感。他几乎可以确定，就算揪着对方的脸颊骂他“劣质品”对方也不会露出惊诧而鄙视的表情——那个气度翩翩的圣梅洛公爵去哪里了？——而是会狠狠地捏回来，嘴里还会骂着“你才是劣质品”然后两个人痛痛快快地吵一架，但明天还会一起去小卖部买汽水互相投喂，而后天的考试里亚瑟还会借他小抄……

　　——诶……为什么，感觉这些事情都曾经发生过？

　　——和一个很欠扁很欠扁却也能够称为“死党”的家伙在一起的时候。

　　突然，亚瑟抬眼看了看时钟，时针指向十二。他暗叫一声不好，太晚了，明天还得上学！“幽灵先生……”他没有多少时间纠结，于是就随笔写了句：

　　“幽灵先生，你明天……还会来么？”

　　他盯着这个句子看了两三秒。

　　——一种莫名的感伤在他胸膛中弥散开了。

　　——“明天”什么的，就像是……永远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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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究还是睡着了。

　　蓝色的碎发蹭着白皙柔嫩的脸颊，被粘稠的黑色糊上一丝阴影。

　　他没有看见那抹一闪而过的红色以及半透明的身影。

　　他轻轻抚摸着亚瑟的发顶，半透明的手掌依旧是穿透而过。他努力地想要展开一个微笑，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明天……明天我还会来哦，蓝毛狐狸。”

　　“尽管有人万般祈祷‘明天不会到来就好了’这种蠢事，但是……有我在呢。”

　　“有我在，明天一定还会到来的。”

　　焦躁不安地用纤长的手指叩击桌面，小汐托着腮望着窗外的黑暗。大街上已然无人，明明此时应该看到满天繁星，可乌云的密布显得这座城市暗无天日。
　　她忽地站起来，黑红色的长发荡漾着转了一个圈，红色长靴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清脆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窗前，她痴痴地望着那窗外道路的尽头好久，最终迟缓地伸出手，头抵在玻璃窗上映出一个绮丽的影子，随即轻轻在玻璃窗上呵出白色的水汽，在那上面三笔画了一个简单的笑脸。
　　——一抹暗红色映入她的眼帘。

　　——血腥气刺激着她的感官。

　　“终于……终于回来了啊……”小汐喃喃自语道，不满地歪歪头，“侦查需要这么长时间吗？小汐都快饿死了啊。”

　　——从那个充斥着怪物的研究所里逃出来之后，她得到了自由。

　　——她也……彻彻底底地成为了怪物。

　　“诺亚诺亚！”门一开，她就迫不及待地飞扑到诺亚身上，诺亚一个踉跄差点儿就跌回雨里。“轻点！这个躯壳只有十六岁！”他不满地撇了撇嘴，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宠溺。

　　——她甚至不需要进食。那些肉饼、蛋糕的气味只会令她作呕，吃一点就会吐出来。但是她饿，很饿，饿的难以忍受，饿的死去活来，刚刚成为“怪物”的她不知道用什么来充饥。

　　“喏，你最喜欢的葡式蛋挞，加了草莓果酱。”诺亚无奈地将手中的塑料袋搁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女孩饿虎扑食一般扑向目标。

　　——但是后来她找到了。

　　——没什么难的，只是要……遵循本能就行了。

　　“唔唔味道真棒！”小汐狼吞虎咽着，从蛋挞中抬起她沾满草莓酱的小脸。“至于吗……”诺亚无奈地轻嗔道，银光一闪之间左手指尖出现了一个“瓶盖”。他微微低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嘛因为小汐除了这个吃不下其他东西嘛……”小汐委屈地歪歪头，“诺亚你又不允许我‘狩猎’……”

　　——当血色的花初次在她面前绽开的时候，当她的脸溅上鲜红的时候，当她的背后第一次出现带着荆棘的蔷薇花的时候，她便深深陶醉在其中怎样也出不去了。它如同色彩艳丽的蜘蛛一样，危险的难以言喻，但是美妙的不可方物，就算知道层层甜蜜所封裹是剧毒，也让人不愿离开。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遵循本能就好……把意识放空……

　　“……那是因为你太蠢。”诺亚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调侃道，“做事也不动动脑筋。”“总比你这种战五渣好。”小汐不甘示弱地回嘴。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血液中竟掩藏着这样的嗜血因子，知道人类竟是如此卑劣的种族。“人类是上帝的失败品，上帝本来想创造的……是所谓‘怪物’。”她甚至开始相信这一点。没错，“怪物”强大、绮丽、嗜血、不知疲惫，不正是理想中的物种吗？那些愚弱的人类……只是在自欺欺人。

　　“可惜你还是输了，”诺亚轻笑道，“我们初次见面的那次。”小汐尴尬地瞪了他一眼：“那是小汐轻敌！鬼知道你的心理战术居然这么厉害！还有在那之后不都是小汐照顾的你吗！不然你以为你一个星期就能下得了床吗！”

　　——直至她遇见了那个人。

　　——那抹暗红色冲进她的眼帘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明白了自己并不是一个“狩猎者”。

　　“不过小汐……这次可要保护好我哟。”诺亚的语气如同调侃一般漫不经心，“这次的事情……搞不好我会把命都搭上哟。”小汐不禁一愣，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她还是没能彻底用玩笑掩饰住眼底的恐惧。诺亚扶额似乎是不忍直视，随即苦笑一下：“啊啊交友不慎。哈，刚才……刚才我是开玩笑的。放心吧……

　　——真正可以被称为“怪物”的狩猎者，是像他一样残暴、嗜血、绮丽、强大的“世界贵族”。

　　“放心吧，小汐，有我在……”

　　“有我在，明天……一定还会到来的。”

　　——他的声线低沉柔和，却又带着一丝不羁与挣扎，像是在宿命火焰中拼命求生的黑色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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