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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穿（六）
“不过……位置确实是个问题。”像是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脸上有些僵硬的表情似的，许艾言看了看那冰柜前在他们说话的期间，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变得更多了的人数，露出了有点困扰的表情。
虽然通常来说，学校附近的店不大会出现找不着位置坐的情况，但就眼前这个架势，他还真担心两人一站起来，立马就有人直接在这张桌子上坐下来。
“要不你坐在这儿等着吧？”许艾言转过头，将刚才面前的人对自己说的话给扔了回去，“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一起拿了好了。”
“啊？嗯……”还有点没能从刚才的情况当中反应过来，戚落生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所以，”有点无奈地看了口气，许艾言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想吃什么？”
戚落生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看着拿就好。”看了一眼冰柜前那拥挤的人群，他笑了一下，这么回答。
他并不觉得自己要是报出一大堆想吃的东西，眼前这个人真的就能一个不落地记下来。
反正他本来忌口的东西也不多，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太过在意。
——比起这种事来，他反倒对这个人那突如其来的转变，要更感兴趣得多。
在今天之前，这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刚才那样的话来的。
——不，应该说，如果是以前的话，昨天那种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发生。
如果不是知道许艾言的性格，戚落生指不定都要以为，对方是故意想让他产生之前那样的错觉的。
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看着面前弯起眸子的人，戚落生突然对自己的想法有点不确定起来。
“好吧，”像是对戚落生这种和“随便”差不多的麻烦要求感到头疼一样，许艾言偏着头想了想，开口问道，“那和上次去永盛那家店的时候一样行吗？”
作为原主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平时空闲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自然不会少，在周末的时间里一同去外面吃个饭什么的，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至少在昨天之前，确实是这样的。
在昨天那个人发现了某个一直隐隐有所察觉，却努力忽略的事实之前，的的确确是这样的。
许艾言略微弯起了嘴角。
造成了原主的被孤立，弄破了原主衣柜里的那些衣服的，是之前踹翻了他的桌子的杜飞鸣；没能发觉原主的状况，一次又一次地将原主的求助拒之门外的，是昨天晚上累到直接在沙发上睡着的母亲；可真正导致原主站在天台上，只差那么一点点就纵身跃下的——却是眼前这个说着体贴的话语的戚落生。
人啊……是有与生俱来的“恶”的。
有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努力克服并将其改正；有的人看明白了这一点，制作出以善意编制的外衣，将其装点成纯白的裙摆；有的人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于是将那份不经任何装饰的恶，尽数倾倒在了被选中的对象身上。
“不行？”见对面的人好半天都没有回答，许艾言皱起眉头。
“啊，不是，”戚落生回过神来，“可以，”他朝面前的人笑了笑，“就这样吧。”
“好，”许艾言笑了起来，“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他站了起来，“我很快就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的人的样子，戚落生忽然就有点发愣。
明明是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脸，这会儿看起来，就跟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一样。
——好看的陌生人。
并不是说长相之类的——虽然许艾言本来就长得不算差，但也算不上特别好，而且他看了这么久，早就已经习惯了——而是气质，或者更深一点的东西。
那种让人一眼看到，就抑制不住地被吸引的东西。
戚落生突然就有点理解，刚才在教室里的时候，杜飞鸣没能在第一时间推开这个人，直愣愣地站着，任对方施为的原因了。
总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看着许艾言从柜台拿了两个标了数字的塑料篮子，钻进人群里去取食物的样子，戚落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应该不用担心接下来的校园生活，会太过无聊了。
挽着好友手臂的女学生在店门外停下了脚步张望，最后还是对那看起来已经满满当当的空间望而却步，转身走进了隔壁的面馆。
许艾言收回落在戚落生身上的视线，将手中篮子里的菜清点了一遍，才转身挤出了人群。
不得不说，人的记忆确实是个神奇的东西，许艾言不知道放在衣柜里的那些衣服，都是怎么弄破的，却能够一一罗列出上个周末，原主和另一个人一起出去时，对方碗里的所有东西。
就算换了这份记忆的主人站在这里，估计也做不到同样的事情。
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柜台上，看着站在那儿的人一样一样地计算着价格，许艾言小小地吐出一口气。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到这种地方来吃过东西了。
这种久违的环境与氛围，难得地让他生出了几分怀念。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这种东西。”在脑中突然地响起的声音让许艾言略微愣了一下，继而又感到有些好笑。
“你当然不知道，”没有参与他的整个人生的人，不可能清楚这早已经被丢弃在记忆中的细节，“你也用不着知道。”
他也不需要那样一个人，去了解那些连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的东西。
“43号，44号。”篮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下了锅，围着围裙的男人随手将篮子倒扣过来在柜台的边缘扣了扣，还不忘伸手指了指贴在角落里的二维码，“一共六十五。”
昨天刚刚把手机砸了的许艾言：……
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许艾言敢保证，他在面前的人眼睛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嫌弃。
“……不许笑。”接过找零，和钱包一起塞进口袋，许艾言面无表情地警告某个和自己寸步不离的系统。
“我没笑！”立马出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系统轻咳了两声，“现金和手机支付没有高下之分，是他们思想觉悟太低了！”
许艾言：……
这话说得，还不如没说呢。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他这会儿都觉得尴尬起来了。
许艾言觉得，这个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许艾言无意识地扬起了嘴角。
“你的手机呢？”显然也注意到了刚才发生的那个小插曲，许艾言刚坐下来，戚落生就有点奇怪地开口问道。
“坏了，”像是对戚落生的这个问题感到有点惊讶似的，许艾言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昨天听到了？”
“听到什么？”戚落生怔了怔，然后蓦地反应了过来。
——从高空坠下，尖锐呼啸的风声；落至地面，分崩离析的碎裂；以及车辆驶过，重重碾压的轰鸣。
昨天透过手机一丝不落地传入了耳中的声音仿佛再次响了起来，戚落生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起来。
在理解了那是在什么情况下，才有可能会发出的声音之后的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都是凉的。
各类影片里与之相似的场景不停地在脑子里回放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有没有发出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又是什么模样。
戚落生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通电话很快就被切断了，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机屏幕早就已经回到了桌面的画面。而那之后，无论他打多少次电话，手机里传出来的，也都只是冰冷的提示音。
戚落生并不是不知道许艾言的家在哪，他只不过是没有勇气，在那种时候，亲自跑过去确认罢了。
生怕在那里，会看到一幅用鲜血绘染的画卷。
——哪怕他很清楚，就算那个人真的做了什么，他过去之后，见到的估计也只会是一个空无一人的空屋子。
没有人会选择那样一个死不了人的高度的建筑，作为结束自己生命的地点。
可即便再清楚这一点，他也不敢迈出家门一步。
那份恐惧太深太重，压得他连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都做不到。
于是到了最后，他也只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次又一次地拨通那个无人接听的电话，猜测着有可能发生的最为可怕的情况，一点点地为那份恐惧添火加柴，直到第二天的天空放明。
戚落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学校的，也不知道自己在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看到那个空荡荡的作为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只是觉得周围所有的事情，都变得那样不真实，就连杜飞鸣那发疯一样的爆发，都懒得去理会了。
在见到这个人走进教室的时候——在走到这个人的面前，和对方进行交谈的时候，他以为这种感觉会消失，他以为只要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就能把那份令人不快的感受，全部抛到脑后，然而事实证明，他只要轻轻地触碰一下脑中的那个开关，就会再次回到昨天听到那些声音的那个瞬间。
愣愣地看着和自己隔着一张桌子的人，戚落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人——果然是故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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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码字的时候脑子有点糊，今天回头一看，这都什么鬼，全部删掉重来过了，看过的重看一遍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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