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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穿（十二）
雨不知不觉间大了起来，车窗前玻璃上的雨刷刚刚扫过，立即就有新的雨滴落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般朦胧。
道路两旁的店门外亮起了灯光，五光十色的，在雨雾中看起来有几分不真实。
“可以先去吃点东西吗？”收回落在街边的视线，许艾言想了想，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人，“我饿了。”
他不想像昨天一样，一直等着家里的另一个人回来给他做饭，也做不到像原主那样，自个儿准备好两人份的晚餐，独自坐在桌子前，吃完其中的一半。
大概是没想到许艾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季无咎一下子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当然可以，”他轻咳了一声，不知道是想掩饰笑意，还是想维持威严，“你想吃什么？”
“先说好，我的工资不高。”说完之后，季无咎像是担心许艾言借这个机会敲诈自己似的，又赶忙补上了一句。
听到季无咎的话，许艾言张嘴就想说话，却不知怎么的有点发愣。
他忽然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属于原主的那份记忆当中，有着许多和戚落生一起去过的味道不错的小饭馆，一些印象比较深刻的地方，他甚至能够体会到残留在舌尖的那些滋味。
只是，许艾言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都喜欢吃些什么了。
他对这些事情，似乎向来都没什么概念。
吃到美味的东西会赞叹，吃到不符合口味的东西也会生出几分嫌弃，但要是有人问他具体的喜好，他却总是说不出来。
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忌口的东西，只要味道没有难吃到反人类的程度，只要是端到了他的面前的，他都能吃下去。
——以前碰上类似的情况的时候，他都是怎么做的？
许艾言愣愣地看着落在车窗玻璃上，划出斜斜的一道痕迹的雨滴。
——那个人会无奈地揉一揉他的脑袋，一边抱怨着一个公司的大总裁，居然连这种事都回答不上来，一边替准备好三餐。
脑子里倏地冒出了系统之前那句带着笑意的反问，许艾言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那些一点一滴地渗入生活中的事物，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恍然间被察觉到曾经的存在。
不过，重新适应，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想要将人圈养成离了精致的笼子，也无法展翅飞翔的人，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吃东西不怎么挑，”注意到季无咎那带着打量的视线，许艾言略微弯起了嘴角，“季老师决定就好。”
“是吗？”季无咎收回视线，也没有去探究对方刚才的表现的原因，思索了片刻之后，在下一个路口转了方向，“这边有家火锅的味道不错，去尝一尝？”
对自己不清楚口味的人，请吃火锅这种基本由自己挑选食材的东西，一般不会出太大的错。
许艾言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虽然中午麻辣烫，晚上火锅的饮食貌似有点不健康，但他这会儿年轻，身体底子好，一点儿都不担心这种小问题。
“吃辣吗？”把车开到附近的停车场挺好，季无咎从车后座摸出一把折叠伞打开，示意许艾言一块儿过来。
“吃，”许艾言听话地钻到了伞下，“但吃不了太辣。”
这是考虑到原主那并不算太好的肠胃做出的结论。
“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不？”季无咎又问。
这季节天本来就黑得快，现在又在下雨，天色就更显得昏暗了。明明是五点不到的时间，周围却已经全部黑透了。
“没，”踩着人行道上斑斓的灯光往前走，许艾言回答得很是干脆，“不过我不吃香菜。”
“你和别人一起出来的时候，也都是这样吗？”季无咎笑了起来，把手里的伞往许艾言那边倾斜了几分。
“应该不是吧，”侧过头想了想自己与原主和人外出的情况，许艾言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不太清楚和老师在学校外面，该怎么相处。”
他的说法太过直接，季无咎反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今天早上，真的是因为闹钟坏了睡过头了？”沉默了一阵，季无咎转移了话题。
“嗯……算是吧，”许艾言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但其实坏的是手机。”
“我昨天把它扔了。”顿了顿，许艾言又补充了一句，“从十三楼楼顶。”
季无咎：……
真相来得太突然，他有点接受不能。
“当然，我看好了不会砸到人才扔的。”像是想要表明自己不是个会冲动行事的人，许艾言又加了一句。
季无咎：……
他是不是还应该夸这人一句谨慎？
“会海鲜过敏吗？”季无咎在十字路口前停下了脚步，“那家店里的海鲜挺多，要是你过敏的话就换一家。”
“应该不过敏，”认真地翻了翻原主的记忆，许艾言开口说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碰上过什么过敏的东西。”
这么说着，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对方没有追问昨天的事情，还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马路对面的红灯闪了闪，跳到了另一个颜色。
“家里的情况怎么样？”季无咎抬起脚，朝对面走去。
“就那样吧，”许艾言也立即跟上，“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最近身体没什么问题？”
“前几天有点小感冒，现在已经好了。”
“学习还跟得上吗，有没有哪里觉得吃力？”
“还行吧，差不多能懂。”
“有想过以后考什么学校吗？”
“没，还有一个多学期，不急。”
“恋爱了没？”
“……没。”
“在学校里被欺负了？”
“以后不会了。”
“不用我帮忙？”
“我自己应该能解决。”
“喜欢男人吗？”
对话在这里戛然而止。
许艾言站在原地，看着季无咎往前走了几步，才注意到身边的情况，转头看了过来。
没有了雨伞的遮挡，从空中落下的雨丝没有任何保留地落在他的身上，有种温柔的冰冷。
“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和前方的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许艾言偏了偏头，出声问道。
“直觉？”季无咎弯了弯眼眸，微微上扬的尾音带着几分笑意。
“老师说的是……”许艾言上前两步，再次进入季无咎的伞下，“同类特有的那种——”他仰起头，看着对方那双倒映着街边斑斓的灯光的眼瞳，“——‘直觉’吗？”
“如果我说是呢？”季无咎脸上的表情不变，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但有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实际上也是一种反应。
许艾言轻声笑了起来。
他后退了一步，稍微和面前的人拉开了点距离。
“如果是因为早上在学校里的事情的话，”许艾言伸出手，将季无咎手中过分朝自己倾斜的伞扶正，“季老师不用担心，”他笑了一下，“那只是让人闭嘴的一种手段而已。”
“——不能代表什么。”越过身前的人的肩膀，许艾言看向不远处亮着招牌的店面，“老师说的火锅店，是这一家吗？”
见到许艾言的举动，季无咎不由地蹙起了眉。
在对方抬起脚准备绕过自己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陡地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将人拉入了怀中。
“就算这样……”他俯下-身，贴近了许艾言的左耳，有意压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暧昧，“……也不相信我说的吗？”
失去了掌握的伞落到地上，随着惯性转了几圈，最后静止在人行道的侧边，被动地接收着从天而降的水滴。
许艾言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体温，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我信了，”他抬手推开了把自己整个都扣在怀里的季无咎，“所以呢？”
大抵是许艾言的反应太过平静，季无咎的脸上，反倒显露出一丝尴尬来。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恢复了原先那温柔和善的模样。
“所以，”走过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伞，重新撑在了两个人的头顶，季无咎看着面前的人的双眼，“——喜欢同性，并不是什么值得感到羞耻的事情。”
季无咎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语气太过认真，以至于就连许艾言，都不由地有些微的愣怔。
“你喜欢男人？！”记忆中得知这个消息的中年人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算了，别影响到我就好。”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自己的实验当中的人挥了挥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过他。
“……啊，”许艾言笑了起来，“我知道。”
“你是个好老师，”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和之前不一样，这一回带上了点无奈和好笑的情绪，“只是……”
“你就没想过，你这样……”见眼前的人似乎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许艾言伸出手，试探一般小心地贴上了对方垂在身侧的手的手背，“……很容易让别人生出其他心思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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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季无咎：等等，这发展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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