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修仙的危险性

　　“……陛下？”凰歌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开始质疑与她只有咫尺距离，明明一副很亲近的样子，脸上的面具却始终不曾摘下来的黑发魔王。

　　对方轻叹：“我想见见他，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满足你的愿望。”

　　他的手指轻轻来回抚摸着王座上雕刻着黑龙形状扶手。因着他的面貌几乎不可窥探，故而亦也根本无法通过表情猜测他此刻的心理。

　　凰歌握紧拳头。看来这位给她第一印象有些傻的魔王大人并不是真的那么傻，明明从未接触过，却看透了一切？

　　她皱起眉：“抱歉，我想这我无法做到。”

　　“也是，”魔王眯了眯眼，“你影响不了他的意志。”

　　他想躲起来的时候，可是连自己都无法让他现身。

　　得到否定答案的魔王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既然陛下知道了我的想法，那么……”凰歌又一次开口。

　　“没兴趣。”魔王说，“曲彦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让他带你去曲家玩玩？他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这副态度，隐隐有些奇怪。可凰歌明白，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而且还特么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然而还是不知为何内心无可避免地泛起一丝烦躁。

　　奇怪的是，这位年轻而又神秘的魔王与传说中冷漠的样子并不相似，而且，他对自己的态度隐隐让凰歌有些忌惮。没错。忌惮。这一切的不正常，这过分的亲昵和柔和，说不定都是因为识海里的那个家伙。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却一字不发，像以前一样沉默。

　　沉默得令人害怕。

　　凰歌倒吸一口气，蹙眉。

　　“好像有些紧张？”魔王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她搭话，“之前有传闻说凤凰一族的凰歌性情开朗，嫉恶如仇，敢爱敢恨？总之是一个天真到有点傻的人。倒不是说相信传闻，只是毕竟那也是你曾展现过的面目，习惯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啊。”

　　能让人下意识地就做一些理智上不应该再继续的事，比如，眼前这位明明姿态不应该如此低微的人，现在因为白凰的那一段略带傻气的记忆，竟然惯性地放弃了之前的假相……不，倒不如说是，对旁的人顾忌得多了。

　　“传闻总是半真半假。”凰歌平淡地说，“陛下不也没有传闻中的不苟言笑么？”

　　这位魔王陛下轻笑了一声。这点传闻说得似乎没错，只不过不是针对亲近的人。

　　然而现在，他能称得上亲近之人的人已经几乎没有，故而也就都传他冷淡。

　　“只是，今日得以了却一桩心事……”当然还有外加——面前的少女体内还有一个他最亲爱的人的残魂尚存，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和万分的无奈。或许这些情绪里还应该带一点愧疚和失落。

　　但这不妨碍他透过眼前的人看到那短暂而又真实幼年的点点滴滴。

　　“他可真慢。”凰歌眯眼。

　　显然，曲彦的速度十分遭她嫌弃。

　　“他原本想软禁的好友回到了修仙界。”这大概算是这位魔王大人在解释曲彦为何迟迟未赶回来的原因。

　　毕竟魔王都可是任何传送法术都无效的。曲彦既然有心追回陆与安，那么定是奔走远方。虽然他表现出一副很热衷此事的样子，却也只是做做样子。恐怕曲彦并没有意识到，他和陆与安之间的关系不只是挚友那么简单。以至于这影响了他的判断。

　　魔王的语气轻慢，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漠然，“毕竟就算是他，也无法对抗自己。”

　　“自己？”凰歌有些疑惑。

　　“你暂时还不用知道。”魔王知道了她不能自如影响那人之后，对她的兴趣也淡了下来，“这是魔族的家事。”

　　凰歌：……到底是谁一本正经地从很久以前就说想见她，结果见面发现没用又变脸。

　　“说起来，修仙界……”凰歌皱眉，“我来这边的时候，素音城里——”

　　“哦。”魔王懒洋洋地回她，“长老会想要拓展疆域了。日常野望，不用理会。”

　　凰歌惊疑：“命令不是您下的么？”

　　对方摸了摸下巴，摆摆手：“不是。只是看他们蹦跶有点有趣。”在凰歌看不见的面具之下，他的眸子冷了冷。

　　何止长老会想拓展疆域，退位的魔尊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都嫌自己命长，人生太无聊，想找点乐子。与修仙界那种半吊子不行的尊者不同，魔界与神界的尊者都是退位的魔王、神王或与天同寿的天命之人才拥有初步称为“尊”的权利。

　　说不定也正是因为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许可资格——尊者的名号，在修仙界竟然如此随意就给了那些力量弱小，可以碾死的小辈，那些魔尊才心生了毁灭之意吧。

　　毕竟，如果他费尽心思才得到的东西，被比自己弱小太多的人相较于自己算是不费力地得到了，而那些人根本没有得到的资格，却被周围平庸的，弱小的氛围迷惑得以为自己真的能安然接受这份殊荣……

　　他也会生气吧。

　　修仙界海纳百川，魔修，妖修，道修，鬼修……魔修渡劫飞升至魔界，道修至天界，妖修去妖界，鬼修根据情况去魔界或者妖界。一般来说，魔界和妖界是对修仙界开放的，而天界和神界却不能轻易让修士进入，除非飞升，除非拥有特例——神王或天帝的许可。当然神王的许可有优先权，若是神王允许，天帝不容许，那么界域之门遵从神王的话，而不会理会天帝。

　　总而言之，魔界和妖界对修仙界如果有什么觊觎之心，确实是最容易下手的，因为两界与修仙界的界域交界处几乎不存在什么隔膜，有修为不低的修士带着就可以进入，然，人家本界人也可以出去。

　　所以现在这些魔族才在修仙界玩得这么开心。讲道理，如果让他说这些魔族的行为的话，这位魔王陛下是不屑的。天生实力就比别人强大，不思进取，反而总想着去欺负弱小。打着尽忠魔界的口号，行着游戏人生的事实。

　　“你对修仙界的事并不在意。”魔王说，“如果真的在意，不会最后才想起。这地方让你没有归属感么？”

　　凰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实际上魔王说得没错。比起看似混乱的修仙界，她更在意能不能去天界找天帝复仇。

　　天界是神界的附属，天帝只听命于神王，天帝不允许质疑神王半分命令的，整个神界可以说是将神界分成了上神界和下神界，上神界被正式称为神界，由神王管理，天帝无权插手，而神王却能插手天界的事务。然而尽管这样，神界的神族也没有敢怠慢天帝的，因为天帝不能插手的神界事务只是说——神王不允许他插手的。在某种默认的规则和条例下，天帝对神界也是拥有一定的掌控权的。

　　所以，可以说对方的实力和势力都不是她一个人说想复仇就能轻易复仇的。更何况自己现在的修为没有恢复，更是显得有点可怜兮兮的。别说复仇了，可能还没见到人家的面都被灭了。

　　“让你为难了吧。”魔王平静地说，“现在无人会帮你。你还需要一点时间，看到更多的东西。时候到了，不用依靠任何人，你自己也能达成你想要做到的事。”

　　凰歌抽搐了一下嘴角：“那不得天荒地老。”

　　能被选中成为天帝的哪的是什么人啊！不是天才会成为的么？虽然说应该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即使是对于仇人，他们的优点也是必须要掌握的。没道理她在努力的时候，别人不努力，天才和庸人一起努力，谁会获得更多的收获，自是不必说。

　　“所以才叫你等。”年轻的魔王轻哼一声，“曲彦的速度既然慢下来了，你就直接去曲家府上等他。我有些乏了，你退下吧。”

　　然而这位魔王一挥手，她就被传送走了。被禁令使用传送术的魔王都中却无一人敢置喙半句。只因，这条禁令，就是这位即位不满两万年的魔王下的，禁止的范围是除他之外。

　　【素音城】

　　“你缘何找我？”陆与安终于还是叹气，沈清迟的想法他知道，却不能太知道。是的，是不能，而不是无法。

　　“我以为与安师兄是个聪明人，如今看却不尽然啊！”沈清迟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冰冷非常。

　　陆与安没有言语，沈清迟的想法他大体知道，说出来却也没有意思。现在局势并非自己所料想一般不好就是那些上位魔族没有谈妥的原因。太过坦诚，或许并不是好事。更何况，他确实对沈清迟说的话不甚感兴趣，也没有心思去了解。

　　“看来就是众人口中大公无私，心怀三界，举世无双的陆家少主也不能免俗。”沈清迟笑容加大，“白凰可是一直拿你当圣人看待，你如此待我，岂非庸人之举？”

　　陆与安面无表情，神色冷淡：“圣人？庸人？人心不可妄自揣度。”这模样似乎是并不在意沈清迟的话。

　　“那敢情好!”沈清迟餍足地笑，笑容甜美异常，眉眼间带着快活的气息，“你若真不在意，日后我与她大礼时你可别来抢亲!”

　　陆与安皱眉，他真是越说越离谱。

　　“哈哈!我当然不是为了说这种话带你出来。”沈清迟收敛笑意，“我知晓你的心思，恰好我也看那些肮脏的贱人不爽，不若……”

　　没有回复，风吟却已然出鞘，不待沈清迟再说上什么其他话语，风吟已干净利落地取下他的首级，登时，鲜血四溅，好不血腥。

　　陆与安眼神平淡，没有其他动作，风吟自主回鞘，四溅的鲜血有几滴溅到他的脸上。

　　一向冷淡打紧的冰美人此刻染上了一抹艳丽的血色，竟显示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乏味的玩笑。”陆与安淡淡地说。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陆与安睫毛微颤，正主可算来了。

　　“既然与安师兄早已看出那不是我，怎得就这么跟来了？不怕是歹人相害？”沈清迟清亮的声音此刻带上了一丝戏谑，伴随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他走进殿里来，毫不顾及地坐在之前那个“沈清迟”所坐的位置上，还当真丝毫不顾及浸润满地的殷红和那一个与他面目别无二致的头颅。

　　嘴角绽放一个艳丽的笑容，他眼神却刹那冷凝，抬起脚狠狠地踩下去，登时血浆伴随着脑浆一起四溅。

　　场面一度尴尬，没有一个人开口。

　　许是沈清迟终于良心发现，他半掩着精致脱俗的脸：“与安师兄可是心软了？也是，怪恶心的。还是……让这肮脏的东西彻底消失好了，免得扰了待会儿我们谈事情的兴致。”

　　说着，他轻挥素手，整个房间都变得干净非凡，之前地上那一滩血迹全部消失，要不然陆与安脸上的几点凝固的暗红色彩，倒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修魔。”说心情不复杂是假的，但陆与安除了稍微有些感慨沈清迟到底还是开始这样洒脱，毫不在意地表现自己这样嗜血本性的冷漠和必然。他早就奉劝过，沈清迟给了这样一份答案，说实话，他不意外。

　　“我修魔？”沈清迟浅浅地笑，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然后他露出了无比狰狞的冷酷表情，“我本来就是魔。”

　　本来就是，让她厌恶的魔族。

　　陆与安没有回他，他感觉的出来沈清迟身上魔力的纯粹，隐隐吸引着自己身上的魔气与之共鸣，让本来就被隔离的灵力更加无法恢复。

　　“不过，方才还真是失礼了。”沈清迟向陆与安低头以致歉意，“我没想到那个替身会说出这种话来。”他确实没想到长老会那些废物送过来的替身竟然会这样理解他与白凰的关系。

　　准确来说，这之间，应该确实是没有男女之情的罢？沈清迟眨了眨眼，一向高速运转的聪明脑袋竟有一瞬间不能准确而直接地定下判断。只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气愤的是，那些长老培养替身的时候是用脚来培养的么？仔细想想就知道他就算变态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何况他没有，只是有点人人都有，只是他特别大的恶趣味罢了。

　　“魔族有些地方别具特色。”陆与安抿了抿唇。

　　沈清迟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切：“与安师兄很懂？”

　　“有些印象。”陆与安面无表情。

　　沈清迟像个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一般扬起灿烂的微笑：“那就对啦。”

　　“毕竟你与曲家关系匪浅。”

　　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陆与安的声音带着几分要消散于尘世，弥留之际般神明的空灵：“妄自菲薄。”

　　没有主语的四个字却让沈清迟的眉头紧皱。

　　终于，他撅了噘嘴，摊摊手：“成啦。知道你现在心烦意乱，师弟我就勉为其难地对你好一些，说正题吧。”言语间却刻意避开了刚刚由自己挑起的话题。

　　沈清迟从来就不缺少恶趣味，但如果有人反弹回来的话，他大概是会事后报复的。

　　真的……吧。他眯了眯眼，准备开始说出把陆与安从素家拉回来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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