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修仙的危险性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陆为先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无奈和好奇。

　　然后回答他的是陆与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漠然和一丝淡淡的虚弱：“只是去采个药。”

　　陆与安的声音真的很特别，不是说他的音色有多奇特，而是他的声音非常清冽，像小溪流水一般清流冷淡，但却特别让人能感到安心。至少，刚刚恢复一点听觉得白凰听见他的声音，虽然睁不开眼睛，面前一片黑暗，但顿时却觉得安心不少。

　　“我采了几千年药，没有一次像你一样一身刀伤……臭小子，你还想骗我？”陆为先的话隐隐约约又变得模糊起来。

　　她又陷入昏迷。

　　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是强行带入她进去一个梦，那梦的场景是如此地熟悉，却又是如此陌生——那是一个孤独隐匿于云层中央的岛屿。

　　岛屿非常大，但是居住的人相当少，因为凤凰一族本来就子嗣单薄，所以才更加不允许族人私自逃离与外族通婚。

　　最高大的一座红墙白瓦的琼楼玉宇上，两个孩子正坐在那钟楼屋顶下护栏上，女孩正在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天景，男孩笑得纯净，纯净得过分。

　　“凰歌，你说，这天上地下，我们哪里不能去？”

　　“……地狱。”女孩还是呆呆看着远处，敷衍地应道。

　　“佛语不是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男孩噙着一丝笑，却是很认真地说。

　　女孩这会儿对远处天空的景色没了兴趣，兴趣缺缺地应道，要从围墙上向内跳下，因为向外就是高空坠落，虽然凤凰于飞，本不惧高空。

　　她说：“那你下吧，我不拦着。”

　　“不要。”男孩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他扬起一个纯真的笑，跟着凰歌一起跳下去，跑到她面前严肃地说，似乎这是个多大的话题，“我不是佛，不信佛，不念佛，佛说什么，我都不信。”

　　凰歌却好似已经不耐烦了，冷淡地看着他：“那就废话少一些。”

　　男孩的笑容加深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画面到这里就终止了，白凰看不到之后的发展，只是突然又不知哪里来的巨大吸引力，又把她拉回现实。

　　那段回忆，她说不清到底有什么感觉，让她作何感想，只是心里隐约带着一丝惆怅。

　　“醒了？”

　　第一眼见到的，还是陆与安，又一次莫名地安心，似乎是有默契一样的，白凰朝他点点头，然后眼神疑惑地打量着他。

　　他此刻被迫换上了一身白衣，看起来像是病患穿着的，一身非常单薄，反倒更加衬得他冷冷清清，此刻的陆与安似乎比平时任何一个时候都要虚弱，他的嘴唇红得发紫，面色带着一丝丝苍白无力，令人心疼。另外白凰还注意到，他的手似乎绑着绷带。

　　因为先前隐约醒来时，陆为先的话也听进了几分，白凰不再问一些有的没的，直入正题：“……没事吧？”

　　出口她就后悔了。陆与安何其坚强倔强，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绝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承认。此刻问出岂不是自找没趣。

　　但出其意料的，陆与安清浅地扫了她一眼，先是阖眼叹息着，道：“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想想自己吧。”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眼神有些冷淡得让她惊惶。

　　只可惜他说完就转身留下了一个背影，离开了房间，又留她一个人，只是后来很快地，方佳儿就来了。

　　“丫头你突然昏过去可是吓死我了。”方佳儿顺着白凰的头发，有些心疼地说，“你看你的发色都变得枯黄了，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

　　白凰一愣，方佳儿的态度似乎比昏迷前又有了不同，这回让她感觉这是真的亲切地把她当家人了。

　　“你可是有疑惑？”方佳儿的手指非常有力和温暖……等等，按理说她的手指不应该比她的头要冷么？白凰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但她却没有直面回答方佳儿的关心。

　　虽然说敬佩方佳儿对儿子的态度，但她心中却还是有些在意的，毕竟天底下哪个母亲会对可能让她儿子误入歧途的女子真心地好？虽然她并不觉得陆与安真的会喜欢她。

　　方佳儿一点也不在意白凰隐约的疏离，她只是更加心疼：“我知道你一定有，为什么不问出来呢？伯母看起来让你无法信任么？”

　　那尾音竟然让白凰听出一丝委屈，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要疯了，怎么成天想七想八。

　　于是她抬起双手，同时摸着脸，发现体温都是一样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可以一接触方佳儿却觉得火热，她有些迷茫地看向方佳儿：“体温……”

　　“本来以为你身上禁忌之鱼的毒是经过稀释的，没想到只是延缓了发作，而且似乎还被人多做了手脚。幸好你的灵力随着被尘封的记忆恢复了一些，暂时抵挡了一些毒素。”方佳儿对白凰突如其来的信任很受用，叹了一口气，似乎对白凰现在的状况很是惋惜。

　　白凰睁大眼睛：“手脚？”

　　“我凤凰一族按理说都是火灵根，可你却是冰灵根。”方佳儿冷笑，她本人就是火灵根极品，笑话，凤凰一族可是神之宠儿，灵根纯度怎么可能不高，“使身体被冰同化，这是只有冰灵根才会中招的一味奇药，火灵根不但不会中招，而且还会修为大涨……”

　　可真的是他们不知道白凰的灵根么？根本不是。方佳儿心知肚明。

　　“因为每千年才有可能诞生一个孩子，凤凰一族对自己的崽子可是在意得很，一出生别说你什么灵根，就是你的命格名字都揪心得不得了，孩子还在母凰腹中时就有专人记录。若说知道你是凤凰一族，也必定知道你的灵根，夫君说什么或许是下手的人无意，我可不信，一丝半点都不信！”

　　其实陆为先也不信，可是如果真的有心要害白凰，根本不用禁忌之鱼的毒，那毒虽然真的听起来可怕，其效果却没有很多毒物半分毒辣，真想折磨她，又何必这么迂回。可他并没有想到会不会是那人手下的人私下做的手脚。

　　听到方佳儿这一愤愤为她生气的话，白凰却笑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并没有问题啊。”

　　她不在意所谓的同化，没有什么能威胁她呢，就算是现在跟着陆与安也只不过是找不到方向，希望找到真相而已，可是为什么要知道真相？呵，不过是她有预感，真相会很有意思，所以稍微有点兴趣而已。

　　变强是必要的，而其他都无所谓。

　　冰灵根之人本来就冷清，她不算例外，只是有时候觉得她应该去做，所以就去做了而已嘛。

　　方佳儿见她这模样，心里大概也有个底了，有些感叹：“丫头你……要不要去看看与安？他虽然不说，心里却挺希望你去看看的，我是他娘，总不至于连儿子的心思都看错。”

　　“先前我见他似乎有些单薄过头，他本不应这样，伯母可否告知我前因后果？”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找陆与安，她没底。

　　“我也不知呢。”方佳儿耸耸肩，笑得无奈，“这孩子犟得很，夫君怎么问他也不肯说，他怕是不愿告诉我们，我也就不去问了，儿子毕竟长大了，有很多秘密了，只要他好好的，有多少秘密我都不在乎……可这次他这般，着实叫人担心。”

　　如果是陆与安不愿意说的，没有人能逼他说。方佳儿知道，所以不愿让他为难再去问他，儿子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作为母亲的应该相信他，担心和帮助在背后暗暗进行就好。

　　因为她经历得多，所以，看得也比一些平庸的女人远。

　　白凰低头不说话。

　　方佳儿并没有催促，只是看着她思考，然后轻轻拨弄着她有些凌乱的如缎子般秀美乌黑的长发。

　　良久，白凰抬起头，握紧了拳头：“……我不大了解这里，请伯母带路吧。”

　　她的灵力现在还是一点都没有回复，只是感觉身体变得轻盈了不少，可这有什么用？不能使用灵力的修士和废物是没有区别的。她在担心着自己的处境，也担忧着陆与安现在的情况。

　　陆为先说的凤冢疗法，她并不担心，也不害怕。她有些迟疑的是陆与安。当初答应下来是因为出于对他的信任，信任他强大到可以为她采集这些灵药，并且不会受伤，但是现在想到方才见着他，他的样子，她就不得不惦念着这个疗法的可行度。

　　本来就应该她自己前去的，可是若不是这灵力！若不是这灵力使不出来，她根本就不会眼睁睁看着陆与安去以身犯险。

　　她眸色隐晦，看不出她此刻心里翻涌着的情绪，只是冥冥之中，她的决定又一次影响了整个命运之轴。

　　方佳儿很快就带她去了一个偏远的森林。

　　一条长长的小溪流从远处的高山一直绵延到这里，整片森林闪烁着明澄的亮光，是莹莹的绿，又带着点亮红和明黄的零星光彩，非常美丽，看上去像是人间仙境，让人的心情不自觉就放松下来。

　　白凰恍然，却听方佳儿解释道：“小时候他受了什么委屈啊，心烦，或者有什么特殊情况的时候都会来这里，这算是他的半个家？”

　　……她抿唇，眸光幽深——

　　何止是半个家，他是想让这里成为他的坟场。

　　一阵清爽的风吹来，伴随着这风的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白凰再一次后悔自己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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