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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痛(下)
“茗儿,你多心了……”
“不要说了,我现在累了,想歇息去了。”她决计不再听他说什么了,她觉得自己已经看清了李遇的心思,听什么都无益。
“上次你说你要歇息,结果你就不辞而别了。”李遇真的是怕了,站在她身后,不动。
“我不会走的,要走,一定明明白白说清楚。回去吧,殿下!”
一句冷冷的“殿下”终于让李遇住了口,听到他退出房去,又轻轻关上门。
赵茗儿等到门一关上,便无力地滑坐在矮几边,一抬头,看见门上还投着他的影子,知道他还在外面,仍是硬着心肠不去想,一口气吹熄蜡烛,把头埋进臂弯里,不去看他,尽力不去想他。
一扇门,隔开两个人,默默地,各怀心事。
阳光照进房中,赵茗儿恍惚感觉到眼皮上渐渐聚起点点的光亮,慢慢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伏在矮几上睡了一夜。赵茗儿起身打开门,门外已空无一人,不知李遇何时离开的。
简单梳洗过后,她走出房门,看见一个仆人,问道:“可知殿下在哪里?”
那仆人回到:“一早去宫里了。”
“哦。”一下子竟百无聊赖了,想起昨晚不欢而散的谈话,心又隐隐作疼,真想一走了之,可又想起答应了殷缨救她,如今这请求竟被李遇决然地挡了回来,该怎么办呢?留又不甘心,走又走不得,赵茗儿尝到了进退两难的滋味,担心着殷缨那边,还是换过男装,想去看看她,再慢慢想法子。
刚到府门口,门口的两人居然客客气气地把她拦住了:“茗儿,还是回去歇着吧。”
看着他们僵硬的笑容,赵茗儿假装不懂,说:“我不累,想出去走走。”
这两个人寸土不让,一个说:“那就等殿下回来,你再出去可好?”听着是商量的语气,却挡住了路,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茗儿眼看着自己出不去了,急了:“是殿下要你们把我关起来的是不是?”两个人低头不说话,身子却一动不动堵在门口。
“殿下怕我跑了?我不会跑!”赵茗儿的声音又大了些。
“我知道我要是走了,你们会受连累的。你们看,”赵茗儿摊开两手,“我什么都没带,哪儿都去不了。我就是上个街,见见故人,我一定会回来的,我决不连累你们!”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缓缓地退开,赵茗儿上前一步跨出门,又回头说道:“多谢了,我很快就回来!”
她出了府,朝锦绣阁去了。
来到锦绣阁楼下,正踌躇着,却看见一个极熟悉的人进去了,赵茗儿大惊,赶忙来到对面的一个绸缎铺子里,一边无心地看着绸缎,一边不时瞟向锦绣阁的门,她想等他出来。
铺子里的绸缎几乎快翻遍了,老板的白眼也装作没看见,赵茗儿终于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立刻撇下布料,跨步出了店铺,跟上去,在僻静处叫了一声:“李总管!”
李总管转过身来,看见她,问道:“茗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赵茗儿说道:“茗儿也正想问李总管,为何去了锦绣阁?”
李总管答道:“我是奉殿下之命去的。”
“殿下想对殷缨姐姐怎样?”她有些害怕。
李总管不答,只是叫来一辆马车,两人上了车以后,李总管说:“茗儿,这些事情回去慢慢说给你听,外面实在不方便。”
回到府中,两人坐着,赵茗儿给李总管恭敬斟一杯茶,以待慢慢叙话。
“茗儿,殿下是快天明了才回的房。”
赵茗儿听了,那茶竟泼到了手上,赶忙拿过帕子擦了,却不敢抬头。
“殿下怕你又走了。”
“茗儿说了不会不告而别的。”此刻她的脸绯红,仍是低着头。
“一早殿下就差我去锦绣阁办事了。”
“李总管,是去做什么呢?”她终于抬头了。
“去给殷缨办脱籍,为她赎身。”
“昨天他不是说不救的吗?”赵茗儿原本是心里疑惑,却不由说出了声。
“若是我,也不想救。”
李总管见赵茗儿沉吟不语,知道她心里又有不悦,便说:“不是你以为的冷淡无情,殷缨到今天这地步实在是咎由自取。”
赵茗儿一惊,望着李总管,巴不得他把事情的缘由快快讲出来。
“殷缨是自己投靠的反贼。”
“总管如何知晓?”
“殿下嘱咐我亲自将她和陈玘送到城外,因为叛军已经接近皇城,不敢再往外走,怕迎面撞上。当时让她们暂时藏于一所小院,说好了等叛军进了城,稍有松懈,我再带她们离开。谁知道,只过了三天,我再去,竟只剩陈玘一人,她说殷缨听闻叛军进城了,认定圣上大势已去,便执意离开,陈玘拦阻不住,只有任她去了。”
这经过和殷缨所说的却是不一样,谁说的是真的?她无从辨得分明,“那陈玘姐姐现在何处呢?”
“当时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就让她换上道袍去了一家道观躲避,没想到后来叛军进城大肆劫掠,连寺庙道观也不放过,所以平叛后再去看,她已不在那里,就此没了消息。”
想到那两个如幽草兰花般的人儿竟在战乱中战战兢兢、担惊受怕,艰难求生,赵茗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位姐姐的选择又岂是她们愿意的?乱世中男儿尚不能自保,何况是弱小的女子?”李总管在这堂皇的王府大院中,是不能体会的。
“茗儿,女子无能为力自是事实,但当有个人的坚持和操守吧。陈玘就强过了殷缨,殷缨实在是有些趋炎附势,如今沦落青楼,却又来找到殿下求救。”
“不,是我开口请殿下帮忙的,姐姐未曾想过,甚至料定殿下不会施以援手的。”
李总管看赵茗儿脸上明显的不悦,不好再说什么,殷缨不过是借赵茗儿向殿下开这个口罢了。知道赵茗儿心思简单,他也不想去说破,便把话题转到殷缨身上:“茗儿莫再生殿下的气,殷缨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她现在就恢复自由身了。殿下实实在在是帮了她啦。”
是吗?茫茫天地间,一个已被锦衣玉食豢养得娇弱无能的女子又能往何处去?赵茗儿的心并不因此轻松半分,恍然间看见的仿佛是自己和秋月、陈清桥在薄雾中孜孜矻矻,在高高低低山路间去往江南的情景。
“茗儿!”李总管见她一味沉默,有点急了,“殿下在朝廷为圣上、大唐对付叛军,自己又被侍妾所叛,高贵如他,身边竟无多少可信之人,这种心情,你可能体会一二?”
犹如被重重敲了一记,赵茗儿一下子觉出自己的狭隘来。只想到自己曾经的不堪,何曾想过李遇的苦?
一个背叛的侍妾,一支退还的簪子,便是他喜欢的女子们给他的回应。 “你背弃了我!”这句李遇当初在江南恨恨喊出的话,如今想来,那愤恨竟是合情合理了,贵为端王,危难之时可有谁一心追随?
听家仆说,他已从宫中回来了,还会不会像往常一样,急急地到这后院,她的房中呢?立在门边,望着那扇隔开前后院的圆门,良久,她转身,回到房中,开始煮茶。
悬壶高冲,细细的水流如云龙飞溪,直入茶盏,茶香徐扬,白烟逶迤在盏边,如长袖飘飘的女子,舞出的却是一段寂寞。茶,可散气,可雅心,却待有人来品茗。
他,还会再来吗?
手握茶盏的她,始终恬静、淡然,隐隐透出茶的清香,即使站在门边,看着她,依然可闻清淡幽远的气息。李遇不敢动,怕这一步跨出去,她又如昨日那般冷淡,只给他一个飘忽的背影,和淡淡的涩味。
“遇?”她终于发现了他,“你来了。”
这一声“遇”足够了,足够给他跨进门的力量,他几步就来到她的对面,带着欣然的笑坐下了。
赵茗儿端起茶盏,慢慢举到齐眉处:“遇,多谢你出手搭救殷缨姐姐,这茶,敬你。”
李遇接过茶盏,却不喝,只说:“我救她,只为你。”
简短而绝对的语气,表露的亲疏毋庸置疑。
赵茗儿低头说道:“李总管对我说了其中缘由,茗儿心中惭愧,昨日错怪你了。”
“茗儿可还会生气?”
赵茗儿忙摇头,李遇这才端起茶盏,喝下一口茶水。
看着他眼帘下浅浅的阴影,浮动着疲倦,竟想就这样伸出手臂去,环他在怀里,轻轻抚平身上显而易见的寂寥,却又不敢,他即使是孑然独坐,依然流露出几分端王的骄傲。
所以,他能出手救殷缨,赵茗儿便该满足了。
隔着一方矮几相对而坐,余下的竟只是长久的缄默。
“茗儿,”李遇终于打破这僵局,眉目间竟有些不安,“是否为我的无情心冷?”
赵茗儿摇头,缓缓为他的盏中续水,说道:“不,茗儿知道,你渴求的是一颗忠心,你已承受了太多的背叛。可是……”她犹豫了,李遇那装着天下、气节、忠贞的心胸,可容得下她的一个奢望,奢望李遇去体谅一个女子于乱世中,辗转腾挪,跌跌撞撞寻求依靠的悲凉?
“可是大乱之下,一班文臣武将尚不能全节,何以对一女子不能守身耿耿于怀?”李遇竟将话接了过去,看着赵茗儿惊喜的的目光,李遇笑了,继续说:“在茗儿门外站了一夜,想了一夜,自知实在不是胸怀磊落的男子。”
“不,遇,昨日不该那样待你。”赵茗儿心中涌起歉意,自觉眼中有些湿润了,“你在我心里,决不是冷心无情之人。”赶紧抿住嘴唇,话只敢说到这一步了。
情根深种早已是昭然若揭的事实,却不敢将心意挑明,这中间横亘的不仅仅是一方矮几,是江南、长安的山高水长,是端王和煮茶女隔着红尘三千丈,两情相悦后,却不曾生死相许的情怯。
李遇哪里知道赵茗儿心中的千回百转,她的欲言又止在他眼里看来是含羞露怯,正想将心中的浓情一一倾诉,却看见李总管一路喊着“殿下”,匆匆过来,只好暂时按捺下心中汹涌的情话,转而问:“何事这样急迫?”
李总管呈上一封信:“殿下,这是殷缨叫转交茗儿的。”
李遇示意李总管将信递给赵茗儿,赵茗儿接过拆来看了,便说:“殷缨姐姐即刻就要启程,离开长安前往别处了,她想与我道别。”
李遇不做声,点点头。
“遇,我想去送送她。”赵茗儿稍作思忖,说道。
“好吧。”李遇想想,又补上一句,“茗儿,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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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不是我要拖戏,我只想求得一份爱的公平、平等。
成长的道路已看得见尽头,但情关依然要过,如果这一章依然不能说服
想要一个圆满的大人,请温柔地骂我吧。
小宫的支持者们,沉默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