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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祸
马车一路不停,匆匆往前,赵茗儿的心也随车轱辘急速地转着,巴不得更快些。
忽然,马车停下了,她让秋月去看看怎么回事。
很快,秋月进来了,说:“娘子,外面有一家老小,想搭我们的马车行一段路。你看……”
“一家老小?”
“对呀。听口音好像从外地来的。”
“好吧。”
随即帘子一挑,看到一个相貌和善的老人,带着两个年轻的男子和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儿进来了,道过谢之后,便与他们同行。
一路颠簸得厉害,彼此相看,谁都没有说话。
行了十几里路,那个像一家之长的老人看着她,终于开口了:“小娘子,看你们带着行李,也是从远处来的?”
“不,是回家。”她害怕媒人说出实情,抢先开口。
“你家在哪里?”
“就在这蜀中。”她有意说得含糊,“老伯,听口音是从远方来的?”
“是呀,我们一家从淮西来。”狭小的车里另外两男一女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呢?”她不理解。
“小娘子长在天府之国,有蜀道庇佑,不知道淮西的战乱吧?”
“嗯?”她不知道家门之外还有这样的事。
“淮西节度使李希烈起兵称王,还勾结周边四镇,直逼东都,圣上已经派几十万大军前往讨伐,马上要打一场大战,我们小老百姓不能不逃啊。”
她听了,正待再问细点,马车忽然就停下了。
坐在最外面的男子抬起布帘看出去,然后回头说:“前面还有几辆马车都停下了。”又再伸头看,忽的一下转过来大声喊:“山贼!遇上山贼了!”
车里人全乱了,起身的,拿包袱的,唤着一家大小,一起挤到门边,跳下马车。
赵茗儿紧跟着秋月跳下马车,两人拼命往道边的树林里跑,后面是紧追不舍的马蹄声。
人腿哪里跑得过马腿,很快蹄声近到身前,一条绳子忽的套在了赵茗儿身上,拖倒在地,身子被拖着在粗粝的路面狠狠地摩擦着,很快,两个人就被马拖着回到了马车边。
跑散的几十人陆续被集中到这里,身上的财物也被山贼们粗鲁地夺过去,收拢到一处。这时有个似探路的贼人跑到一群骑马的山贼面前,说道:“前面好像有官兵的人马,此时不便再往前了。”为首的一人听了,说:“那好,现将这些人一起带走,莫露了咱们的行迹。”打声唿哨,手下人就连扛带抱地拿起财物,把这一群男女老少赶上山去。
天黑之后,山贼们燃起火堆,开始清点财物和分赃,赵茗儿紧紧拉着秋月的手,看见赵乙和其他男子一样也已经被贼人用绳子缚了,站在隔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两个人都在发抖,她的心彻底绝望,现在不用考虑怎么面对母亲,比这更糟糕的事实摆在面前-----落在山贼手里,彻底没了清白。而那媒人则大声地抱怨着,怎么摊上她这个灾星!不能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赵茗儿只能低垂着头,无声承受着咒骂。
有几个山贼举着火把过来,那媒人便吓得住了口。山贼一个一个的看着、瞧着掳来的人,并把男人和女人分开,火把渐近了。心里的阴云越来越大,身边的阴影却越来越小,她死死抓着秋月的手,手心里是两个人的汗,滑滑的,抓不住,便再用点力紧握,两个人的身子都抖得更厉害。
火把过来了,她的周围都被照亮了,在火光下无所遁形。此时她的下巴被用力抬起,火苗几乎要舔到她脸上,她害怕地闭上双眼。
“啧啧,脸上好长的血口子,一定是白天被马拖回来的那个吧?”一只粗糙的手从脸上滑到脖子,然后那只手的虎口张开,卡住她的脖子。就这样死了吗?也好,至少还留着清白。她想着,眼睛闭得更紧。“呵,太瘦了,一只手就可以捏断这脖子,不过,”手继续向下,还摩挲着,“倒是细皮嫩肉的。”那只手在她肌肤上移动着,手掌中厚厚的茧在她肌肤上掀起一种恐惧的战栗,她抖得像筛糠,已经站不稳了,而那只手这时竟向衣服里面伸去。
“别碰娘子!”秋月喊着,冲过来挡在身前。
但是她被狠狠地地踢到地上,那贼举着火把打量她:“你也不错呀!二弟,”他对身旁的人说,“地上这个归你。”
“好哇,谢谢大哥。”那人拎起秋月的衣领,不理会秋月拼命的挣扎,往暗处去了。
“不!不!”赵茗儿喊着,要追上去,早被那贼抄起来,夹在腋下,她狂叫着胡乱踢打,也无济于事。
“放下我家娘子!”赵乙的手被缚在后面,可是他还是冲了上来,拼命挡住那贼的去路。没想到那贼抬手就是一刀,只见赵乙的脖子顿时血如泉涌,人立刻倒地抽搐起来。
“赵乙!赵乙!”赵茗儿大声喊着,她曾经俯在赵乙那宽厚的背上看过灯,曾在赵乙有力的大手推动下,将秋千荡上高空,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源源不断从他的脖颈处流出来,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赵乙,不要死!不要死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看着赵乙的双眸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的身体逐渐停止了抽搐,最后一动不动了。
“赵乙--------”她喊着,没有回应,更没有人来解救她。她死命地挣扎着,心想最好是惹恼那贼,将她也一刀砍死算了,她才是最该死去的人!
突然那贼闷哼一声,劲一松,她就一下子跌到地上,翻身一看,那贼的另一只手臂竟中了一箭,“叛军出来受死!”火把更多,一队官兵模样的人已经包围了这群山贼。
那贼大惊失色的跪在地上,“饶命呀官爷,我等只是一时贪财,上山做贼,不是什么叛军哪。”他好像忘记了臂上的箭伤,磕头如捣蒜。
“演得很像嘛。连山贼打劫的把戏也用,若不是有人逃得快,来报知于我们,我还真是纳闷,这叛军的几百号人怎么行至长安附近突然就消失了呢!”官军的首领骑在马上,厉声说:“早有密探来报,李希烈以为大军前去淮西讨伐,长安城中必然空虚,就派出一支兵马前来城外埋伏,待机行事。我等就是奉端王之命,前来灭你!”
“冤枉啊!小的不知道什么淮西叛军那!我们兄弟几个因一时贪念,抢了这些过路人的包袱,还给他们便是,还望官爷饶命啊!”说着又磕头,其他的山贼也纷纷跪下求饶。
“的确是贪得无厌啊,连执行军务也要烧杀抢掠,李希烈有你这等部下,还想夺我大唐天下,只能是蚍蜉撼树!来人,搜他的身!”马上的官军首领说完,一小兵应声而出,在那贼人身上一阵摸索,然后从他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举到火把前展开,然后大声说:“禀将军,这就是李希烈逆贼的旗子!”
那首领听了,冷笑道:“山贼不会连旗子都抢吧?这下还有何话说?”
地下的人见无法抵赖,直起身来欲举刀杀向马上的人,早被周围官兵乱刀砍过来。“杀!”一声令下,刀剑声中惨叫连连。
天快亮了,屠杀也结束,横七竖八的躺着叛军的尸体。
几十个被掳的百姓缩在官军的包围中,战战兢兢,那首领说:“你们自行下山吧!”
人群立刻四散,那媒人更是早跑得没影了。赵茗儿找来找去,不见秋月,她不甘心,继续在尸堆中查看,终于看到了夜里拖走秋月的人的尸体,但是没有秋月。那秋月逃走了?她心稍稍安定,回身朝着山下走去,不辨方向,有些茫然,看前面有几个落在后面的百姓,她追上去,想寻得一点安全,一人抬头问:“小娘子,你也被叫进王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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