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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防
李玉彻底地消失了。经过平叛的数场战役,李遇已经为大多数文武百官所识,所以不必再化身一个普通人,充任皇帝的耳目了。
这日散朝,李适叫他留下,两人来到无人的偏殿,李适屏退宫人,两人相对而坐,他几欲张口,竟还是无话。
李遇看出了他的犹豫,便主动开口道:“皇兄,要臣弟效力的事情,直说便是,臣弟万死不辞。”
李适看看他,还是踌躇了一会,终于开了口:“遇,朕想让你去探探太子诵,看看他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李遇大惊,抬眼看向李适:“皇兄,莫非连自己的儿子也……”他不敢说下去,更不愿想下去。
李适叹一口气,一副早已料到的神情:“遇,休怪朕多疑。你也见了诵的变化了,平叛之后,回到宫中愈发沉默寡言,朕看不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耳边又隐隐有些传闻,这心里放心不下呀。”
“皇兄都听到些什么传闻呢?”李遇急急问道。
“说太子身边聚集了一些文人,还有一些御史台、六部衙门的官员,尤以当中二王刘柳为核心人物,常与太子谈论朝政,时常抨击所谓弊政。”李适说到此,语气已经变冷。
“皇兄,不必担心。太子仁而善断,有臣子向他进言,他一定会有正确的判断。倒是这传闻,恐怕是以讹传讹了。”
李适点点头,眉头依然皱起:“遇,虽说你身为他的皇叔,长了一辈,但年岁相仿,又一同经历过奉天围城之危,他必信任你。还是想让你去查察,他到底在做什么。若真是谣言,也让朕安了心了。”
李遇见李适心意已定,无奈领旨。
过了几日,李遇便带了从江南带回的一些特产,上东宫去了。
太子正在跟二王之一的王叔文下棋,听得报端王来了,连忙出来迎接。这李诵素来极有礼貌,也深得各位亲王喜欢的,李遇见了他,便亲切地挽住,一路进入府中。
寒暄过后,李遇说到:“自从江南回来,觉得太子瘦了许多,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么?”
李诵恭敬回到:“谢皇叔关心。诵只是身体偶有小恙,如今已好了。”
李遇又问:“我看太子最近在圣上面前愈发沉默寡言,反不如舒王李谊健谈,这是为何?”
李诵见话已被挑明,也不好再客套下去,便说:“皇叔一向待我不薄,这心中话自然可以告知皇叔。父皇喜欢舒王已是朝中百官心知肚明的事,我又何苦去与他争锋?还怕言多有失,反而落下话柄。”
李遇心中也是一声叹息,李谊按血缘本是李适的侄子,可李适偏爱他,胜过自己的亲生儿子,的确是事实。他说到:“太子所言有理,但也不可太失了锋芒,让人觉得软弱可欺。毕竟你才是当朝的太子。”
李诵点点头,说道:“谢皇叔提点,诵自当考虑把握好分寸。”
李遇再凑近些,对他说道:“太子结交文人贤臣,了解时政,本不是坏事,但要提防小人,被人有心编排造谣,挑拨圣上对你的信任,那就不好了。”
李诵闻言大惊,马上跪拜道:“皇叔,快快指点侄儿该怎么做吧。”
李遇忙扶起他,心里却是一震,那个在奉天护城一役中,身先禁旅,乘城拒敌,激励起千百将士昂扬斗志的太子,如今却这样惊惶懦弱了!
“太子莫慌。只需记住太子的职责乃在于侍膳问安,向圣上尽忠尽孝就可,不适宜对其他的事品头论足。东宫往来之人多加了解,行事要避人耳目,不要让圣上认为你在收买人心哪。”
李诵慌忙点头,连声说:“诵一定以皇叔说的去行事。”
又过了一些日子,李遇去见李适,向他回禀自己的所见。看着李适认真倾听的表情,李遇的心情益发沉重,掩饰着心头的不平,还是字斟句酌的谈了自己的看法。
“皇兄,臣弟最近去了东宫多次,也派人暗中做了了解,觉得完全可以对太子放心。
“哦?”李适的表情是半信半疑。
李遇耐心地解释:“那王叔文、王伾二王原是皇兄派给太子,教授书法棋艺的老师,如今太子的隶书写得更加遒劲了,棋艺也精进了。想必是与二位老师常交流切磋的缘故。”说到这里,看李适好像是点了点头。
他便接着说:“至于那一刘----刘禹锡,一柳----柳宗元,则是因为写得一手“精裁密致,灿若珠贝”的好文章,太子爱其才华,故常邀来府中歌诗唱和,不涉朝政之事的。”见李适好像心中尚存疑惑,李遇又说到,“太子本来就对各种学术技艺很上心,这二王刘柳,也算是与他志趣相投吧。”
李适听到此,终于赞同的点了点头,李遇才松了一口气。
走在宫城之中,李遇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目之所及是庄严辉煌的宫殿,但是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看到辉煌的基石下面,是重重扭曲的猜忌和疑虑。在一次次的叛变中,忠诚早已成为供人凭吊的遗迹,皇兄拥有这世上最高的权力,也拥有了这世上最深的孤独,面对了这世上最多的敌意和阴谋。即使是自己的亲人,他也不敢坦开一颗心,他的眼中最后只留下一个评判所有人的标准:忠或奸。血缘、情感皆与此无关。这就是最高处的悲哀吧?
如茗儿那般简单、澄澈的心在这宫中竟如稀世珍宝般不可得了,若此生能得这一颗真心相伴,何其幸也!怅望江南,依然情思绵绵。
赵茗儿默默地在屏风后面为客人煮茶,尽管前面的客人偶有高谈阔论,但是她完全能够不受影响,悬壶高冲时,就在洗心涤烦、振作向上;巡回给各盏加茶水时,也在做自我调息,体味分享与和谐;鼻闻茶香,眼观茶汤时,已经进入其乐融融的境界。
当然,这种宁静也是有限的,须得避开宫徵羽才行。他们很有默契,宫徵羽或一个人在茶室自斟自饮,或另外安排小娘子煮茶;她自然接待别的茶客,一连几天,都能身在一座茶楼里,互不相见,自得一方天地。
这日,送走了客人,赵茗儿正认认真真洗那茶器,秋月进来了。
“茗儿,公子将有喜事了。”秋月说着,脸上却不带半点笑容。
“嗯。”赵茗儿应着,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过一会再冒出一句话来,“你如何得知?”
“是陈郎刚才跟我说的。”秋月把头凑过来,肩膀还蹭蹭赵茗儿。赵茗儿笑了,只得放下手中的茶器,面对秋月坐好,说道:“好吧,秋月,我认真听着。”
秋月满意了,接着说:“刚才公子府里来了个家丁,唤公子回去。陈郎就多了句嘴,问他干嘛走得这样急,他说当然急了,媒人都来好几次了,不能让人老等着。所以呀,陈郎就猜到是公子的婚事了。”
赵茗儿点点头说:“那现在公子去了么?”
秋月说:“去了。跟家丁一块回去的。”
赵茗儿若有所思地说:“这消息来得有点突然呢。”接着又摇摇头,“或许人家早订了亲了,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贺喜去吗?”秋月皱着眉问。
赵茗儿却不答话,只是把那目光移开,却没落到个实处。
秋月的眼睛就盯着赵茗儿,很固执的,让人无从回避的盯着。
赵茗儿叹了口气,收起游离的目光,看着秋月道:“秋月,为何这样看着我?”
秋月说:“我为茗儿惋惜了。秋月也算旁观者清吧,眼看着一年多来,公子对你愈加照顾体贴,原以为公子就是茗儿今后的依靠。谁想到……”
“秋月,”赵茗儿打断了她的话,“如今,我不需要依靠了。”看着秋月惊讶的眼神,她继续说道:“秋月,但凡女儿家都是想借一门亲事,找个如意郎君托付这一生,我当年嫁入武家何尝不是如此想。”说到这里,她微笑地抚着秋月的头发说,“可谁都能像你这么好命,遇到我陈哥哥那般忠厚可靠的人吗?”
秋月的脸红了,但嘴角的笑容却掩藏不住内心的满足。
“如果遇人不淑,定是要抑郁终生了。想到我差点就要永远承受那样惨淡的人生,真是有些后怕呢。人须靠自救自助,不能指望神明或运气的。”说到这里,赵茗儿居然笑了,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了。
“如今,我这人,这心都是自由的,才舍不得交给别人去管束呢。”说到这里,笑容更明朗。
秋月看着她,放心了,但仍有疑惑:“喜欢自由,所以就要刻意对公子避而不见吗?”
赵茗儿拉起秋月的手,放到自己胸前说:“秋月,避着公子,是想防着我的这颗心。”
看着秋月不解的眼神,她继续说:“我知道自己是软弱的。尤其是最近,心中颇不宁静。”她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泪光,“所以,我不想贸然接受公子对我的照顾与呵护,我怕自己又生那依赖的心。”
秋月明白了,那泪光是为另一个人而闪动的。
“我不能拿感激去面对公子的真情。”赵茗儿看着秋月,声音变得急切:“秋月,你可会明白?”
秋月点点头说:“茗儿,我全明白你的意思。此时突然冒出一桩他的婚事来,公子会娶那家娘子么?即便是娶了,他会喜欢么?”
“秋月,”赵茗儿忍不住笑了,“公子的婚姻大事,不该由我们来操心吧?”
秋月却不笑:“茗儿,公子是我们的恩人,自然希望他娶得佳人,一生幸福。”
“我自然希望公子幸福。希望那位小娘子也能得到公子真心地对待。”赵茗儿说着,摇摇秋月的手,“别担心了,好嘛?”
秋月勉强笑笑,说道:“茗儿,我是担心公子这次若做下婚娶的决定是言不由衷啊。明明公子的一颗心全在你身上,偏偏在你们两个冷淡彼此的时候,冒出个媒人来……”
“秋月,公子是有主见的人,他自己决定的事情,他的家里人何曾拗过了他的?”
“谁让你冷淡公子那样久呢?”秋月小声的嘀咕着,“说不定心里就凉了呢。”
心里明白秋月也是为自己着想,心头一热,说道:“秋月,你放心,不管公子做什么决定,我的幸福必是靠我自己来得到的。如我也有心于公子,定不会迟疑的。”
“好。”秋月笑了,茗儿依稀有了过去的活力,却又不太一样了。
沉吟了一下,她终于做了决定:“秋月,我还是想去见见公子。明天,若公子来了,你叫我,好吗?”
第二天,赵茗儿还在房中,秋月急急跑进来,小声说:“公子来了,就在他常待的那间茶室里呢。”
“好,我就去。”赵茗儿抚了抚突然变得有些紧的胸口,整了整衣裙,随秋月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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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有点脆弱,大人们的评或长或短,都看得我心潮起伏,感觉文字真正实现了我与人物、读者三方的交流和理解。忍不住“追昔”那个一时兴起的年三十晚上,原本计划一个自娱自乐的十章小故事,如今,因为大人们的鼓励和指点,渐渐欲罢不能,写成如今“壮观”(只对我而言)的中篇,丰满了许多,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期。
茗儿在三个男子的呵护中成长,我在大人们的鼓励中也成长了,我的茶思也在改变着我的生活,我对茶的“悟道”引导我去除了不少浮躁,拜大人们所赐,再次感谢。
另外抱歉的是,有留言觉得节奏慢了,我想过了,又从头读了几遍,还是觉得路需得这样走,否则后面的有些感情出不来,有些发展显得用强。(是固执么?)再给我一点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