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染卿

　　33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身在俗世红尘，我们不能改变生命的长度。当暮年回首自己走过的足迹时，那温暖的阳光，飘洒的细雨，淡淡的花香，寂静的月影，生命中的苦涩与甜蜜，都会氤氤成绕指的柔情，成为心间最美的风景。
　　反毒组。
　　“砰！”段暄重重的推开反毒组的大门，双手叉着腰：“人呐？”
　　小猫站起身，一脸惊讶的看着他：“段sir，您找谁啊？”
　　“阿卿呢？”
　　“Madam这两天不是休假了吗？有什么事您交给我们吧。”
　　“你说她这几天都没来吗？”
　　“对啊。”小猫有些不确定，老板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火呀。
　　“那这个东西是自己飞到我办公桌上的吗？”段暄说完把一个信封摔在桌子上。
　　大家赶紧凑过来看。
　　“辞呈！”林志刚第一个喊出声：“这是？”
　　“段sir，这真是Madam写的？不可能啊，我们谁都没听他说过呀？”格格着急了。
　　“我看她只是心情不好，等过了这阵子，应该会回来吧？”阿坚看着顶头上司。
　　“就是啊，以Madam的职业操守，断不会如此轻易甩手而去的。”小喇叭。
　　段暄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气不打一处来：“我用的着你们教我怎么看辞职报告吗？我是眼睛瞎啊还是不识字呀？”
　　格格冲进墨子卿的办公室到处翻，希望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小喇叭赶紧拿过手机：“打电话。”
　　“不用打了，没开机。”段暄显然在第一时间就联系过了。
　　“去她家看看吧，或者在仁哥家，又或者在枭哥的酒吧？”阿坚。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Madam找回来，问清楚。”小猫。
　　段暄指着众人：“所有人，立刻出动，她就是藏到地底下，你们也得给我挖出来！见不到人，你们集体给我打包滚蛋！”
　　“Yes sir.”
　　这下可乱了套，凡是墨子卿有可能去，或者以前去过的地方，都被这几个人翻遍了，还是毫无线索，连云枭也派了自己的兄弟帮着找。
　　太阳快要落山了，大家又一次聚集在云枭的酒吧。
　　“真是急死人了，到底在哪里呀？”格格快要哭了。
　　“你别着急，她是故意不让我们找到的，但是应该没有危险。”小猫握着她的手。
　　“你们说Madam不会是走了吗？”小喇叭。
　　“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走了，不然我们忙活什么呢？可问题是，能走哪儿去呢？”林志刚。
　　“不是啦，我是说，会不会离开香港了？”小喇叭。
　　“不会吧？”阿坚看着他。
　　“喂，这里发生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换做是我，我也不想留下啊。”小喇叭。
　　“这下麻烦了，一个香港我们找人都费劲，要是出了国更是大海捞针了。”阿坚皱眉。
　　“志刚，你赶紧去查一下出境记录，看有没有Madam的行踪。”小猫。
　　“Yes sir.”林志刚飞快跑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我托民航局的朋友查过了，没有Madam的出境记录。”
　　“那就是说她还在香港。”小猫点上一支烟抽着。
　　云枭推门进来：“各位大侦探，忙了一天都饿了吧？革命的本钱重要，饿死了就没得玩儿了。”
　　后面跟着一个饭店的送餐人员，手里拎着两大包食物。
　　“哇塞，还是枭哥心疼我，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小喇叭第一个冲过来抱住云枭。
　　“行了行了行了，别逗贫了，赶紧吃，吃完了接着找。”云枭招呼众人。
　　小猫端起一盒饭送到格格面前：“吃点东西吧。”
　　“我没胃口，你们吃吧。”格格起身去了洗手间。
　　阿坚刚要喊她，被小猫拦住。
　　“算了，让她自己待会儿吧。”
　　“格格没事吧？”
　　“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同为女人，她只是心疼Madam而已。”小猫不再说什么，只是吃起了饭。
　　云枭看着这几个大男人摇了摇头：“你们哪，还是不了解阿卿。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她，心疼她，但是有些事必须自己独立面对。没错，她所经历的确实多了点，也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但我们没办法代替她。老实说，你们到底能帮她分担什么呢？”
　　此言一出，对面的几个人沉默了，门口的格格也沉默了。
　　是啊，有朋友在身边支持固然是好，但说到底，又能帮什么忙呢？生生死死的事，本就变化无常，人死了，缘尽了，难道能帮她把死人复活吗？
　　“这几年的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当年徐sir为什么会死？”云枭点上一支烟：“我知道，你们都明白那是因公殉职，可阿卿不会这么想。”
　　众人看着他。
　　“她想的是，如果不是自己粗心大意，徐sir怎么会因公殉职？”云枭。
　　小猫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以至于后来她哥哥和妹妹的死，更加让她觉得是因为自己。”云枭的声音有些哀伤，因为他想起了青青：“至亲之人死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受，你们有谁真正体会过？”
　　“可是仁哥的死又不是因为她？”林志刚。
　　“可是你别忘了，要不是她去拜托保安科查仁哥的案子，杨锦年可能也不会死。”云枭。
　　“你这是什么话？那怎么能是Madam的错呢？”小喇叭。
　　“不是我要这么想，是阿卿就会这么想。”云枭掐灭了燃尽的香烟：“如果没有之前的事，她也许不会这么自责，可是现在···”
　　格格流下眼泪：“真是傻丫头。”
　　“她是傻，付出的真心不比谁少，回报却是你死我活。”阿坚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着饭，掩饰自己的难过。
　　“她很坚强，不想让我们看到她软弱的一面，所以才躲起来，一个人疗伤。”小猫。
　　云枭看了看众人，站起身：“所以啊，你们要真想帮她，就不要整天一副苦瓜脸。就好像面对一个残疾人，你越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她越是觉得难过。”
　　“如果她真的辞职怎么办？”格格抬头看着云枭。
　　云枭看看她又看看其他人：“哥几个，她就快30岁了。我不是说她老了，可是一个女人最黄金的青春岁月，只有伤痛作为回忆，她是不是有权利，也是时候该去寻找，让自己快乐的生活方式呢？”
　　众人互相看看，点点头。尤其是格格，自己虽然比墨子卿大两岁，但毕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可她呢？
　　“如果她觉得离开香港，能让自己平静一下，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何乐而不为呢？”云枭走了。
　　···
　　有一天身体问它的心说：如果我生病了，医生会帮我治疗，如果你生病了，谁来帮你治疗？
　　这时候心就回答说：我必须靠自己来治疗。
　　也许因为这样，每个人都各自拥有一个，当自己心痛的时候，用来治疗的方法。有人喝酒，有人唱歌，有人发脾气又哭又笑，有人去旅行，有人挥洒汗水。
　　墨子卿自认为没有好的方法治疗自己，她只能靠酒精慢慢麻醉神经，直到忽略掉心底的痛。身边的人离开的时候，炽热的爱情结束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失去的时候，除了酒精，好像别无他法。
　　漫天的繁星被乌云遮住，墨子卿盘着腿坐在草地上，看着面前两座崭新的坟墓，举起手中整瓶的威士忌，大口大口往嘴里灌。
　　本想执着的眷恋着一个爱人、一位友人、一种信念，可是痛感却从冥冥中升起，淹没她最美丽，也最宝贵的记忆。她想哭，可是已经不知道怎么流泪了。
　　“昨天我又去了飞鹅山，就是上次你带我喝酒的地方。”墨子卿看着陆显仁的照片笑：“香港的夜景还是那么美，那么闪耀，喝着同样的酒，吹着同样的风，好像还是那个样子。”
　　深深叹了口气：“青山如故，只是人心变了。少了你陪我，山顶的风，好像凉了许多。”
　　“还记得你念给我听的那首诗吗？当初相见，君恨相逢晚，一曲琴筝弹未便，无奈昭阳人怨。”墨子卿低下头艰难的笑着：“现在听来，就好像我们的写照，多像啊。”
　　猛灌下一口酒，眼神移动到杨锦年的照片上。
　　“哎，听说你俩以前是同学啊？多年不见，多亏托我的福吧？”虽然笑着，但泪水已顺着鼻梁流下：“呵呵，说起来你最冤了，好好的做你的保安科主任多好，干嘛要接受我的拜托啊？现在好了，把你也害死了，呵呵。”
　　渗人的笑声越来越低，慢慢转变成了无声，只是低下去的头没有再抬起来，黑暗中只看得到肩膀在微微抖动。
　　“大晚上的我还以为遇到鬼了。”
　　墨子卿快速回头，寻找声音。只见由远而近走来一个瘦高的身影。
　　“有酒喝也不叫上我，真是小气。”
　　烈士公墓本就不在晚上对外开放，再加上没有人会晚上来祭拜亡灵，所以哪会有路灯啊？这种情况下，有个人对着墓碑自言自语又哭又笑的，本就很恐怖了。
　　更恐怖的是，以为就自己一个神经病，突然间又出现一个声音，试问有人不会被吓到吗？就算被称为铁娘子，墨子卿在看清来人之后，还是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胸口，微微喘着气。
　　“怎么？吓到你了？”林尚正在墨子卿身边坐下。
　　“你想给你哥报仇，最好扮的再吓人一点。”墨子卿刚刚缓上一口气。
　　林尚正笑了：“怎么才能再吓人点儿呢？”
　　“带上他的眼镜，就天衣无缝了。”灌下一口酒压压惊吧。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林尚正点点头：“好点了吗？”
　　“···”墨子卿白了他一眼，被他一吓，刚才的悲伤都不见了，剩下的就是恐惧。
　　“哎，蹭个酒喝呗？”林尚正撞了她一下。
　　墨子卿也不说话，递给他另一瓶酒。
　　“我可以叫你阿卿吗？”林尚正喝了一口，立刻咳了两声：“这酒这么烈呀？”
　　“不会喝就别逞能。”
　　“表哥就比我强，喝酒抽烟都挺厉害。”又喝一口，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墨子卿看向杨锦年的照片。
　　“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说呢，你现在的状态是正常的，人都是感情动物，经历了某些事，某些变故，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
　　“我不会去劝你怎样解开心结，因为那对你没用。不光是你，其实每个人都需要自己面对，坦然看待这人世间的不公平和美好。有一天你会发现，在匆匆忙忙中，经历了多少，沧桑的心底，又有多少抹不尽的记忆。然后真切的未来会告诉你，更多的真实。让曾经，云淡风轻。”
　　“是吗？”墨子卿低下了头。
　　“有回忆，才是完美人生。”林尚正歪头看着她。
　　“这回忆，似乎沉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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