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之赤凰戏天神

　　慕容湗走进辉竺堂。

　　进了西次间，侍女捧了换洗衣物上来帮他更衣。

　　他不耐的道：“都下去吧。”

　　众人应诺退下。

　　换下身上潮湿的衣物，他随手披了件石蓝色的杭绸直裰进了耳房。

　　慕容湗靠在黄花梨木的浴桶中，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样一个蒲柳之姿的乡野丫头竟让他有些失态了。为什么她在湖边刚睁眼时会让自己有这么大的触动，而后那种感觉又没了？这种类似的熟悉感，他在另一个人身上也遇到过，只是又有些不同。

　　那年在浮云山遇到一身朴素道袍的齐莞云时，他也有种熟悉感，就像是一种不可测的力量在牵引他们。

　　他自幼便得了一种怪病，每逢月初都会有几日难以入眠，体内血液鼓噪着像是要冲破体内，急需什么来安抚，到底需要什么又说不清楚，用了各种办法也是徒劳无功。

　　那日遇到齐莞云时，正是发病的几日，谁料与齐莞云擦肩而过时竟感觉体内的躁动有些舒缓，虽未完全抑制住但也聊胜于无。

　　虽夜里依然难以入眠，但至少心境平稳许多，这以后，齐莞云每次相邀又恰逢月初，他也便顺水推舟了。

　　他不知道对齐莞云的感觉是不是喜欢，应该是吧。和她在一起时会感觉内心很平静，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东西，好像他们本来就该在一起，是命中注定的金玉良缘。

　　而她又出身名门，美丽端庄，恪守礼节，是王府女主人的最佳人选。皇兄一直有意撮合他们。可是每次他要决定娶她时，心里总会冒出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哭音的喊：“你敢！”待要细究时，那声音又杳无踪迹。

　　几次下来他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弄得失了耐性，便不再顾虑，顺应本心便是。

　　他慕容湗的命运谁也别想操作，老天也不行！

　　想到这里他微阖眼眸，将头仰靠在桶沿，不知何时进来添热水的小太监恭敬地跪在身后，将一块细布垫在端王颈后，手法熟练的为闭目养神的人揉捏肩颈。

　　慕容湗又忆起先头湖榭里发生的事，眉头锁的更深了些。一旁服侍的小桓子见王爷皱了眉 ，以为是自己力道不够令王爷不喜，赶紧凝神闭气将拳头虚虚拢着，肩头后脖子轮一遍，五花拳打得又脆又轻快。

　　当初留下那丫头，是因她哭哭哒哒时竟与梦中的声音有几分相似，再就是对她的身份还有些存疑，想着先留在身边看着也好。

　　据暗卫所报，这赤姓女子并未撒谎，赵家是有这么一个家遭横祸远来投奔的亲戚，慕容湗便将此事抛在脑后了。

　　若不是今日心血来潮在园中偶遇，他竟是忘了此人还在府中。

　　她今日带给自己的熟悉感与齐莞云又是不同的。齐莞云会让发病中的躁动嗜血趋于平稳，而她，竟是令自己在不是病发的日子有冲动的征兆！而且那种躁动，就像是眼前之人便是自己这几十年来一直苦觅不到的解药！

　　这种感觉令慕容湗愈加不耐，想着既是赵家的亲戚便让人领回去吧。

　　也该将迎娶王妃的各项事宜抬上日程了。

　　第二天天放亮，辰时三刻云翳渐散，缠绵了一个礼拜的阴雨突然结束了。

　　天地洗刷一新，空气里有新泥的芬芳。赤葑站在檐下伸伸久不活动的胳膊腿儿，想着今后的打算。

　　余家的事虽小，应了人家便要办妥了。再者，她要怎么勾搭上那赤阳元体的黑面壮汉呢，得细细琢磨一番，可不能让到嘴的兔子给溜了

　　正在辉竺堂议事的狄覃，连连打了三个喷嚏。狄覃忙向王爷告罪，慕容湗向门口望去，一旁的太监忙打了帘子端进一盆碳火轻轻搁在靠近东次间的角落，两名着碧色凤尾裙的侍女换了热茶躬身退去。

　　一个头戴檀色纶巾的年轻人朝狄覃打趣道：“都知道我们指挥使大人身强体壮，这眼看就入冬了，狄兄一身薄衫是在向吾等炫耀大将军的威猛么？”

　　另一眼如丹凤，眉似卧蚕，唇方口正的青衣中年男子道：“方某前日在德汇坊偶遇一本小札，竟是一本由京城名门闺秀们出资撰写的大启英豪志，狄大人竟是荣登第三位，可喜可贺啊。”

　　狄覃脸黑如锅底，忿忿道：“王爷面前，也敢胡言乱路！”

　　慕容湗端起手边茶盏抿了一口，浅笑道：“狄覃已近而立，房中从无侍婢，本王也甚是好奇。”

　　“王爷！”狄覃更是恼羞。

　　中年男子接口道：“想必狄大人心有所属，在为心爱女子守身如玉吧。”

　　众人大笑，狄覃心里却咯噔一下，脑中竟浮现出那张泪渍满满的小脸来。

　　“工部的奏拟，不知王爷瞧过没有？” 青年男子道，“上年黄河改道，于秦州西决口，东南冲入济川故道。当时工部奉旨治水，才半年光景，所报的开支已经大大超出预算”

　　听闻谈及正事，狄覃赶紧回神。

　　中年男子沉吟片刻接道：“赈灾的银子由户部关着，王爷自会定夺。只是刘永徳一个工部尚书，竟以修筑皇陵之名插手户部的赈灾银两，说要先借由挪用。朝中已有大臣对压下赈灾粮一事不满，刘永德再这样生事，户部也难免尴尬。”

　　中年谋士眉头微锁，这刘家与齐家是姻亲，齐家嫡女要是做了自家王妃，这事倒是不太好办。

　　慕容湗放下手中茶盏，吩咐青年道“修筑皇陵应该有专门的库银拨下来，他连折子都不上就要用户部的银子。你回去找了工部侍郎上折子。他不是哭穷吗，把他前年挪用工银置办千亩良田的事传出去。”

　　韩子修应诺，看着慕容湗的眼中星光涌动。果然是他要追随的主公，任何时候都不以儿女私情为扰。

　　很快到了晌午，几人躬身退出，随着引路小厮往别处去。正这时见垂花门处盈盈立着一名妙龄女子，待走近时看到女子一身绛红色绣菱花纹的袄裙，稍显素淡的容颜并未让这艳色压住，反倒衬出几分娇俏来。

　　女子见几名陌生男子行来，往一侧让了让，稍垂下头去并未行礼。几人纳罕，这王府尚未有女主人，也没有侧妃，几名侍妾见了他们也都客气有礼。这女子看穿衣打扮不像是婢女仆从，难道是王爷新纳的妾侍？

　　几人并未停留，很快出了辉竺堂步上通往外院的青石小径，几人闲聊中并未发现狄覃此时异常沉默。

　　狄覃攥了攥拳，压下心头那股乍然看到她时的喜悦，又想到她穿的那样好看去见王爷，想必是喜欢王爷的吧。想到此，狄覃眸中神采暗了暗，加快步履向外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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