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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珠
5月22日
一觉醒来,雨停了,阳光很好,空气也很好,外面湖水粼粼地反射着辉光,这小小遮蔽处也充满了湖面的反光,光影交错,内里像是有一层白帘子在晃动。
可尔琳不在荫内,已然不知去向。我想她总不至于不辞而别,忙向外赶去。我发掘衣服的折合处产生很粗糙很硬的触觉,我曾在巴特伏部落住过一段时间,穿的都是部落人宽大的厚布衣服,而今这些衣服受到那怪雨水的浸湿,穿起来实在不怎么舒服,贴身的内衣由于未全干,还有那种胶黏黏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她不可能就是这么走了。”我是这么想的,尽管我找不到任何支持自己想法的理由。
雨后的草甸不仅青绿,也十分滑,我如履薄冰地沿湖兜了大半圈,一眼过望的湖岸几乎没什么遮挡,完全找不到可尔琳的影子。
“大山!”远处传来可尔琳的呼声,她自个站在一块高起的大石头上,向远处低洼盆地眺望。
我心里顿感兴奋与轻松,跑过去一跃跳上大石头。这石头在这平坦的湖沿处是制高点了,在石头上,视野霎时开阔许多,身后是那到绵长蜿蜒的峡谷与大湖,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山体下坡段,山脚近处连接着大片的针叶林,几乎填满了我们的视野,森林与天空相接的最远处,能隐约看到小股腾出来的空地,有斑点的黑与白,很有可能就是牧民的房子与帐篷。
“太阳从东边出来,我们要往北走。”可尔琳望着远方说,“走过这林子,那边就有人了。”
太阳的确是东边出来,可现在是接近中午了,我看着手表想。手表已经磨损得陈旧不堪,不过指针还是在正常地走动着,指南针却和当初在迷雾里一样,直直地抵到了玻盖面卡住了。
“这个地方果真邪乎。”我心里想着,再看四周,尽管林子方向不是北,但是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趁天没黑,我们快走吧。”可尔琳跳下了石头,又说,“你也要回那边去吧?”她把手一扬,指了指林子方向。
“恩,拉萨,西藏。”我大概说着,也跳下了岩石。
下坡倒不费劲,我们很快来到了针叶林前,那松木很宽高,估计这里海拔也是三千米左右。
“森林后面肯定有人,这树被砍过。”可尔琳说着。
我觉得她的话稍微比以前多了,而且她开始用“我们”来说话,而不仅仅是“我”,这让我觉得很快然。
“你父亲,是登山向导吗?”我很小心地问,我知道她父亲的事总是给她很大打击。
“嗯,他常带人走珠穆朗玛。”可尔琳说得有点自豪。
“上到了顶吗?”我想能登顶的人都是不简单的,恐怕这个部落的人登山都没氧气瓶用吧。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经常只上到一半就下来了,雇我爸的人身子受不住,就要求下来了。”可尔琳又说,“他一个上去过,他身体很好,力气很大,一个人可以挑这么大,这么多的东西!他常因为半路就下来说‘没意思’。”可尔琳张臂比划着。
“你是来登山的?”可尔琳居然也对我的事产生了兴趣。是否她也觉得这几天乏味无聊了。
“我本来是要来挑战珠穆朗玛的,不过……”我想起了跟阿平分开,心中总是不快。
“你不去了吗?”
“我想回去救他,等我到了拉萨后,我要找人回来救他。”我坚定地说,又问可尔琳,“你应该知道回部落的路吧?”
可尔琳摇头:“我只知道那条隧道可以回去,其他的地方怎么走我一点也不知道。”
其实怎么回去倒不是我最担心的,部落位置是不丹境内靠近喜马拉雅的低海拔处,兜上一圈,凭记忆也不难找到。只是部落在不丹境内了,这事就脱离政府的管辖了,事情就没那么容易弄了。如此想,我更加烦闷了。
“部落人想治病就不会杀他,是吧。”可尔琳看出了我的顾虑。
“但愿……”我说,又想,我们哪里会治病。于后我们都不说话了。
渐行渐远,终于走出了这个森林,眼前果然有几个方长的帐篷,四面围着低矮的栅栏,再远处,还密密地排列起一列列或泥或木的小平房。靠我们最进的是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篷子,四周有栅栏围括,栅栏外拴着一匹红黑色的马,马背上红色的鞍韂很是鲜艳。远处的平房与一旁的林木间拉起长长的经幡,扑扑地曳动着。
看到了民家意味着不至于饿坏肚子。
我对这黑帐篷格外有好感,决定先就这探问一下。走到栅栏门口,忽然想起一点东西,又折回身去找了一条木棍,听说牧民家的狗都不栓,而且咬人,得随手拿点东西防防。
嘎吱吱地推开们栅栏,那匹红黑马抬颈看了我们一下,继而又开始闷头吃草。我用藏语试着喊了几声,尽管我不知道这里住的是不是西藏人。我们现在并不清楚自己的确切位置,西藏地区,尤其在靠近喜马拉雅一带地方有很多民族与部落居住,各操一种语言。
帐篷内没有任何回应,我又喊了几声,依旧。
“大山,看那边。”可尔琳指了指正对平方的一大片草地,大约离我们有二百米的距离,有一个粗糙搭构的佛塔。塔下簇拥了很多人,围在一起背对着我们,正在做着什么。
估计是藏人家的某些活动吧,总该现去打个招呼。靠近了人群,从他们穿着来看,有的人穿的是像是西藏人,有的却穿得有点古怪。那些穿着古怪的人齐声念叨着某种语言,不是西藏语。
有人注意点我们过来,从人群中走出来,并对我们做了个止步的手势。然后他走过来对我们说话,他说的是藏语,我并不是很在行,只大概听懂了意思是说在做法事。
我试图用粗糙的藏语问出更进一步的信息来,接过折腾了好一阵子也是徒劳。这时人群里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我们的到来,可能是受到了影响,那几个着装古怪的人停止了口中的念叨,都向我们看过来。原来招呼我们的那个人回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指着我和可尔琳向人群解释。
人群内又走出一个人,是女的,二十多岁,仪容淡雅,肤色不似一般藏人般黑,算是较不错的,穿着较讲究,这个讲究主要是指身上饰物较多,在这边饰物的多少往往是财富与地位的象征。
“你们是什么?有什么事?”她操一口流利的汉语。
“我们是汉人……”我刚想说下句,发现女人正十分怀疑地打量可尔琳,眼神锐利。对很多人来说,看到我马上就知道是汉人,但是可尔琳很明显不是同一种族。我赶忙补充说,“她是巴特伏人。”
“巴-特-伏?”女人又是十分怀疑的眼神,她并没有考虑太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后说,“你们要做什么?”
“说起来实在是,实在是不容易说清楚,总之我们在路上出了点事,想向你们……”我不知道如何说好,这几天的事有些连我自己想不清楚。
“我们在做法事,你们先等等吧。”女人马上明白了我的大概来意,示意让我们等会,便和众人用藏语说了几句,他们有继续刚才的事情了。
可尔琳好像不太舒服,也许是因为那个女人特殊的眼神,她小声和我说:“我爸说我们的祖先是夏尔巴人,我们是夏尔巴的支脉,你以后手我是夏尔巴人。我讨厌巴特伏人,他们都是坏人。”
我纳纳地“哦”了一下,笑笑。
眼前这行人的法事好像特别地漫长,我不禁靠上前去想看看在做的什么。
约七八个着装古怪的人在围着一个躺在的上的成年男人念着某种类似于经文的东西。不过从刚才众人的对话里可以肯定这些人也是西藏人,可能是某个特殊宗教的或者有特殊的信仰。
男人躺在一张宽大的绣纹地毯上,双臂展开,上衣和裤子都褪掉了,只穿着裤底,闭着眼睛,人神态平和。他肤色微黑,却也不似一般藏人的漆黑,估计从事的工作不是很重的体力活。其余的人都是一脸虔诚地看着。
这是做的什么法事?尽管好奇却不便打搅,只得也默默地看。
男人的脸忽地抖动了一下,唇口微微有点下收,肌肉也不舒服地抽了一下。他在强忍着某种疼痛。
众人依旧只是看着,没人发声,只有那几个怪僧的念诵声。
男人身体的疼痛越来越大,他的眉头控制不住地皱了起来,嘴巴微微地开了一丝缝,似乎想呻吟在忍着。我看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拳头紧握。
“搞什么?这样子,治病还是……”我心想着,这法事估计是给眼前的男人做一种迷信方式的治疗了。不过说是迷信也不妥,有些巫师巫女还真的有某种科学无法解释的神效。眼下我依然继续观望,看看这几个怪僧能有什么能耐了。
可尔琳也靠近了,小声和我说:“这男的很难受了,这些人在做什么?”
我示意她先看看,不要出声。可尔琳不甚满意地看了看那男的,又对我说:“我知道这男的是怎么回事,他是肚子里有鬼!”
我苦笑,心想:你这想法有没比那几个怪僧人有先进多少嘛!肚里有鬼?怎么不说肚里有恶神呢?小鬼恐怕没这么痛,要大鬼。这其实很明显是某个身体的急性症状。
可尔琳见我不信,又说:“我能治好他,把他肚里的鬼给赶出来。我以前见过我爸帮别人弄的。”
我还是让她不要张扬,这是人家在做法事,人家也许自有办法,我们不好随便搀和。
男人的痛苦越来越大了,可没有任何人上前去做点什么,只是那几个怪僧的念咒声加紧了。
男人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腾地坐起,双手用力地捂按自己的腹部,脸部很痛苦地在扭动,额汗顺着那肌肉的折皱一滴滴地淌下。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那几个怪僧也是一惊,赶紧加大了音高,更加快速地念经,却依然无人上前去帮助。
刚才那个衣着讲究的女人表现得十分焦急,一副张惶失措的样子,却也只是干着急,不敢上前去干什么。
从那男人捂压腹部的位置看,应该是某种急性肠道病,以前登山的时候也经常有人出现这种情况,通常是腹泻一类,不会是什么阑尾等,有这类病的人自然是不能来登山的,不过紧急处理的方法却大同小异。要是有随行医生,基本都会用一些按摩的方法来缓解疼痛。
男人的痛苦丝毫未减,甚至在毯子上滚动起来。那女人更是难以抑制,几番想上前去,又有所顾虑。估计她跟那男人是夫妻或者某种亲属关系了。
“他要死了!”可尔琳突然大声对我说!
众人顿时把目光全聚焦了过来,尤其那女人,更是惊得面如土色,应该只有她听懂了可尔琳的话。
“你可不要乱说……这个……”女人因为紧张而支支吾吾地说着,最后连她自己也不敢肯定眼前的状况。
我不停地对可尔琳报以责备的目光,她只当没看见。可尔琳此时竟然推开了人群,径直地向那男人走去。
“你要做什么?”女人急问可尔琳。
“把他肚里的鬼弄出来。”可尔琳边说边去拿男人的手臂。
人们已经开始对那几个怪僧有所怀疑和不满,见可尔琳如此自信地上来,便抱着姑且让她一试的态度。
可尔琳对那男子说了几句,男子可能听不懂,但也大概明白了可尔琳意思,把放在腹部的手拿开来。
可尔琳对那男人的腹部又压又按,众人都大睁这眼睛看着,有疑虑,也有惊讶,那女人更是又急又怕地左瞧右瞧。
“她行么?”我心想,本来想过拦她,转念想既然她见过她父亲做,许有几分门路,可能土方法也真有效。可尔琳的动作并不熟练,毕竟不是医生,不过那那人的脸色竟渐渐好转了,身子也不再颤抖。众人转怀疑为钦佩,伴着赞叹声。
最后,男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疼痛已解除了。可尔琳站起身,女人赶紧走过来,对男人屑屑地问了几句,又转而对可尔琳说:
“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一旁的众人也纷纷用藏话赞叹起来。再看那几个怪僧,却早已不知去向。此时已经开始入夜了,女人把男人扶进那个黑色帐篷去。从女人口中得知他们确实是夫妻,就住那黑帐篷那里。由于男人身体未完全恢复,女人照顾男人去了,晚上我们得以在他们那吃了些东西并住在他们帐篷里过夜。
5月23日
隔天,我们醒来后受到了女人和男人的热情款待。这女的叫塔娜,男的叫斯尔曲。他们是往来于嘎啦一带的商人。他们问起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我就把刚开始和阿平被“野毛”追的一段拉出来,只不过,把可尔琳换掉了阿平。
斯尔曲与塔娜都会说汉语,估计是经商缘故,说得都还不错。席间,斯尔曲问我们:
“可尔琳你是巴特伏人?”
“夏尔巴人,我们后来迁到了山地人那边住的……”可尔琳说着,我抢过话头说:“尼泊尔人,山地人。”我担心可尔琳说了太多 ,又招致他们过多的疑问,毕竟我们的是事情不好说,说了别人也难相信。
“夏尔巴人,厉害的!”塔娜说,“你治病的方法是跟谁学的?”
“我爸,我看见他对别人用过。”可尔琳平淡地说。
“真是多亏你了!”头脑说完和斯尔曲对视了一眼说,“不是你我和斯尔曲就要这样分开了。”
“你们没有孩子吗?”我忽然觉得这诺大的帐篷少了点生气。尽管塔娜还年轻,斯尔曲却是四十左右的年纪了。
“我们三年前才结婚的。”斯尔曲说,“两年前我在惹嘎啦遇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爱上她了。”斯尔曲说完,深情地望了一眼塔娜。
“我这个病一直都治不好,已经有十多年了,可能是奔波太多的缘故。总之腰背的地方老是酸痛,尤其是近几年来,肚子也会痛,有时候痛得我昏过去。幸亏我遇见了塔娜,她是唯一不在乎我病的人,愿意一直陪我,照顾我。这几年真是多亏了塔娜了。”斯尔曲喝着青稞酒,絮絮地说着,塔娜在一旁不好意思地笑笑。
斯尔曲脸色又忽而变了一下,沉沉地说:“可惜我没多少日子了……”斯尔曲沉吟着,转向塔娜,“哎,误了你一生啊!”斯尔曲放下酒杯,轻抚起塔娜的面庞。
“不,你的病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会好其来的,相信我 ,相信你自己!”塔娜抱住了斯尔曲,快速地说着。
“呵!不说这些,我们有贵宾在这里呢!”斯尔曲轻轻地把塔娜推开,转回了笑颜,端起酒杯说,“来,大家干杯!”
我举起了那个玲珑别致的小木杯子,塔娜也举杯,独可尔琳在一边无动于衷。
“我不喝酒。”可尔琳摊了摊桌上的羊肉与乳品。
“喝点酒没什么,养气活血!”斯尔曲端着酒杯,笑说。
“我想问你一个人。”可尔琳对斯尔曲说。
斯尔曲缓缓放下酒杯,并问道:“谁?”
“巴珠得尔。”可尔琳说得有些切盼,“我要尽快找到这个人。”
“做什么的?西藏人吗?”塔娜柔声问。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可尔琳对视着塔娜的双眼,倒是看的塔娜不好意思了。
“就知道一个名字?你认识他吗?”斯尔曲思考着问。
“不认识。”可尔琳摇头。
斯尔曲与塔娜相视一笑,无奈说:“只知道名字,不好找啊。你找这么个你不认识的人做什么,你从哪知道他的?”
“我爸让我找他。”可尔琳简短回答。
“嗯。”斯尔曲微吟一下,说,“我做买卖也认识不少人,虽然不认识叫巴珠得尔的人,倒是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那要多久?”可尔琳问。
斯尔曲微愣,爽朗地笑笑说:“好!可尔琳想必是个做事利索的人,好啊!这样,我每天就去一趟镇上,绑你们问一下我那些朋友,他们知道的事情都比我多。”
“那我还要等你回来?”可尔琳不甚满意。
“这……”斯尔曲又被问住了。
“我也要去镇上的,跟你一块去。一旦知道了巴珠得尔在哪里,我也可以马上去找。”可尔琳如是说。
“对对!我也要去那边的,一起走吧。”我赶忙补上。
“两位这么快就要走啊,还想留你们住几天的。”塔娜掺进来说,“你们这么辛苦地颠簸到这里,怎么不住多几天休息一下?”塔娜不住地看我和可尔琳。
“不。”可尔琳很坚决,半点不领情。塔娜一时被顶得有些尴尬。
“可尔琳事情急呀!我们不能耽误。”斯尔曲进来解这局说,“明天就走,决定了,我们三个。”
“要谢谢你的。”我表现出劳驾了别人的歉意。
“呵呵!是我们要谢你们的。”斯尔曲笑,转而握住了塔娜的手说,“对不起了,事情又要再推迟几天了,塔娜。”
塔娜微颔一下,说:“没关系,你做什么我都不怪你。”斯尔曲和塔娜都是说的藏话,我只大概听懂了这两句。
可尔琳似乎对塔娜没什么好感,每每塔娜说话,她总是别过脸去或闷头吃东西。
斯尔曲家虽然住搭起的帐篷,不过帐篷十分大,长有差不多五十米。里面有各式用品也不少,且档次都不低,是有钱人家。他们之所住帐篷,说是经常各地跑墒,用篷子方便,据说它们在拉萨建有大房子,以后赚够了钱去那边过安定日子。
“现在房子一直空着。”斯尔曲对我说。此时我们已是吃完了饭,我换了身衣服,是斯尔曲的。我们站在帐篷外的栅栏前,看着一望连天的绿色针叶林。傍晚的光线打在在平坦的的山腰与树林间,淡红与暗绿交汇别有一番景色。
我不停地抚着刚刚换上的斯尔曲的衣服,前面那身被胶水弄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自然不能再穿。眼下斯尔曲的衣服倒是很合我神,我与斯尔曲身材相差无几。我穿上这衣服,感觉自己成了半个西藏人了。我问斯尔曲:
“你这个病没人治得好?”
“你有看见,今天那几个巫师,是塔娜费力找来的,据说是附近最厉害的,可以保丰收驱邪气什么的,今天让他们来做法事,却是一点用也没有。”斯尔曲说着,有一些痛苦,“这十年来找过不少道行高的人,也都没有办法。”斯尔曲满脸无奈,显得很黯然。
“你的病是在身体吧,应该找医生啊!”我觉得不可思议。
“药吃多了,没有一个医生都说得准我这病的情况,一人一个说法,后来,干脆不管了。我找过□□活佛,他说我这个是前世负孽,今生要被恶灵纠缠,只有到寺院来修习佛法,才能解脱。”
“哎。”我在心中长叹一声说,“那你不去啊?”
“等再过几年吧,我还不想那么快放手,再攒些钱,我和塔娜到拉萨去。我不能苦了塔娜啊 。”斯尔曲充满了对美好的期待,一下子又变得精神焕然。
这时身后传来塔娜的唤声:“哎——可尔琳——”
回身看,见可尔琳正快步从帐篷内走出来,塔娜拎着一搂衣服后边追着。我和斯尔曲即刻迎了上去。
塔娜一边过来一边说:“可尔琳妹妹,你换了那衣服吧,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都这样了,哪像个女孩子穿的。”
可尔琳走到我们跟前时,我问她:
“塔娜是一番好意啊,你的衣服确实也该换一换了吧?”
“我就喜欢这么穿。”可尔琳不高兴地看了我一眼。
斯尔曲笑出洁白的牙齿说:“可尔琳很漂亮啊,穿这么邋遢的衣服,不可惜了!”
“是啊是啊!可尔琳妹妹,你看这衣服是我很喜欢的一件呢,可惜我一直嫌有点小,应该你穿就很合身了。”塔娜一边说着一边把衣服往可尔琳身上量试。
“我的衣服是我妈的,我不想换下去。”可尔琳低声说。
斯尔曲与塔娜一听,反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
我凑耳悄声对可尔琳说:“你不换衣服,里面不舒服吧?”
“你……”可尔琳不好对我说什么,气气地别过脸去。
我又小声说:“你还穿部落人的衣服,很显眼啊,以后部落人很容易认出我们的,还是换换好。”
可尔琳会意,点了点头。
塔娜高兴地对可尔琳说:“来,跟我进去吧。”
塔娜与可尔琳又进帐篷去了,斯尔曲对我说:“你女朋友很皮啊!”
“她,不是我的什么女朋友啊!”我怪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只是那个……”一时我又卡住了。
“啪”的一下,我后背受到斯尔曲大力一拍,我差点把身子栽倒在栅栏的另一边。斯尔曲说:“你都把人家带到这边来了!还说没!可尔琳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斯尔曲说得很郑重,带有兄长劝告般的语气。
“真没那事……”我感觉有口难辨。
“嘿!不跟你扯了!你不好意思也就算了。”斯尔曲说完一扬手,翻到了栅栏外面,抚他那匹红黑马去了。
看着斯尔曲矫健的身影,我想我也是说不清楚什么了。不过我心理竟也洋溢起某种不该有的兴奋。
晚上,斯尔曲示意大家早睡,明天一大早还要出发。帐篷内用大帘布隔起几个小件,塔娜摆弄好了两个小塌,分别给我和可尔琳睡。我与可尔琳的那小间只隔一布帘子。酥油灯晃晃地抖着,在隔布上投出另一边人的影子。
“塔娜,你去外面看看马都栓好没有。”斯尔曲用藏话对塔娜说这,塔娜应了声出去了。
我感觉累了正想睡,却见可尔琳站在靠帐篷门的一边站着,向外看着什么。她已是换了塔娜的衣服,不过外面还是留着前面的褂子,只露出两个崭新的袖子和裙裾。虽不对味,却也有几分时代感。
再看斯尔曲,在帐篷的最里面一个人在鼓捣着什么。篷子大,斯尔曲在尽头和我们隔得较远。
我两头看了看后,向可尔琳走去。可尔琳此时望着帐外,塔娜正在把马匹牵到栅栏内栓牢。
“不喜欢这个女人。”可尔琳说。
我回头看看斯尔曲,他正在专心地翻看着东西,完全没注意这边。我小声问可尔琳:“为什么?”
“不知道,感觉。”可尔琳说着,又把神物拿了出来看。
人家很热心地连衣服都给了你了,你还能有什么不满的,我心想着。见可尔琳面对又进入某种思考中 ,便不再搭话。塔娜又向帐篷隔壁的另一个围栏走去,那儿还栓着一匹马。
我转头朝斯尔曲走去,随着靠近,我发现他的身子半伏在一桌前,在细细地看某样东西,不时地肩头还有丝丝的颤抖。
我远远地就朝斯尔曲叫了几声,他完全没听见,埋头在看。
原来那是个雕琢得很精细的匣子。匣子里装着的东西被斯尔曲的手挡住大半,看不清切。
“斯尔曲。”我走到他身后时叫了声。
斯尔曲恍如隔世般地回过头来,同时急急忙忙地把东西塞进匣子里,又迅速地把匣子塞入了拉开的屉子下面。他显得神色慌张,很怕被人看见那东西。他讪讪地笑了一下对我说:“什么事?”
我一时没说话,好奇地看着那屉子。
“哈!没什么的,草原人的邋遢东西,看了怕你笑话。”斯尔曲有些尴尬地说着。
可能是草原人的一些怪癖好或者信仰吧,我也不该如此,于是我岔开问斯尔曲:“我们每天去什么地方?”
嘎啦镇,先去那问问。离这里最近了,只有一百多里路,出了盆地过了山坳,就只有六十里了。”斯尔曲说得很轻松,许对他来说是这是家常便饭了。
“一百里,还是有点远,我们怎么去?走路?”我问。
“马,有马的。我们骑马去。”斯尔曲说着,塔娜此时从帐篷外面回来了,冲斯尔曲点点头,表示都做好了,又转而对我微笑一下,走到一隔间去忙乎去了。我感觉这女人确一样一股成熟的魅力。斯尔曲伸了伸腰背说:“你放心,我的马儿都是好马,一百里一下子就过去了。嗯,你会骑马吗?”
“没怎么骑过,也要学的?”我从未想过骑马会有多少技术深度,即使刚坐上去不甚潇洒,也不至于骑不了吧?
“有学问的哟!”斯尔曲微笑说,“会骑马的人,走远路不仅快,马也不容易累;不会的话,马累人也累,走不久。马有时候还会跟你闹别扭不走了,那时候就麻烦呐。”
“那我得跟你好好学学。”我恍悟地说,“我还真不会。”
斯尔曲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说:“很容易的,看你这身段说不定还是驾马好手。”
我会心地笑笑,刚想接话,塔娜端着一碗黑涩涩的东西过来了。是很混沌的浓黑液体,散发着药味。
“凉好了的。”塔娜说着把碗捧到了斯尔曲面前。
“嗯。”斯尔曲接过碗,略闻了一下药味,眉头微皱,举碗一仰而尽,然后把碗递给塔娜,另一手抹着口边残液说,“挺苦,比昨天苦。”
那药味实在的浓,我也不禁稍稍后避。
斯尔曲一屁股又坐会塌上说:“这药可以让病不发作,就是治不好。”
“不是说要修佛法吗,你还吃药?”我问。
“塔娜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偏方,每天都熬给我喝。我都说我这病没治的,叫她别费心了,她还是坚持地给我做。”斯尔曲似乎已有困意,声音渐小,我听见他喃喃自语,“塔娜,你对我真好……我斯尔曲配不上你……”
斯尔曲絮絮地说了好长,都是藏话,大部分因为声音小我停不清楚,最后斯尔曲就睡倚在在了榻上。
只见塔娜又走过来,我看着她颇为老练地安好了斯尔曲的身子,给他盖好毯子。
挺幸福的,我心想,塔娜是个不错的女人。我不由地把塔娜全身都打量了一番,塔娜注意到我的目光,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急急地从我身边掠过走开。
她的举动让我莫名地在心中荡起涟漪。此时我看到可尔琳回到了自己那小间,准备入睡了。再看帐外已然是昏黑一片,其他人家都睡了。为了每天赶路,我会到自己的小间也准备睡觉。
我刚坐到了榻上,便见塔娜又用一盆子端了点东西过来了。她先端进了可尔琳处,就着酥油灯的黄光投下的影子,我看见可尔琳从塔娜处接过一杯东西。然后塔娜又转而向我这边折来。我赶紧挺了挺身子,正了正自己的位置。
“大山,晚上冷了,喝点酥油茶热热吧。”塔娜一边端着盆子进来一边说,“这是我们这里特别做出来的,有点稠,味道很好的,斯尔曲也很喜欢喝。”
塔娜把一 杯黄绿色漂着一层清液在上的东西放在了榻旁高起的小木板上。她又对我微笑了一下,然后退出小间,还不忘补上一句:“早点喝了睡吧。”
一时我心里热乎乎地,看那杯东西,不仅色泽吸引人,而且清香扑鼻,沁人心肺。外面,塔娜把帐篷内的大部分灯盏吹灭了,帐篷内顿时暗下来,只有我和可尔琳的两小隔间还在亮着。
可尔琳与我只隔一布帘,我很清晰地看见她也把酥油灯吹灭了,隔间黑了下来,完全看不清切了。
“我也睡了吧。”我看看那杯东西,端详了好一阵子,然后举杯,正欲饮之后快。
一只手抓住了我拿杯的手腕。
我心头一凉,杯水溢出不少。定睛细看,手从可尔琳帘那边伸过来的,此时连着手的半个身躯也从帘后漆黑中钻了过来,正是可尔琳无疑。
我以后之中正想问个究竟,可尔琳用手指“嘘”了下,要我安静。
“先不要喝这个水。”可尔琳小声说,还回头注意了一下后面,有些神秘地对我说,“吹灯。”
“啊?”我实难明白她想做什么,不过内心起了某种兴奋。可尔琳朝酥油灯呶了呶眼,我赶紧把灯给吹灭。
可尔琳迅速地把正个身躯都塞过了帘子来,昏暗中透过外面微弱的反光仍可清晰辨出可尔琳身体的曲线,如此的一个躯体完全挤进了这个狭窄的小间,和我靠得是那么近,我一时有些木然。
“那水你喝了没有?”可尔琳略带紧张地问,声音压得低低地,唯恐有谁听见。
我小声说:“还没有,不过可以马上喝!”我说罢伸手又去取杯子。
“不要喝!”可尔琳赶紧从我手里夺过杯子,一下子把杯中的液体全倒在了地上。
“这!……”我声音高了八度,欲言,可尔琳又是一个手势,让我安静。
她蹑手蹑脚地探出了小间,往外面观望了好一会后,有蹑手蹑脚地回来,对我说:“喝了这个东西你就想睡觉了。”
“迷药?!”
“她骗不过我,我闻得出来这味道。这里面有那种东西。”可尔琳认真地说,“以前我爸用这些东西加进食料里,喂那些发癫的牲畜,让它们安静下来。通常要睡上一整天都不会醒。”可尔琳声音低沉。
我一下子沁出一身冷汗。刚才的心猿意马全没了。如此,我要真喝了这水,还不被人当牲口宰了?
“我就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杀我们?应该不会吧。”我惊疑未定地说。
“我想也不是,不过今晚肯定会有事发生,我们等等看。”
我点头,于是我们各自回到榻上,佯装睡觉。
回到榻上,我感到很乱。这到底是怎么了?塔娜要害我们?什么理由呢?我们可是什么也没做,都是第一次见面。我们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吧,就算有,也犯不着吧,他们已经那么有钱的了。难道他们就是靠弄了这黑店宰人肥起来的?不,应该不是的,看斯尔曲的言语,完全不会是坏人。而且我也不太相信藏人里会有这么种人的。那他们是为了什么?我想起可尔琳的神物。
的确,神物是个不普通的东西,应该说是无价之宝。可他们看出来了吗?也说不准呢!塔娜一开始就有心要留我们几天,也许真就是盯上了神物了。可斯尔曲没那意思,他们两口子难道不该一起的么?
在胡思乱想中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我渐开始怀疑可尔琳会不会搞错。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几乎要睡着了。
由远及近地传来脚步声,步履很轻盈,但由于我们是木榻都帖地,躺在上面也听得真切。
那轻盈的脚步现进了可尔琳的那边,尔后,又朝我这边过来了。我微睁眼瞄了一下,从大概轮廓看,判断这个人是塔娜。她缓缓地靠近,我佯装入睡,侧身躺在榻上。
她伸手微微推了我一下,然后又是一下,确认我已经“睡死”以后,她放心地踱开了步子,已不再像前面那般小心,而是大踏着急步向另一边赶去。
我确认她去远了,立即起身,悄悄地走出隔间。可尔琳也从她那边走了出来,我们对视点了一下头,然后朝帐内唯一的光亮处——此时塔娜正在帐篷的另一边翻找起东西来,唯一的一盏酥油灯打出长长的斜影,在帐顶上游动。
塔娜正在翻斯尔曲就近的几个大屉子,是在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她翻得很大声,完全不担心会把一旁的斯尔曲弄醒,估计她在刚才给斯尔曲的药里也下了东西,难怪刚才斯尔曲睡着得那么快。
此时我正在心中塑造着这个女人的真是面目。
塔娜翻找得很是焦急 ,后来她在斯尔曲枕头下面的屉子里找到了一个匣子,顿时兴奋起来,口里微微地有某种欢呼声。
可尔琳向塔娜走去,我跟上,心想:是时候揭露这个伪善女人的真面目了。
塔娜正在欣喜若狂地察看那匣子里的东西,她捏起一颗乒乓球般大小的珠子就着光线又擦又看,口中一阵赞叹。
我与可尔琳都依然站在了她身后,我严肃地叫了一声:“塔娜!”
“吓!——”塔娜条件性地回头,吓了一大跳。身后突然多出两个人来,估计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两个已经被她“迷倒”的人居然会就这么站在身后。塔娜大睁的眼睛里有惊恐有狐疑,有慌张。
塔娜手中紧紧抓着的,是天珠,藏人都喜欢收藏这种东西作为玩物或拿来供奉,类似我戴玉佩。名贵的天珠可以价值连城,卖到上百万乃至千万也不是不可能的。眼前的这个天珠是那么大那么罕见,估计价值不菲了。
塔娜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计划暴露,一步步地退后,我们也一步步地进逼。直到我们把她逼到了屉子处,她不能再退了。屉子一旁,斯尔曲还在酣睡。
“你们厉害啊!可尔琳妹妹,我第一次看见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不简单。”塔娜苦笑着说。
“你跟斯尔曲不是夫妻么?怎么?”我难以想象,在当初怪僧给斯尔曲做法事的时候,塔娜的表现是那么真情的,完全不是做出来的样子。而后在与斯尔曲对话里面更是让那个人不敢相信那会是假的。
“一场夫妻,都是在做戏罢了。”塔娜哼笑一下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只是为了他的钱。”
我心中一阵惊诧,女人的想法真的很难预想同时也很可怕。
“我本想,等他病死了,一切都是我的了,可他其实身体好得很!”塔娜大声说,“他就是偶尔会发作一下,哪有那么容易死。倒是苦了我,我不要我的青春就这样浪费在他这半死不活的人身上。”
真就是为了钱?我心中感到无奈与悲哀。
塔娜把天珠放到眼前说:“天珠啊!多好的天珠,又大,色泽又好,九个眼,九眼天珠!有了他我的下辈子就不愁了,有了它……”
塔娜还没说完,另一只手从屉子里不知何已摸出了一柄刀子,把住刀直向我扑来。
我赶忙闪身避开,同时可尔琳也抽出了匕首迎上。
塔娜毕竟只是个普通女人。可尔琳大占上风,才交几下,塔娜便招架不了,给可尔琳一脚踢到肚子上,她向后退去,背部撞到了屉子上。屉子上的东西哗咣咣地东倒西掉。
斯尔曲的榻子也连带着抖了几下,斯尔曲翻了一下身,似乎还没醒。
塔娜的刀子已然掉落,我赶紧冲上去夺了过来,不让她再有机会。可尔琳收好匕首,靠近塔娜。
塔娜见已无还手之力,瘫坐到了地上,神色极是茫然失落。她木木地说:“完了完了。”
天珠在地上滚动着。
可尔琳对塔娜说:“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有打算的。”
塔娜吃惊,问:“你怎么知道?“
“早先给斯尔曲治鬼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病不对。其实肚里有鬼的情况不是那样子,我爸和我说过,如果左边肚子胀起来就是肚子里有鬼,但要是吃了什么不对的药的话,就会是右边鼓起来的。治的方法虽然一样,但是问题不一样。”可尔琳正色道,“这个不对的药斯尔曲肯定不会自己去喝,估计只有是你骗他喝了。”
塔娜听后慢慢又从惊讶转为平静,眼神零散显得颓唐。她说:“可尔琳妹妹你真是聪明啊,我真希望你会是我的亲妹妹,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从来没想过要害你的,刚才的酥油茶里的药只是让你们睡上一小会而已。”塔娜淡淡地说。
可尔琳“哼”了一下,没接什么话。
塔娜又说:“这个男人哪里全信我,很多钱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做,我都沾不到半分。我尽量装得真情,更贴心地照顾他,终于让他许下诺言要把天珠传给我。本来边是定在两天后的传接仪式的,却因为你们来了,只能推后了。可我不愿意再等了,他这一去可能又会是一年多,我等不了,我要今天就离开这个男人。”
“需要仪式?直接给不就可以了吗?”我问。
“这是九眼天珠,通常不可以随便给的,必须有正式的传接仪式才可以真正成为它的主人,不然天珠不认你,你只会招来灾祸。”塔娜如是说,“现在我只想把天珠直接卖了,也不管那么多了。”
我明白了斯尔曲前面对塔娜说要推迟的事情是什么了。好的天珠据说真的不多 ,真天珠是有灵气的,藏人对这深信不疑。
斯尔曲忽然醒了,对塔娜说:“塔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他说的是藏话,声音十分颤抖,充满了激动。
原来斯尔曲刚才那一碰就醒了,只不过他想弄清楚事情便装睡在一旁听着。
斯尔曲看着塔娜,塔娜冷冷地笑,没说话。
斯尔曲用汉语说:“塔娜,我做生意的事都不让你去过手,是不想让你劳累啊,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哼!那天珠呢?天珠你怎么说,你的宝贝天珠为什么推了好几次才舍得?为什么每次你看那天珠的时候都有意地把我叫出去?你不是说爱我重于一切吗?”塔娜也用汉话说,有意让我们也见证一下似的。
“这……我是……”斯尔曲无语,他又看看我们,说:“塔娜,我真的很爱你啊!你想要什么不好,何必要这样呢?”
我感觉斯尔曲实在有点盲目,人家都给你下药还你了,你还一口一个爱字,爱情果真如此地颠覆一个人?
“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一个傻瓜!”塔娜哼笑着说,“你还不明白?我根本从一开始就对你没意思,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个脏臭的卖东西的?”
斯尔曲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睛却早已湿润了,眼圈红红的。他从榻子上坐起来,激动地说:“不不,不是这样的,探!”他颤抖地抓起塔娜的双手放在自己手上说,“塔娜,塔娜,你是又在骗我了……”斯尔曲已带着哭腔。
塔娜依然冷笑着,完全无动于衷地说:“行了……”
“哦!不!”斯尔曲立刻打断塔娜地大叫,“不,塔娜,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可以一切像开始时候一样……你不用骗我的……你不要生气,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这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假的了!”塔娜冷厉地大声说,但眼睛却也开始有东四在闪动,“假的!”塔娜大叫,声音带着癫狂,然后她怪笑起来,笑得断断续续地。
我们和斯尔曲都被塔娜笑愣了一下,看则塔娜由笑逐渐转为悲切的哭腔,一种干号的声音。
塔娜忽然强止了一下情绪对斯尔曲说:“假的,斯尔曲。”她的语气很平静,“都是假的。”
斯尔曲睁者泪眼和塔娜对视着,我们都沉默地看。
塔娜忽而抚了抚斯尔曲的脸说:“我好像真的,开始喜欢上你了。”塔娜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惋惜与凄凉。
斯尔曲刚想说什么,塔娜忽然“嗖”地起身,我以为她又想做什么,忙退开几步,抓着刀的手微微抬起。塔娜扑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把刀尖往自己肚里插去。
当我意识到这一变故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刀子已然深入了塔娜腹内,我的右手感到了鲜血的湿热。
我忙松开右手,退了开来,惊乍地看着塔娜。
塔娜晃悠悠地站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幽怨,她看看我又看看可尔琳,嘴角挤出一丝笑意,然后他苍白的脸缓缓地下坠,整个身子倒在了地上。
斯尔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种悲剧发生在眼前,我惶恐地靠到了一张木桌上,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过了好久,斯尔曲还一直蹲在塔娜尸体前喃喃自语。
后来进来一些邻居,他们在惊讶中了解了大概的情况后,帮忙把塔娜的尸体抬了出去便走了。
我与可尔琳分头把帐内收拾了一下,包括那血迹。
可尔琳捡起了那颗硕大的天珠,看了一下,再看看还坐在哪里面对着一片空地板的斯尔曲,然后她拿着天珠走向斯尔曲。
“斯尔曲……”可尔琳拍拍他的肩头。
“可尔琳,你说说,怎么会有这种……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啊?”斯尔曲絮絮地念叨。
“很多人本来就是疯的,像巴特伏人。”可尔琳说这话时候脸上划过一丝感伤。斯尔曲听后似乎大有感触,他尽管不太明白可尔琳说的意思,却仿佛找到了某种东西。斯尔曲回头有些骇然地盯着可尔琳,嘴唇不停地翕动。
可尔琳把天珠递给斯尔曲。
斯尔曲盯着天珠看了好一会,然后才伸手抓起,缓缓地起身。不过斯尔曲似乎是蹲了太久了,腿有些发麻,没站稳,脚底一个踉跄,整个身子向前栽去。
可尔琳忙用双手拉他。斯尔曲双手不自觉地扯到可尔琳腰间,突然强光一闪,感觉到整个帐子内仿佛被闪电照了一下。斯尔曲拿着天珠的右手像触电一边从可尔琳腰间弹开。可尔琳腰间的神物辉射出了一缕蓝光,打在帐篷尽头的布面上。
我赶向前去一看,包神物的布条飘起一丝烟气,有一点焦味。那布条透出神物光芒的缝隙四周像被烧过一般,依然焦黑。再看地上的天珠,也冒起同样的一丝烟气,上面还沾着点点布碎。
这天珠和神物起反应?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斯尔曲看到这一切后大声地质问。他有些气愤而迷惑地指着可尔琳腰间神物。
事已至此,也不好再隐瞒什么了我把神物由来以及我们的目的和斯尔曲说了一遍,斯尔曲听得又惊又疑,不时朝可尔琳瞟上几眼。到最后我说完了,斯尔曲还花了好长的时间反应。
“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斯尔曲说着,又朝可尔琳腰间看看,“真不敢相信。”
“要不要看看。”可尔琳一边解下神物一边说。
“不,不,不用了。”斯尔曲急忙止住,信教的人往往对于诅咒忌讳莫深。斯尔曲缓了一口气,平静而释然地说:“看来我不是最不幸的。”
我抬头看可尔琳,她的脸上也多了一层怅然。
5月24日
黎明已至,我们都一夜未睡。斯尔曲安葬了塔娜的尸体,就埋在附近的针叶林子里,然后小小地起了个土包立,没有立碑。
葬了塔娜后,斯尔曲回来,对着这个黑帐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圈,说,“真是个伤心的地方。”
我走过去对他说:“斯尔曲,我估计,那块大天珠就是造成你的病好不了的直接原因,你每天都接近它吧。”
“在外面的时候都带着的。”斯尔曲说着,又从怀里把天珠摸了出来。
那天珠是咖啡色的半透明的,有点像琥珀。
“它能跟神物起那么大的反应,说明有很大的放射性。总之会对人有害的,你的病也许在离开这颗珠子以后就可以治好了。”我对斯尔曲说。
斯尔曲“嗯”了下,点点头,又看着天珠说:“这天珠有九个眼呐!”他似乎仍是恋恋不舍。
“我看到只有六个眼啊。”可尔琳这时走了过来。
“有三个眼在里面,在阳光下透着看。”斯尔曲说完把天珠递给了可尔琳。可尔琳拿起放近眼前,就着阳光透射,眯起眼看了一会儿后,说:“真的有九个眼 !”
我接过天珠也看了起来:透过阳光,除了表面上旋起的六个圈,还可以看到天珠内晶莹的内里旋起三个涡轮状的纹,阳光下这几个纹比其他地方要亮得多。有一个圈较大,其他两个较小。
“果真是个宝贝。”我一边把天珠递给斯尔曲一边说。
“天珠也选主人啊,不是人人都能戴得起的。我看来是没这个福气了,拿着都不行啊。”斯尔曲感慨地说。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它呢?”我问。
“捐到大昭寺给佛祖用吧。”斯尔曲说,“这世界上真的九眼天珠只有数得出来的那么几颗,大昭寺的释迦牟尼像上的那颗算一颗。也许我这颗也是真的吧,那大昭寺就有两颗了。”说完斯尔曲幽默地笑笑。
放到高高的佛像上去,不老是贴近人的话,这天珠也就不会给人带来什么危害了。我想,这天珠更多的,是对人心的危害。
“我还要去找巴珠得尔。”可尔琳对斯尔曲说起自己的事来,“什么时候去?”
“我们都一个晚上没睡好了,先休息一天吧,明天一早就去。”斯尔曲说这,笑出洁白的牙齿,那个爽朗的斯尔曲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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