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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静玉生烟
越州。
正值深秋,本应是满天落叶的萧索时节,然而这条青石路的尽头,却是在繁华盛开。迫近察之,那雪白与粉红交叠的一树海棠,赫然盈盈开了一大片一大片。
夕阳微和的光,照射完最后一片叶子,也终敛去了光芒,迫到了崇山峻岭之后。
天,开始变得海一般深邃的蔚蓝,露出一颗一颗明亮却依稀的星斑。很难得的一个没有露重霜寒的夜晚。
微微得,有一淙悦耳的清流自街的尽头那深不可测的院落中传来,是琴声!静静地,打破了夜的深邃宁静。只是,这琴声非但不显得突兀,反倒给这夜添了几分媚艳与娇柔,试想那琴,那人,必然是风姿卓绝,秀丽万分了。
“婠婠,今日如此便可以结束了。”
街尽头那院落,叫做“雨棠山庄”。那是数年以前的神秘组织“惊风雨”的领主景晴画居住的住所,然而她自出嫁给洛家少主之后便将山庄拱手让给了“天下第一琴”,九渊神女,钟离无韵。
而那说话之人,正是年近三十的钟离无韵。一身光洁纤亮的白色绸缎,看似端庄贤淑,却带着似笑非笑的眉眼,却是让人甚难想象,这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亲女子。
“是,师傅。”另一个年轻少女收琴,温声细语,浑身竟散发出一股近似于母性的温柔。
然而她,却不过只有十七岁而已。
钟离无韵淡如轻烟地瞥了那把碧玉通透的好琴一眼,眼里竟不知是讽刺还是无奈,“玉生烟……珠有泪……”
“师傅……”宛郁婠菡抱琴而立,站在莲花池边,看似妖娆地微微勾起唇角。那一笑随足以倾国倾城,确实过于妖媚,全然不复片刻之前她的温柔清秀。
“婠婠,我说了多少次,媚笑是对付那些负心男人的。你若再不懂得收敛媚术,终有一天你会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不想毁了你啊,婠婠。”
宛郁婠菡捻起兰花玉指,运转周天,卸去了三成功力,真气逐渐疏散开,只留下一成功力作为戒备。
一切完毕之后,她才俯身行李:“师傅恕罪,方才修习‘离相寂灭曲’后忘记卸下功力,婠婠尚未能做到收放自如,请师傅降罪。”
“也罢,婠婠你且先起身。”钟离无韵扶起她,绽开笑靥,“你是师傅唯一的得意徒儿,师傅怎的舍得降罪于你?师傅过两日便要与师兄往慈悲山一行,此一去便是半年光景。你自出生以来,师傅仅离开过你一次,而且那时还有秋吟照顾你的起居。现在秋吟不在,你又从来没有踏出山庄一步。这就留下一个人,为师……”
宛郁婠菡忽然打断了钟离无韵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师傅不用担心,婠婠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何况师傅与师伯十年才能相聚一次,应当好好的珍惜,不必挂念婠婠。”
钟离无韵一惊一怔,片刻之间倒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婠婠本已与皇城泉州的秦姑娘约好去挑一些绸缎做入冬的新衣,不会有事的。”宛郁婠菡俯身,“师伯与师傅的十年之约万万不可因婠婠而有任何差错,日后婠婠离开了师傅,师傅还得依靠师伯……”
钟离无韵恍惚了片刻,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婠婠,莫要胡言。身为离脉一门之下,莫要忘了,是万万不能付出情感的。”
为什么?她不明白。宛郁婠菡不懂师傅为何义正严词地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这是她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听过的。只不过她对于师傅所提及的那种情感却是毫无头绪。十七年以来,她从未见过任何男子,雨棠山庄虽然是市场有客登门拜访,而宛郁婠菡本人也是从来都不出席的。
更何况师傅多年为她灌输了无数的思想,在她的脑海里,全然对于男子没有任何的好感。
所以十七年以来,她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过。因为她,清高秀丽,点尘不惊,似乎高贵的不可侵犯,甚至让山庄里的婢女都觉得,尘世间的男子对她,全然是一种亵渎。
“师傅放心,婠婠不会”宛郁婠菡承诺地点了点头,“天色已晚,师傅还是早些休息。”
钟离无韵点头,她退出房门。
她抱着那名唤“玉生烟”的琴,缓缓向自己的房走去。
“珠有泪……人静……断肠……诛杀……死……”宛郁婠菡深褐色的眼眸里迸发出凌厉的杀意,好像着了魔一般。
她猛地将琴狠狠地摔向了一旁的石桌,石桌登时碎成一片一片,那“玉生烟”却是毫发无伤,发出一阵“铮——”的响声,“啊……”她低叱,似乎压抑了十分真气,脸色霎时间忽红忽百,煞是诡异。
终于人静,她的脸煞白,眼眸里恢复了柔和与温情,她抽出袖管里的银针,狠狠地刺入手背上的几处穴位,夜迫三更,天气微寒,然不过片刻的动作,她的额前却是迸出了几颗汗珠。薄唇也苍白的吓人。
“啊!宛郁小姐!”樱红色衫子的少女不自觉得在假山后面发出一阵低唤。
偏偏宛郁婠菡是练琴之人,耳力甚佳,略一点步,碧衫翩然,不过眨眼间,已然落在那少女之后。这鬼魅般的变换让那少女全然愣在原处。“雨棠山庄”是越州最富盛名的钻石珠宝交易所,然而当钟离无韵移居来此后,又多一个琴庄的称呼。
钟离无韵是以琴艺著称于天下,不曾有人知晓她身怀妖媚的功力,更美想过她经有一个徒弟,还是一个清秀美丽,却形如鬼魅的奇异女子。
“悲月姑娘,你在这里多久了?”宛郁婠菡樱唇微启,音如清波,柔和入骨地问着。
秋吟悲月惊骇地唯唯诺诺:“我……我……宛郁小姐赎罪……悲月本是去找钟离夫人求教,无意间瞧见姑娘……所以……”
“无妨,你不用自责。不过师傅已经歇息了,你先回去,改日再来吧。”宛郁婠菡微笑,然后言语间明显有了送客之意。
秋吟悲月却拉住了她的手,盈盈笑道:“宛郁姑娘莫忘了明日的泉州之约,殇姑娘,玲姑娘届时都会到的。”她笑眼盈盈,看上去却是可爱而漂亮的小女孩。不过,她却是比宛郁婠菡要年长一岁,正是十八。
宛郁婠菡皱眉:“我自然不会忘记,我要回房歇息了,那么悲月姑娘,不送。”
秋吟悲月怔怔地看着宛郁婠菡走开,背影却是清高而秀丽的,碧衫衣带飘飘,清和万分,怪不得世人都说她像是一个神女一般了。
怪不得,她看上去,很寂寞。
其实,神,是最寂寞的吧?
秋吟悲月吐了吐了舌头,打掉自己的歪点子,然后从偏门走出了雨棠山庄。
“乒——”似乎是瓷杯落地的声音,从宛郁婠菡的屋子里,传出,冷不丁的,骇人万分。
然后,却很快的,归于平静。
我终于,还是会疯么?
离相寂灭,我是不是,终究,要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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