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洵善诱卿

　　谢良隐身在暗处，他原本打算直接发出信号引世子前来，却忽然看到刘同知带了一队身着捕快服饰的人围住了石屋，并在电光火石间把金英带来的人一网打尽。金英带的那一群人似乎是专职杀手，要不然也不会一下子放到那么多官军，如今竟然就在一群普通的捕快手上如此不堪一击，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况且他们的武功路数也有些眼熟，绝不是什么善类。

　　他想来想去怕焰火会惊动这些人，从而导致盛小姐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只得吹响暗哨招来最近的君子堂成员，命人把消息传递出去，自己则在此监视，以防万一。

　　正在此时，谢良突然感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
　　盛晴皎毛骨悚然地盯着冰棺里的……遗体。她的脸苍白如纸，长相的确和刘晚如非常相似。身上盖着白绸，在腹部的位置有一大团血污印在绸布上，而她身体旁边，还整齐地摆放着匕首与针线。而冰室的一个角落中，堆积着几块看不出形状的东西，上面有暗红色的疑似血迹和线头。

　　想到剥皮案中那些受害女孩的尸体，一个可怕又匪夷所思的想法跳入脑海。

　　这个刘肃，真的是个疯子！

　　“盛小姐果真继承了知州大人的衣钵，你已经猜到了，对吗？”刘肃看到她脸上越来越震惊的神色温和地笑了笑，“既然盛小姐是如此特殊的存在，那或许能够拯救我的晚儿。”

　　“拯救？她已经死了这么久，你即便用冰棺保存她的尸体，她也不可能活过来了！”盛晴皎知道自己的重生原本就难以解释，可她并不是死后很久才还魂的。更何况，世上有几个人能够如她这般幸运再活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的。”刘肃倒是一脸平静，“我早就找遍了东扶秘术，死后还魂，逆天重生这些不仅需要提前布置，付出大量的代价，更重要的是时限。晚儿她不可能活过来了，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那你还要做什么？让她入土为安不好吗？”

　　刘肃温柔地伸手抚摸着冰棺，悠悠地道：“晚儿她最爱美，就算是死，也不能残缺地死去。原本她可以快快乐乐地长大，嫁最好的夫君，儿孙满堂，幸福一生。可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我都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事，他们居然连我的女儿也不放过！”

　　“你的女儿，也被血阴诡抓去了？”盛晴皎想到那些在地底密牢中看到的女性尸体的样子，而冰棺中的真刘晚如身体虽然被白绸盖住，血污也是在胸腹处，“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些女子都是胸腹和后背……”

　　刘肃冷冷地回头看着她并直接打断她的话：“盛大小姐，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看来刘大人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嗯？”盛晴皎含笑道。

　　“你——”刘肃脸色一变后又恢复了平静，“没错，我是血阴诡在云州的细作。”

　　“所以，你是因为发现自己的女儿也被他们捉去害死，所以才想着将我们的视线引向血阴诡。丹青堂、人皮帛画，这全都是你抛出来的诱饵，对吗？既可以满足你取皮缝合她胸腹、后背伤口的目的，又可以嫁祸给血阴诡。这就是你的报复？”盛晴皎叹了口气，“你选择的四家受害者，都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是为了将事情闹得足够大、影响深远，即可获得朝廷的重视，以便一网打尽。”

　　刘肃手指敲打着冰棺，语气有些得意：“这样不是很好吗？血阴诡一直都是朝廷毒瘤，我帮你们拔除一个这么重要的据点，你们应该感谢我才是。况且，那四家死了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刘明珠表面看着和晚儿是好友，可背地里都做了什么？！况且要不是她，晚儿也不会入了浓翠深山，被血阴诡的人掳了去！她是罪有应得！”

　　“那其他人呢？”盛晴皎这才明白原来死去的女子似乎都和刘晚如是认识的。刘肃原本就是景刘镇的人，所以案子会从景刘镇开始，一点点靠近云州城。想想刘肃那段时间似乎在云州城外视察几个镇县，有着作案时间，也符合逻辑。

　　“绵山镇丁家三女为了一盒胭脂打了晚儿一巴掌，雾白镇许家两个女人当众嘲笑过晚儿害她丢丑，董义村董家那位嘛，与她定亲的人是晚儿看上的，害得晚儿病了很久。这几个女人，都该死！”刘肃露出狠绝的神色，令盛晴皎心下一寒，而假刘晚如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瘫软在地上不断哭泣了。

　　“至于你嘛……”刘肃微微笑着，一步一步朝着盛晴皎走来，“以前你脑子不好，盛唯又护你得紧，自然不好下手。要知道你的容貌可是云阳第一，晚儿早就说了许多遍。”

　　看他越走越近，手中匕首冒着冷光，盛晴皎轻喘着气不断后退。谢良呢，他为什么还不来？

　　“就因为这个？你知道的，就算你剥了我的皮给你女儿缝上，那还是会腐烂。她已经死了！你不让她入土为安，你女儿怎么能安息？！你杀了那几个女孩，说是为了你女儿，可你女儿又怎么想？！她去了黄泉之下，你也要给她增添罪孽吗？”盛晴皎知道这个人大概已经疯魔了，说什么都不可能阻止他，企图用言语稍稍拖住他一下。

　　刘肃怔了一下，半响摇摇头：“你不了解晚儿。她恨那些女人，我知道她一定恨他们。尤其是刘明珠，表面上因为她是我女儿巴结于她，可背地里还和之前一样看不起她。我发过誓，要把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全都送入地狱！她的幸福，她的人生，原本是完美的。”

　　“至于你？”刘肃眼里仿佛放着光，语气十分温柔“你是特殊的，和那些贱人都不一样，你一定可以让晚儿好好的。你若是怕痛，我可以给你服下麻沸散，让你在睡梦中死去。等你死后，我会把你和金英的尸体放到一起。本官救助不及，导致盛大小姐遇害，只得杀死凶手金英，替小姐报了仇。如此，盛大人和谢世子定然不会怪罪于本官。”

　　盛晴皎死死咬着下唇，眼中的泪水在不停的打转。她经历过死亡，更渴望生存。再怎么坚强，她也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而已。
　　盛晴皎真真切切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遭受威胁，之前她就发觉到刘肃深藏不漏，一招之下就杀死了武艺不弱的金英。可现在……

　　“很遗憾，你的计划注定无法成功。”

　　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将盛晴皎完全笼罩，一双有力的手直接搂住她的腰肢，撑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洵……”细若蚊呐的声音轻轻叫出这个一直回绕在心底的名字，盛晴皎感到头脑的晕眩一阵一阵得越来越严重，仿若海浪淹没了自己强撑着的神智。

　　他来了，他果然来了。她知道的，这个爱她胜于性命的男人，绝对不会让她处于危险中。

　　谢洵身体猛地震了一下，低头看着她。他感觉到这个女人柔弱无骨地靠在自己怀里，伸手抚过她的额头，触手滚烫，眼神迷离，他急忙扣住她的手腕，发现她已经中了迷药。虽然量很少，可盛晴皎原本身体就已经到了极限，真不知道她如何坚持到了现在都没晕过去。

　　“谢世子……你……你怎么可能……”刘肃一脸的不可置信，他自信自己的行踪不会被人发现，何况现在在打扫战场搜索余孽，怎么可能有精力专门盯着自己？是他露出了什么破绽吗？

　　谢洵没理他，从怀里取出清心丸给盛晴皎服下，又处理了一下她耳廓的伤口。正是刺伤她的暗器上抹了顶级的迷药，之前那些军士也只是晕倒，并没有死亡。

　　“我没事了……”盛晴皎感觉一股清凉从喉间一直到心口，又涌向四肢百骸，神志清醒了很多，“是谢良给你报信的吗？”

　　“不，我一直在跟着他。”谢洵忍不住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是我不好。”

　　难怪他赶来的这么快，原来是一直跟着刘肃。

　　“你从什么时候怀疑他的？”盛晴皎感觉到他的动作心里一荡，还好自己发着烧看不出突然爆红的脸色，只得装作什么事也没有转移话题。

　　谢洵好笑地看她别开视线，想到澹台睿后又敛了神色，轻声道：“之前在雾白县听到你们的对话我就开始怀疑他了，你当时不是也觉得他不大对劲吗？”

　　“可……那也只能说明他也许与此案有关啊，恐怕用不着你重点跟踪吧。”盛晴皎看他突然又变得冷冰冰的，实在猜不透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刘肃被谢竹与谢良二人一左一右堵住了所有逃生去路，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硬着头皮听面前两人说话。而他自己也十分困惑，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刘子洋。”

　　谢洵清冷的视线望了刘肃一眼就懒得再看这个疯子，“刘子洋与你是旧识，他见到你后定然是想起了什么，从而认定了你就是杀害刘明珠的凶手。你给他酒杯中下了相思红，他质问你为何要如此做，向你扔了酒坛被你躲过，酒坛砸在墙上。他情绪激动下喝了桌上的酒，自此一命呜呼。”

　　“相思红是淡红色粉末，溶于水酒中后肉眼看不出什么颜色，只有沾在白布上才有明显的淡红色。你为了嫁祸给金英，说明他送的酒中有毒，所以在碎裂开的酒坛中的酒液中撒了一些相思红。只可惜你没料到刘子洋会将酒壶砸向你并打碎，时间太短，所以你下在地面上酒液中的相思红无法均匀溶化，能清晰的看见酒中未消失的粉末。”

　　“你说，这粉末到底是谁下的？尸体的第一发现人刘同知大人？”

　　“就……就因为这一点粉末？”刘肃瞪大了眼睛，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原本的确打算在他死后再把相思红下在酒坛中的，可刘子洋居然突然将酒坛砸向他，令他一时间措手不及。

　　盛晴皎也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他，她一直知道她是神探，没想到一点点蛛丝马迹他都能准确地把握。

　　“所以我后来命人去查了你的生平，即使有诸多掩盖，依旧逃不过君子堂的消息网。”谢洵一手搂着盛晴皎，一手从袖中拿出几张纸语气有些玩味，“原来刘同知大人曾做过刑讯？剥皮、梳洗、插针……十八般酷刑，刑讯逼供都是你的拿手好戏吧。只不过多年不用，所以第一具刘明珠的尸体手法才会略有稚嫩，可对？”

　　盛晴皎也想起一件事：“之前许流年说过，你府上太夫人常用丹砂做安神之用，所以你得到水银的途径也很正常。”

　　“呵呵。”刘肃惨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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