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的承诺

　　在我们回伦敦的航班上，柏楚寒时睡时醒，意识总不是很清晰，在飞机降落前两个小时，他再次昏厥过去，幸好在乘务长的帮助下，用应急氧气瓶为他灌输了大量氧气，采取了急救措施，才终于使得他慢慢醒转过来。
　　看到他幽幽张开的眼睛，我提着的心突然又一下子像是落进了万底深渊一般让我忍不住痛哭起来，“楚寒，我好怕，我怕你再也醒不来了，楚寒，你感觉好点了吗？”
　　柏楚寒扯了扯嘴角，一双手十分吃力地摸上我的脸，“我没事，我不会不醒的，我还要和你做很多事情，快别哭了，开心一点！”
　　我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微笑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于是我抹干眼泪，努力地挤出我自认为最动人的笑容，但是此刻它一定是最难看的。
　　“我们很快就到了，你再休息一会儿！”我说。
　　柏楚寒很听话地又闭起眼睛，为了确定他不是昏迷，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叫他一次，如此叫了三次之后，柏楚寒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说：“我会牢牢地抓紧你的手，这样你就不用再叫了。”
　　我用另一只手覆盖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很凉却抓得很有力，我看着他安详的睡脸，想起一年多以前他生病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情景，他躺着，我坐在他的身边，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我们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当我们下机的时候，一帮急救队伍已经在等着我们，他们抬着柏楚寒上了救护车直直地向医院飞驰而去，柏楚寒在经过一番抢救以后显然比在飞机上时好了一点。
　　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对我温柔地微微笑着，却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
　　“楚寒，你睡吧，我在这里陪你。”我拂开遮在他额上的丝丝碎发，说。
　　我突然感到手中一阵麻氧，一看原来是柏楚寒的手指正在我的手里比划着，等他画完后，我才猛然意识到他画的几个符号，是英文的我和你，中间插了一颗心。
　　我微笑地流着眼泪，柏楚寒从没有亲口对我说过他爱我，而我也一直在等着他对我说这三个字，没想到这三个字竟会在这种情况下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如果有人问我这一生当中有哪个时刻最值得让我回忆，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就是现在，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甚至没有言语，却有着让我回味一生的感动和幸福。
　　“楚寒！”一个声音打破了我对幸福的感动，我回头，是娄丽，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娄丽，你怎么来了？”我问。
　　“你先别管我怎么来了，楚寒怎么样了？”她着急地问。
　　“他刚刚睡着，暂时应该没事了。”我将她拉到了病房外，以防吵醒了柏楚寒。
　　娄丽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颓然坐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看得出她是有备而来。
　　“是，我早就知道了，”她说，似乎同时也做好了被我盘问的准备，“你坐下，我告诉你。”
　　我依言坐在她身边，“去年楚寒离开的那几月，是因为他姨父在美国为他找到一名据说可以根治先天性心脏病的专家，他本来不想去，可是最后他还是答应去了。”她说。
　　“可是他并没有被治好。”
　　“那是因为他还没结束治疗就中途跑了回来。”
　　我一惊，问：“为什么？”
　　娄丽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因为你。”
　　“我？”我失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当然，也因为他知道他被治愈的机率非常地小，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不愿意去的原因，所以他不想浪费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很爱你，这是我以前从来不会想到的。”她的声音有些凄凉也有些自怜。
　　我苦笑着说：“他爱我，可是他没有告诉我却告诉了你。”
　　“舒晓莺，你应该很明白他对的心意”娄丽生气说，“他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他爱你，他不想你不快乐，而他会告诉我也是因为他并不在乎我是否会为他不开心，我宁可他不愿意告诉我。”说到后来成了哽咽。
　　我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可是一想到他们曾一起度过了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便禁不住觉得心酸。
　　“你知道吗，楚寒一开始离开我的时候，他还是爱我的，就像现在爱你一样，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一声不吭地走的。”娄丽陷入回忆的酸楚里。
　　“我明白。”我说。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爱上你的，你还记得去年的情人节吗？”她问。
　　我点头，我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个让人铭记在心的情人节。
　　“那天他还是出来见我了，”说到这里，娄丽不禁露一抹欣慰的笑，“我问他为什么离开我，他没回答，问他是不是不再爱我了，他也没回答，我又问他是不是爱上了别人，他却说没有，可能当时他真的认为是没有，可是我知道他有的，那个人就是你，你知道的，我多么爱他，我无法把他推到你身边，我好不容易才能再见到他，于是我们又在一起了，大概也是几个月吧，刚开始的时候他对我非常好，算是补偿抛弃我的歉疚，可是慢慢地我发现他已经越来越明白自己的感觉，那块手表虽然他一直带在手上却并没有让他特别在意，然而不知从哪一天起，我每天都会对着它发呆，我想那一定是你送给他的吧，终于有一天，他向我提出分手，他向我道歉并把他得病的事告诉了我，他说，他的生命已经剩下不多，他希望把这些时间留给他最爱的人。”
　　娄丽把她与柏楚寒两次失踪的原因都完完整整地说了，“对不起，娄丽，是我误会了你。”
　　娄丽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如果是我，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和以前的女朋友偷偷摸摸地说话，我会比你更不能忍受的。”
　　我们沉默了一阵，娄丽突然站起来说：“我先走了，你帮我向楚寒问候一声，有什么事就找我。”
　　“你不想见见他吗，他可能已经醒了。”我说。
　　“我曾经煞费苦心地找他为的就是要见他一面，就算只是一面也好，可是我现在终于知道，有时候见了还不如不见，当我们不想伤心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见那些让我们伤心的人事。”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
　　这句话好耳熟，对了，曾经柏楚寒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原来当一个人还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说不想去见他，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渐渐忘了他的存在，忘了这份感情曾是如何地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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