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筝

　　河岸边，墨发赤袍的男子席地而坐，静望远方。浅蓝色的女孩躺在他的身旁，良久，她的指尖微微一动。
　　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我缓缓睁开了眼眸，余光内，似乎看见了那个男子…….
　　依旧是记忆中那惊艳的容颜，淡漠的气质。宛若天上寂寥的星子，误落烟火凡尘。
　　心头突然一阵悸动。
　　是害怕吗？
　　没必要啊，他现在应该看不到我的凤羽的。
　　那这种感觉是？……
　　“醒了。”
　　他淡淡声音打破了我神游的思绪。
　　“嗯。”我闷闷地回答，有点窘迫，就像偷窥被人发现了一样。
　　“那你就自己回去吧。”
　　“啊？”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回答。依旧看着远方，神情专注。
　　“……”
　　不是吧，我路都不认识啊，自己怎么回去？再者，又遇到什么妖怪怎么办？
　　虽然说什么节操诚可贵，可是生命价更高的对吧……
　　不行，好歹我也是因为他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得让他带着我。
　　我挪了挪位置，离他近一点，换上一个矜持淑女又楚楚可怜笑颜，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没反应……
　　我再扯扯。
　　还是没反应？
　　我用力扯！
　　“嘶啦——”
　　那锦袍衣袖，被我扯碎了……
　　他终于有反应了，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这衣袍是红翼冰蚕丝做的，每只冰蚕五十年出一根丝。”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冷冷地说。“不然，你现在已经死掉了。”
　　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有些怕，偷偷挪了挪位置，试图离他远一点。
　　注意，这不是怂，这不是怂！！这是机智……
　　他嗤笑。
　　他突然凑近，撩起我额前的一丝碎发，用指腹细细摩挲。
　　那手指修长白皙，温润得像一块古玉。在斑驳的阳光下，透亮发光。
　　我嫩脸一红，难道这是要我以身相许、终老还债？
　　o(*////▽////*)q好羞羞啊。
　　虽然我也很喜欢他俊朗的面容，可是他……他似乎是很危险的人物啊，而且我眼角还有凤羽印……
　　“只要你重新帮我做出一件冰蚕衣就可以了。而且，要你亲自做一回蚕，自己吐丝。”
　　“什么？！”
　　居然不是以身相许，你脑袋瓦特了吗少年？！
　　我仿佛看到了他注孤生的悲惨命运。
　　默默地朝他投去同情一瞥。
　　“嗯？”
　　他语调微扬，锐利的眼光像冰刀一样扫来。
　　“……”
　　我竟然被他的吓住了，不自觉道:“可是，可是我不是蚕不会吐丝啊。”
　　“你可以的。”那人冷漠的脸上勾起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
　　然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不断缩小，像一个小虫子一样，而眼前两根巨大的手指伸过来拎起我，悠悠晃动。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怒了:“你个混蛋、变态！”
　　“承蒙谬赞。”
　　“……”
　　寂离没有说的是，红翼冰蚕丝不仅珍贵，而且坚韧无比。一般的小妖，根本不可能将其扯断。所以，这只小云雀，究竟是什么来历呢？在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要先将其束缚在身边为好。

　　我变成了一只红翼冰蚕。
　　肉肉的身体，颜色冰红，大概有一只毛毛虫大小。
　　——这就是不才在下的现容。
　　“喂喂喂！”
　　我被同样一身红色的男子放在袖中，他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让我的胃翻江倒海，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的晕袖？
　　“嗯？”他微微皱眉。
　　“我说那个谁，你不会真的要我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吧？五十年一根丝呢，怎么可能！”
　　“寂离。”
　　“什么？”
　　他没再说话。念了个诀，转眼我们到了一座楼阁前，门匾上写着“蓬莱阁”。
　　我想了想，又试探地问:“你叫寂离？”
　　“嗯。”他望了望那朦胧恢弘的楼阁，依旧是淡淡的嗓音。
　　我发现他除了把我变成蚕那会儿有点幼稚变态外，大多数时间都很淡漠。
　　淡漠这东西吧，说好听叫孤傲清高，说难听就是自以为是、目中无人。
　　“风小筝。”我不服气，故意学着他的句式，却用着酸酸的语调。
　　寂离默然。
　　他用双指拎起我与他对视，一缕墨发随风扬起，衬得他更加清俊。他用一种近乎严肃的认真口吻说，“你真的很不听话。”
　　“哼，我哪里不听话了，而且，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其实我觉得被拎着真的很不舒服，而且有一种不被尊重的感觉。我扭动着胖胖的身躯，语气不善。
　　寂离大概看出了我的不悦，他缓缓张开手掌，让我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因为你还要待在我身边很多年。”
　　“……”
　　其实这个人的声音，真的很适合说情话啊。
　　脸上热热的，幸好自己现在全身都是红色，他应该看不出什么来。
　　寂离见我不做声，顿了顿，又说，“因为你还要给我织很多蚕丝。”
　　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好吧好吧，”不想再听到他再说出那些有歧义的话，我主动开口，“能不能让我爬到你的肩膀或者头上？衣袖里太不舒服了。”
　　“不行。”
　　“为什么？”
　　“有损我的威严。”
　　“……”
　　你妹！！！
　　我默默地钻进衣袖，背对着他。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群人，他们渐渐走近，为首的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他们在寂离面前堪堪作了个揖。齐道:
　　“不知神君驾临，我等有失远迎，还请神君恕罪。”
　　寂离摆摆手，“无碍，是本君未曾事先告知孟巫阁主。”
　　那群人这才直起身子。
　　那老者便是蓬莱阁主孟巫，他缓步迎上来，低着头道:“神君一路劳累了，还请您入阁再叙。”
　　“嗯。”寂离点点头，示意孟巫带路。
　　一行人刚进了门，就突然听到清亮的声音响起。
　　“爹——”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跑过来，他一把抓住老者的衣袖，眼睛通红，带着哭腔:“爹，阿鸢到底在哪里？爹，告诉孩儿好不好？”
　　那老者眼睛有一丝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甩开少年的手，呵斥，“够了！整天阿鸢前阿鸢后的，不用功修行，哪里有个蓬莱少主的样子？！”
　　那少年又抓住老者的手，神情凄惶，“爹，我知道阿鸢一定是被你关起来了，爹，求求你放了她吧，孩儿愿意以后都不再见她，永远专心剑术！只求……只求爹能放她自由！”
　　“都说了我没有——”孟巫蹙眉，正想再次甩开少年，眼角余光却看到寂离正看着他们这边。心头一寒，于是暗暗化了欲出的掌，喝道:“来人，快把少主带下去！”
　　三五个家仆一起围住少年，粗鲁地扭着他拖走了，少年还在嘶吼:“爹…少羽知错了，放了她啊…爹——”
　　距离不断拉远，声音也渐小到归于平静。
　　就好似一场闹剧。
　　孟巫的眉头本还微微蹙着，但很快就换成了慈和的表情，“不孝犬子孟少羽，让神君见笑了。”
　　“本君看少羽少主生得浩然正气，修道天赋也是上佳，怎么会如此落魄？”寂离状似无意问了问。
　　“这一切都要从那花妖阿鸢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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