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

　　（一）
　　焦袭醒了。
　　睫毛颤巍巍卷起沉重的眼皮，昏暗的烛光映入眼帘。
　　“天黑了。”身旁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焦袭却觉得着实刺耳。
　　偏头看向声音传来得方向，焦袭温吞道，“周式，你能不能滚出我的视线？”
　　那是一名高挑而略显单薄的青年，淡青的胡根种在瘦削的下巴里，脸色泛着病态得白，看得出来他满脸倦容。眼睛却是散发着奕奕的神采，视线紧紧抓着焦袭，似要将他刻画入心头。
　　“那怎么行，离你远了我还怎么杀你？晨妹在天有灵可是要怪我的。”周式说罢，从床边的案上端起一个豆青瓷碗，“吃了它吧，我特意为你熬的。”
　　焦袭想不起来周式口中的晨妹是何许人，他低头俯视着那精致的瓷碗。碗里的白粥看起来很寡淡，似乎没加任何佐料，纯粹的米香飘进了他的鼻腔。
　　焦袭咽了咽口水，自他醒前已是饥肠辘辘，天知道他饿了多久。
　　“我不吃。”焦袭头一扬道。心里犯起了嘀咕，‘想毒死我，没门！’
　　“自己吃还是我灌？”周式冷冷注视着他。
　　“你——”看着周式愈加森冷的脸，焦袭将碗捧起，拾起勺子搅了搅。
　　想起自己的爹可能还在他手里，反正他目的是自己，兴许喝了他便会放过焦父。
　　心一横将碗中的粥尽数倒进了胃里。
　　“我爹呢，你把他怎么样了？”焦袭问道。
　　感觉唇角有温热的物体擦过，是周式抬手抹去了粘上的粥渍。
　　“我让他睡下了，理由是我来守着你，顺道等你醒来向你道别呢。”周式讥讽道。
　　话音未落，焦袭顿感喉头一甜，登时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二）
　　焦袭醒了。
　　这次见到的终于不是周式那厮。
　　“……爹？”焦袭轻唤那人。
　　“爹在，袭儿你终于醒了。”焦父一张枯黄的面皮上嵌着对深邃的眼睛，像两口幽深的古井，见他醒来，那双眼里凝聚出了水光。
　　“周式呢？”他问道。
　　“厨房煎药，爹还是想劝劝你，与他和离罢。”焦父答。
　　焦袭发出了一声叹息，“爹，我想通了。他心不在我身上，不如和离放他走。”
　　“哎，这就对了嘛，早点想通不就好了，毕竟娶男媳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很光彩。”焦父喜笑颜开道。
　　门外端着药的青年静静听着，本欲扣门的手凝固在空中，却是轻放了下去。
　　“怎么？终于愿意放过我了？”周式抬脚破门而入，“正好，我也不用整日看你爹的脸色行事了。”将药碗递给焦父便转身欲走。
　　焦袭拉住他，“去哪？”
　　“我还给你熬了粥，自然是去端粥。”说罢，周式甩开焦袭的手，折返向厨房。
　　焦袭目送着他离开后，接过焦父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我去厨房看看他。”焦袭也起身往厨房走。
　　一只脚刚跨过门槛，便兀自停了下来。
　　焦袭愣愣地看着周式将不知是什么的粉末洒进豆青色的碗里，口中还喃喃道，“以前怎么下不了手杀你，真是被下蛊了，你可还欠着一条命呢。”
　　焦袭行动快过思考，立刻转身起脚，可他忘了他的一只脚还留在门槛内，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下了。
　　头砸在地面上的感觉让他顿时就睡了过去。
　　（三）
　　焦袭醒了。
　　肩膀感觉有千钧重。
　　定睛一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肩头，是周式。
　　忍着酸麻躲开了，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这动作惊醒了熟睡的周式，他抬眼瞪着焦袭道，“大晚上不睡觉干嘛？你若是没精神受骂的又是我。”
　　焦袭脑中有万千疑惑，试探性的问道，“周式？”
　　“嗯？”
　　“我爹呢？”
　　周式无语，“自然还在睡觉。”
　　“哦。”
　　‘果然在他手里。’焦袭想着想着，困意席卷而来，思绪也模糊了。
　　焦袭做梦了。
　　梦里有周式和一个娇俏玲珑的女子。
　　周式冲着那女子傻笑，呼唤她的名字。
　　“晨妹。”
　　女子也不答，只是淡淡地笑，像薄雾融进了周式的心坎里。
　　场景变换，焦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突然闯入。
　　女子的身体吊在悬崖边，双手死死攀着岩壁，周式想要救她却被焦袭拦住，最终眼睁睁看着女子体力不支坠入了深渊。
　　还未待焦袭反应，场景再换。
　　焦袭着一身红袍，春风得意地挽过同样妆服耀眼的周式，而周式面上并无半点喜悦，眼底还有对他入骨的怨恨。
　　而焦父带着深深地不满站在一旁，黑亮的眼睛里映着满面桃花的焦袭。
　　眨眼间，场景又变成了自己卧房。
　　焦父在房内训斥周式，被自己笑着推了出去，合上门将周式拥入怀中，往床榻倒去。
　　焦袭揉了揉眼睛，梦境里周式此时已然坐在床边把玩着一把刀，床上是酣睡的自己。
　　周式抬手将刀尖对准焦袭，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把刀放于枕底，轻轻窝进了床。
　　床上的焦袭突然睁眼。没有刚睡醒的雾气，眼里是一片清明。
　　（四）
　　焦袭醒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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