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影于行

　　一步，两步……

　　墨天星在魔影面前停住，修长有力的手缓慢却毫不迟疑的伸向魔影的脖子。

　　魔影顺从地仰起头，好方便主上的动作。

　　仿佛猫戏老鼠一般，黑暗里，墨天星温柔的看着魔影，手却在一点一点收紧，享受手下的脉搏被一点点扼住的感觉，甚至在魔影呼吸困难身体不自觉抽搐时放松力道，任由魔影摔落在地，剧烈地咳嗽不停。然后在魔影稍稍好转时再次进行这个残酷的死亡游戏。

　　影二影五影六和影七漠然地看着魔影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挣扎，没有一丝动容。

　　魔影之后，就该轮到他们了。

　　“咳咳咳……”魔影全身脱力狼狈无比的趴在地上，费力地大口大口呼吸混着血腥的新鲜空气。短短半炷香的时间，他却觉得长的看不到尽头。脸上冰凉一片，不知道是冷掉的血还是渗出的汗。意识已经模糊，他只知道主上既然想折磨自己，那自己就绝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好不容易平复了撕心裂肺的咳嗽，那只带给自己无限痛苦的手再次伸了过来。魔影仰起头，任由主上像拎一块破布一样将自己拎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将主上的身影深刻进骨子里，魔影闭上了眼睛。

　　一道光忽然洒进这仿若修罗场的院子。

　　墨天星准备发力的手停了下来。

　　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露出藏在其后的一轮弯月。

　　魔影的脸在月光下脆弱的就像是个玻璃娃娃，脆弱到他只要再一用力就会变得粉碎，再也拼不回来了。

　　不该是这样的……

　　魔影可以无声地跟在自己的身后，可以沉默地击败所有敌人，却不该像现在这样，默默等死。

　　理智终于回笼，强硬地拉回即将脱缰的凛冽杀意。

　　动作轻柔地将魔影放在地上，转身背对着他们，出口的却是冷漠的训斥：“还不快滚！”

　　这是……放过他们了吗？

　　影二他们彼此看了看，影二上前架起魔影，行礼，提气运功，悄无声息地退下。

　　墨天星抬头看着洁白无瑕的月，面无表情的脸上喜怒难辨。今夜几经波折，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或许唯一该庆幸的，是魔影没有因为自己的一时失控而死在自己手上吧。

　　长夜漫漫，墨天星半倚在床头思绪纷杂，一面努力适应暴涨的融合度，一面考虑未来的事情，间或想起魔影几乎被折磨致死的样子，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刚亮墨天星便让影卫们收拾收拾东西，只带了些细软干粮就上路了。

　　魔渊此次行动失败，定然会返回凌天教总坛掌控形势，再行派人追杀自己。为了隐藏行踪，墨天星甚至让影卫帮自己做了个伪装。

　　墨天星伪装成出游的富家少爷，一行人大大方方出了城。

　　魔影作为贴身护卫，再加上先前被墨天星折腾出的不轻的伤，就和墨天星一同坐在马车里。令由影二扮作车夫，影五做小厮，影六影七仍旧隐藏身形。

　　马车摇摇晃晃，墨天星满腹思绪，最后直直盯着魔影发起了呆。

　　一夜不见，魔影虽然苍白着脸，却没有了昨夜的颓死之象。脖子上布满了青紫掐痕，触目惊心。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从他身上传出的极淡的血的气味。墨天星恍惚想起，似乎自从在凌天教见到魔影起，他身上的伤就没有断过。

　　“魔影，昨晚本座一时情绪失控……”

　　墨天星的话还没有说完，魔影在不算狭窄的车厢里双膝跪了下来，以额触地：“魔影身为影卫却擅离职守，屡次让教主身处险境。属下辜负教主信任，求教主重责。”

　　“重责重责！除了重责你还会干什么！重责就能让本座杀了魔渊那个叛徒吗？还是说你想借此拖慢本座行程好给你真正的主人魔渊通风报信！”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待墨天星想清楚自己说了什么，立刻低头去看魔影。

　　魔影震惊地抬头，却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恢复请罪的姿态，一下一下磕头，随着他的动作，额头重重撞在车厢上，只是几下就有了红痕。他低声哀求着出声，身影低到尘埃里：“求教主相信属下，属下没有背叛教主，属下没有背叛，属下没有背叛……”

　　还是没有控制住脾气。墨天星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止住魔影的动作。身体一下子泄了气，软软地靠在座椅上，声音带了几分无力：“本座最近心神不稳，说得话你别当真。本座相信纵使凌天教所有人都背叛本座，你也不会。”

　　顿了顿，墨天星接着说：“昨夜魔渊告诉本座是你将本座的消息传给他，让他知道本座是心神受损而非身受重伤，也是你在他夜袭之时故意露出破绽给他创造围困本座的机会。若非本座不惜自损根基暂时恢复实力，你恐怕就能给本座收尸了。”

　　“教主，属下没有私通魔渊。”魔影一反规矩抬头直视墨天星的眼睛，恨不能将自己的一颗心剖出来双手奉给他，“昨夜属下大意之下中了魔渊调虎离山之计，被他派出的人引入陷阱，不得脱身。若教主不放心，属下愿服下‘极乐’。”

　　极乐，凌天教秘药，由数十种珍贵药材制成，每月十五发作。发作之时疼痛层层递增，共有十层。到最后服用者只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有解药方可缓解一二。而解药只有历代凌天教教主知道。

　　“极乐”数目虽少，但身为影卫统领的魔影却随身带着一颗。

　　凌天教默认的规矩，当教主不再信任影卫统领时就会让他服下“极乐”以便控制。

　　这是对影卫统领最大的耻辱。

　　一时的愣神，魔影已将贴身保管的药物拿了出来，送入嘴里。这样，就能留在主上身边了吧？

　　药入口即化，墨天星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

　　“你……起来吧。”墨天星终究没说什么，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魔影动作恭敬地起身来到墨天星身边，微垂着头，正襟危坐。

　　没有再理会魔影，墨天星觉得有些累了，索性将烦心事都抛在一边，闭目养神。

　　所以说，虽然他嘴上说着信任，心里却还是信不过魔影吗？才会在魔影吃下“极乐”时下意识的沉默，才会在那之后感到松了一口气。犹记得第一次听到魔影发誓效忠时忠诚恭顺的样子，他的心却遗忘了那时的感动。

　　真是讽刺。不知不觉间，他已变得面目全非，而魔影，却还是初见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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