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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郎将
别当累赘。
简单四个字在手背上画过,明见心递来的是石散,什么意思再理解不过。
眼眉转下,晏师背对着我和明见心,自然看不到我攥紧石散的小动作,倒是明见无抬眸掠过,唇角讽笑轻抿。
心底苦涩顿涌,那边殷时雨已经将皮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是几只蜡烛火折子,一卷绳子,几幅黝黑发亮的钩子,还有些瓶瓶罐罐的小东西,另外有个半尺长三寸宽的木盒匣子。见到那木盒匣子,殷时雨眼底冒了些惊喜意外的光,打开道,“能得摸金校尉的起棺匣,合着运气大盛,该让我们撞上这么一位正儿八经的摸金校尉。回头拿这东西打他们脸去,看他们还怎么说道。”
殷时雨自个儿喜色晏晏,好似和什么人有过交手,当时还中了那些人的招一样。比起我来,这丫头不服输的性子才是实打实的不愿落丝毫矮去的。
她说着要将匣子丢给晏师,忽而想起什么,眼眸一转道,“忘了,棺是开着的。”她将匣子放下,拨拉起一个黑乎乎拳头大小的东西,诧异道,“黑驴蹄子么,怎么和我们见过的不一样?晏师你认得么?”
“黑驴蹄子不是驴蹄子本身有什么作用,而是特制的,是用各种药材浸泡再风干腌制而成的。黑驴蹄子不过是借驴蹄骨质的作用之一,真正有用的,是腌制时用的各种丹药奇石。不同奇石作用不同,最有用的不过是玄石。玄石能改变行气五常,你拿着的,正是一块骨质玄石,比黑驴蹄子更有用。不过为了防止内法外传,故而造成黑驴蹄子的形状,唬弄外行用的。”晏师说着,又道,“把钩子和绳子扔来。”
“难怪有时候黑驴蹄子不管用,原来其中有这些门道,都怪那些假的摸金校尉骗人,回头让我逮着,给他们嘴里一人塞一个驴蹄子去!”殷时雨愤愤不甘,手上依言将绳子和钩子丢了过来,不想她力道算得不足,径直掉在了铜棺上。
一声脆响,晏师伸手去摸绳子和钩子,岂料铜棺上的圆盘忽地自个儿咔擦转了!
这一声突兀咔擦,简直是如利箭穿了靶,激得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脸色唰地僵了。还未等我们反应,那咔擦声又转动起来,竟是不停歇地咔擦咔擦转了遍!
“里面还真是个活的!”
殷时雨叫起来,反手抽出窃玉剑蓄势待发,而晏师与明见无已经迅速退开。晏师护在我身前不过一息,便听一声震响,铜棺的棺盖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由于我们正对着铜棺一头,棺盖立起就往我们这边飞来,晏师旋身把我搂开,那棺盖便直直往土屋的墙面撞去。
惊·变太快,所有人都只能下意识地看着棺盖去向,就看它直直往外去飞,正好是对着正南的门。眼看它要飞出门外,不想就直挺挺地立在了离门不到半尺的地方就不动了。
画面太过匪夷所思,连我都忘了反应,若不是晏师在身旁,我几乎就站不住地软倒了下去。
“呼…呼呼……”
沉重的呼吸在耳际响起,寒毛立时竖了起来,明知是从青铜棺中发出,可我却可以感觉得到,即便殷时雨和明见无都是面对着铜棺,大抵都是不敢往棺中看上一眼的。
这呼吸声明显不是人的,因为它似拉喘的风箱,明明粗重,却又带着一抹风啸尖细的尾韵,割着人的耳根子,刮来磨去地让人骨子里满是惊冷惊寒的拉扯。
“呼!”
陡然一怔乍呼,一抹腥风带着卷动的气涌暗流撞上了直立不倒的青铜棺盖,诸人这才看清棺里的主子是个什么东西。
它一身青毛,足有寸长,覆满了整个身体。如同一个生满了青毛的怪猴子,可是寸长的青毛里,掩盖不了它原本身着玉匣的躯体。玉匣便是玉衣,是片玉丝线穿制而成,形似盔甲,裹满整个人的身体,另有玉塞,塞住人体九孔,是为保存人体行气的法子。
玉匣耗费财资巨大,根据不同品阶的君王人臣,所用穿玉丝线也不同,依次为金银铜制,眼前的玉匣由于被穿缝而出的青毛遮盖,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丝线制成。玉匣的出现,是汉时,可以肯定这青铜棺是汉时下葬,那么壁画中原先的四方木棺又去何处了?
只这思量,又是一声咔擦轻裂,原来这玉匣青毛尸抵住的棺盖竟然发出了崩裂的征兆。青铜棺一般重达千斤,眼前的棺盖少说也有几百斤,竟是就这样被它双掌抵住发出了崩裂声。
崩裂的缝隙越来越大,咔擦欲裂的响动中,晏师护着我急速往后退,我才发觉不知何时几个人都凑到了殷时雨旁边,形成了一致对外的阵仗。
我们的响动都不大,可那青毛尸不知是听到还是察觉到了生人气,猛地一个扭头,青毛扎生的脸根本看不到眼眉,不过这比起看到脸面还吓人。
殷时雨跳起来就要过去,晏师伸手拦住,就看棺盖的崩裂瞬时抵达极致,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碎裂的同时,青毛尸的双掌仍未回收,而是向外冲去,对上了一双枯黑的双掌。
这一看,众人在借着微光看清了门外立着一个黑影,身形枯瘦,仍看得出是穿了一身甲胄,头上未着盔,发髻偏左,是个男子。
殷时雨俏目转过来,挑眉转眼的,似是在说,“这两个家伙好厉害,居然把那么一座青铜棺盖给震碎了。”旋即挑高了眉,无声地调侃两个是对头,一见面,顾不得外人,自个儿就先斗上了。
众人都不敢说话,生怕惊动这两个鬼怪,只有殷时雨还有别的心思玩笑。我瞪了殷时雨一眼,怪她这关头不想着趁两个家伙相斗找出路,还有心情做别的。
她吃了个暗亏,情知也不是时候,眼珠子一转,忽地发现了什么,指着铜棺底,兴奋难表。
我们随她看去,发觉铜棺底部有个大洞,像是个盗洞。盗洞挖的很粗糙,显然挖的很急。我不禁想难道是这几个死去的人干的,没来得及出去,被青毛尸弄死了,青毛尸自个儿又爬进棺中将盗洞堵上了?那也不对啊,铜棺底部肯定难以在短时间掘开的。再一细看,发觉铜棺内部根本不是什么青铜,而是四四方方的木板,木板被地穴灌过,都是白灰的一片,只隐约从木板的缝隙看得出是木板棺材。
原来青毛尸是占了别人的坑葬,毁了原先的板材棺盖,便用青铜棺盖给盖住了,那锁链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把棺盖悬了起来,那敞着尸身,岂不是体内行气全都散了?土屋聚气,难道是刻意让玉匣里的尸体聚敛此处金器主杀的怨气么?
如果是这样,那这法子简直是太恶毒了,定是要制造什么凶煞的尸主,来用作别处。如此一想,顿觉外面那个黑影子是刻意守在此处,一旦发觉此处尸主有变,立刻来阻止它行凶的。越想越是复杂不清,我脑子里混沌不堪,身子也沉沉愈坠,站不住地往晏师身上靠了靠。
晏师察觉,捏着脉口要给我渡气,我忙是捏紧了手心里的石散,不敢让她发觉,心想着怎么寻个法子服了石散不让晏师知晓。
服石之后的反应不同寻常,但那时她发觉,也没什么话可说了。眼下太过凶险,明见无已受伤不轻,便是晏师自己,都还有纸俑人的毒在身,我若真成了累赘,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麻烦。
青毛尸和外面的黑影对上掌,不过须臾便撤掌,竟是无比灵巧地想要钻出去和那黑影斗。不过黑影显然技击高强,翻掌来去,丝毫不见下风,又是堵在门口,片刻相斗间,只听玉匣片玉簌簌作响,两人掌来拳去,打得好不开交。
殷时雨见众人犹豫不决,眼眉一拧,恨不争气地无声哼了一声,蹲下身子将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卷进摸金校尉的皮袋里,往腰上一挂,一个踏步往铜棺中的盗洞里跳。
岂料她一踏出,就是一个趔趄。明见心在她右手边,眼疾手快地去抓,自个儿也倒了下去。两人在地上滚在一处,扑出的声响自然惊动了正在酣斗的青毛尸。
青毛尸回头,呼声一震,反过来就朝我们扑来。显然它斗不过外面的黑影,便来寻我们的麻烦。明见无想也不想地先躲开了。
我和晏师有顾忌,先去扶殷时雨和明见心,才发觉她们两个盯着我们后面一脸煞白。转过头去,晏师手快,翻手就以手中金鞘短匕割断了一条皮骨腐烂的手臂。
原来,殷时雨和明见心后面正是倒着那四五具盗墓者的尸体,不知是不是受了青毛尸的影响,此刻几具尸骨上也生满了青毛。刚是尸变,青毛没有青毛尸那么长,毛茸茸地刚长出些许,但是眼眉狰狞的却比覆满青毛像只怪猴子的青毛尸更吓人。
殷时雨被绊倒正是因为那具摸金校尉的尸体。晏师一刀割断他的手臂,他毫无所觉,反而倒下身子就扑到了殷时雨身上,张嘴就乱咬。
殷时雨好歹不是个被场面吓到就失了章法的人,窃玉剑鞘往他口中一塞,早就抽出的窃玉剑对着他的颈项一个横切拉伸,就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
她甩手将脑袋丢出去,正好打在扑过来的青毛尸身上。这下子好了,无心插柳,惹得这大家伙呼声暴涨,携着惊天怒气直朝我和晏师两个直立的人扑来。
晏师将我往后一揽,翻出短匕就刺了过去。
身前腥风阵涌时,青毛尸扑来的肩头忽地搭上了一张枯黑的手,指骨暗扣地硬生生带着它转了个向,露出一张斜髻深陷的枯皮脸来。
这张脸有一双寒如鹰隼的眸,眸珠黢黑,完全没有眼白,只有眼珠那一条界限分明的线,若非这一条线,也辨不出他是死是活。
只是皮肉萎缩成干尸的模样,怎么会依着眼珠的分明,去认定他还是个活人呢?
奈何,他不但果如活人,还在见到晏师的时候,眸底很明显的闪过了一丝意外而又迷惑的神情。他的意外和迷惑似乎侵染了晏师,晏师也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认识晏师么?
我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身前的人就闪了出去。
只看晏师一脚踢在青毛尸反扑而来的颈子上,直直将它僵直的身子踢出了半步,人跟着一个提纵踏跳,踩在青毛尸两肩上,反肘短匕压下,刃锋直入青毛尸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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