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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后反字
我朝她奔去,欢喜难禁,岂料地上的柔软突地踩了空,原来是从石椁上跌了下去,人瞬间清醒过来,提了内息缓冲下坠的冲势。
只是这种下跌是完全没意识的,好似一块铁板砸下去,我亡羊补牢的举措还是令身上遭了下坠重力,胸腹间十分难受。
人蹲在地上,手脚都还有些反应不及的在过力,那边殷时雨已经疯婆子也似地冲了过来。
我来不及跃开,索性倒地,贴着地面勾了她一脚。
原本想直接踢中她的脚踝,但那样的话,会伤了她,次而不得已地选择勾她,也不知她会不会跟那些失神的人一样,身上都是僵硬无所觉的。
好在勾中时,殷时雨人就倒了下来,我撑地滑开,翻身跳到她背上,压制得她难以动弹,卸下窃玉剑,将她的手绞在腰后,用她腰上的绳子给缠了几圈。
一番做完,我人直发软,不知道是不是画壁中的毒还未避得干净,耳际嗡嗡鸣鸣,喘息着从殷时雨背上滑下来,躺在地上,刚想歇口气,结果翻身仰面,就见墓顶上的云海纹中的青鸟好像有些变化。方是眨了眼想看清楚变了什么,结果左腰上就挨了一记狠的。
原来殷时雨这家伙中了邪,手上被我捆着,脚上倒还是利索。这一脚实在力沉,我给撞出了一两尺,眼前发黑的直冒虚,忍痛中,殷时雨跳了起来,双手被绞,单凭足法,愣是朝我踢了过来。
真是要叫你祖宗了!
我心中恨煞,撑着地面想要跃起,腰间便撕裂做疼,半个身子都没了力,人啪地给撞了回去,眼见殷时雨一脚狠到,我只好架起双臂格在门面前,生怕她踢到了脑袋。
她现下手上被缚,肯定想用尽力气把我给踢坏了,即便挡住,估摸着人也不好受。我躲在臂后闭着眼,心底早把殷时雨恨了个对穿窟窿,准备挨上这一记。
电光火石间,我听到了一息轻跃纵影的拂动,一声忧心急叱落入耳中。
“时雨!”
我愣了下神,撇开双臂,睁眼但瞧晏师青雉反扣,擒拿腕转,并未多狠,三招将殷时雨逼迫在石椁上,摸着殷时雨的腰间取出绿色瓷瓶,倒了药丸就塞进了殷时雨口中。接着抬起她的下颚,顺下颈项一滑,指尖变幻了几个印结,似拿捏,又似压制,及至腰腹,殷时雨无主的眸一黯,人就萎靡了下去。
晏师将殷时雨扶着靠在石椁后面,我顺而看过去,发现石椁后面的浮画还是青鸟,不过与前面的青鸟是相反的,浑如隔在石椁两侧的一对苦命鸳鸯,怎么也不能相聚。
晏师放好殷时雨,疾步走来,我心下松缓,望着她走近,只道庆幸。见她眉目忧心,静眸沉水也晃,勉强笑道,“不过是挨了殷时雨一脚,她没什么力气。”
晏师摇摇头,走过我身后,人径直坐下,将我揽在腿面,轻道,“时雨也中了白欢香,不过她自诩浸淫丹药,以为可以避过。可是石室中不止白欢香一种,还有蝮蛇冠毒调制的毒麝香,亦有红珊瑚以热水银烫过的汞死香。这两种本是剧毒,一用即死,但是经白欢香调和,反而是加重了白欢香的幻境成像,让人死的,不是那么畅快了。”
我听晏师说的冷寒,心下打了个激灵,可人躺在她腿面,凝着她玉削的颜,怎么都是安心的。一番话听去,想到了铜镜的古怪,问道,“所以并非铜镜有什么古怪,而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
晏师忽地没有说话,沉眸盯着我的腰间,我这才发觉人被她绕开了话,竟是没有注意到她何时解开了我的玄衣,撩开了内襟,露出了肌肤来。
我顿时大窘,只觉她按在我腰间肌肤上的手温凉又滚烫,烫得我人差点儿跳了起来。她上次也是那般转移我的注意力,挑出了我腰间的断手,现下又不经意间解了我的衣衫,我还一点儿感觉都没,到底是她太过小心,还是我太过沉溺与她的有心牵引,都是论不明白的事了。
“镜子只是个牵机,若是见到别的东西,有所思的话,所见幻象也是不同的。”晏师轻道,将我稍稍扶起一些,低眉而来,眸中怜光水藏,“诛妖珏,化在你身体里了。”
化在我身体里?
我低眸一看,腰上凝玉之下,果真贴着半方诛妖珏的黑色模子!我攥紧了晏师的手,人抖得说不出话来,明见心为何要这样待我,为何?
晏师眉心轻拧,将我衣襟敛下,半分柔,半分愁道,“诛妖珏见血而化,还有一种特殊的情况,便是以血引血。你身上没有伤口,应是明见心沾了自己的血,才将诛妖珏给了你,结果一贴肤收藏,血气晕开,就直接化在你腰上了。”
听晏师犯愁,我就镇静下来,不想给她添麻烦,故作平静道,“莫不是她想把我们引开,自个儿独自做些什么事?”
“兴许。”晏师看了看我,眸底忧心更甚,“诛妖珏不难取,但解世刀丢了,我不敢贸然帮你取。好在墓中没什么古物,那金毛蜼王对你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挨到墓下墓时,我会以血气帮你镇一下,应该有些作用。”
晏师条理清晰,我愈发平静下来,又道,“墓下墓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难不成和琅玕树一样,都是些现下见不到的上古之物了?”
“送神只需感到所在便可,我并不知道下面具体是什么样子。”晏师复杂地看了看我,“好在时雨力浅,腰上并未受到内伤,在她醒前,你可以好好歇会儿。”
晏师说完,指尖敛下我的衣襟,低眉垂敛的多有愁意,我心下就轻松不起来,挽唇笑了笑道,“晏师,下墓以来,我受尽苦难,为人欺骗,可你总在,我想我是不是撞了什么大运,才遇上了你?”
“也许,撞大运的,是我呢?”晏师听而挽唇,轻笑泯然,眉梢眼角,尽是让人不舍去躲的微光轻漾。
相对而望,我想我自己定是痴傻的。
晏师凭我细描,也没什么羞怯不适,我与她之间,不管怎生相处,都是说不清的自然。不管记得也罢,不记得也好,都有种生而相待,死而相去的同行之心,即便,永远无法走近的更深,可内心,早已无比亲近,无比依凭。
与此凭望,两人忽而失笑,晏师笑的轻,我笑的石室也空响了一下,一声挣扎呻·吟传来,却是殷时雨那边来了动静。
晏师敛笑,一本正经地替我理好衣襟,谁知殷时雨醒来眼尖,立时惊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勾当,衣服都解了?”
什么叫勾当?
“殷时雨,若是你不想我跳起来还你一脚,你就闭嘴。”
我对她措词不当心生暗火,不过转念想到勾当之事若是与晏师相近,那定当是十分快活的事,可惜,大约此生不可能了。
“什么叫还我一脚,我怎么你了?唉,怎么我被捆着?”
殷时雨一惊一乍,晏师瞧得没法子,走过去道,“你之前看了镜子,可记得?”
“啊?”殷时雨反应过来,叫道,“那镜子有鬼!”
晏师帮她解着绳子,我自个儿也站了起来,腰上还有痛楚,不过并不碍事,恐是遇痛更痛的那种错觉蔓延罢了。
“有个什么鬼,分明是你自己心里有鬼?且说说,你看到了什么,要疯狂至极地杀了我?”
晏师说明混合香的用处,我心下就没敢怎么乱想,说着话,算着距离,以手捂着眼睛,把那面奇怪的大镜子给叩在石榻上了。
一叩下去,镜子后面的寝靠墙壁处的一方青鸟浮画就显了出来。这青鸟不同方才所见,而是须眉皆正向面对我们,形成一个方圆浮腾,大约只有七寸大小。外圆内方,八方有乾坤易数环绕,我倒是看不大懂,只明白是这么个东西。
青鸟的眼眉浮刻类似与人,眼狭甚长,头顶内四方上边,眼狭抵到了左右两边的上角,鼻孔成圆,鸟喙张开,开合的口子弧道下走,走向了左右两边的下角。黑沙石磨底,看上去像是很久远的炭画,但又是刀刻磨上去的。
方外易数走圆,而形成了内方外圆的格局。园外则在整个寝靠上铺满了细纹,细纹有些浅,我只好举起把掉在地上的火折子捡起来吹亮了。
“分明是你说有鬼,我才去看的,结果倒是害得我好惨,一堆厉鬼追着我,我能不拔剑杀鬼么?”殷时雨转着手腕凑过来,借着火光看了看寝靠墙壁,道,“这,怎么看上去像地理图?”
她一说,我倒还真是觉得有点儿像,举着火折子往上看,发觉这地理图一直延伸到了十五尺的顶上,相当宏大浩瀚,仔细辨别的话,每个地方不仅地理勾勒清楚,还注释着很多地名方物名。一看有字,我便觉畅快,用心看了看,疑惑道,“这些字好像是反的,像是打镜子那头才可以看得清楚。”
“地理图,也是反的。”晏师道,与我对视一眼,彼此十分明白各自所想。
殷时雨不明所以,眼眉撩来撩去,将我们俩个看了看,狐疑道,“总觉得我一觉清醒,你们两个就古里古怪的。快快说来,你们发现了什么?”
我笑而不语,一脚踏上石榻,敲了敲寝靠壁,果然听到了空响声。欣喜转头,晏师却摇了摇头道,“我们所来,不是为了究根至底探寻什么秘密,而是为了找葛厷。方才我引金毛蜼王进入画壁,也有一些奇事,后来金毛蜼王就不见了,画壁中复又听见了叩响声,估计是机关。现下寝靠后面也是空的,我猜想此处墓室肯定别有洞天,但还是先找地缝要紧。”
我听罢,想了想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葛厷筹谋许久,墓室又如此奇特,若是不查究一些,如何清楚葛厷到底想做什么?我们目的究竟还是在解雨解术,若是不了解一二,如何去解?”
晏师听罢,许是见我认真,便道,“我说过,葛厷不在此处。桓王墓里的,都不过是他唬弄世人的小手段,若真想求解,只有下到墓下墓。”
我听晏师过分肯定,心下不禁生疑。她对墓下墓的情况一面说不知道,一面又十分肯定其中有关键所在,坚持要快些下到墓下墓,如何不让我生疑?
“既是如此,那就懒得在此耽搁了,左右两条道,先走哪一条?”殷时雨见我和晏师两个莫名对峙,出来搅浑水了。
“左。”
“右。”
我和晏师两人一出声,惊怔一息,同时改口右和左,弄得殷时雨一跺脚,气道,“你们两个真是莫名其妙,不管了,听本郡主的,左边走!”
殷时雨说罢捡了窃玉剑,打了火折子往左边甬道走了。
我与晏师默不作声地对视着,短短一瞬,偏是觉得煎熬,似乎里,我还在期待什么,期待着她能说些什么。
许是心念互明,我一想,晏师就开了口,清清淡淡,几分疏离,“谢良人,你,想醒来么?”
你,想醒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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