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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遭遇
夏蓁蓁探头看了看那家关门的棺材铺,终于松了一口气。
唐殊洺一挑起帘子,从二楼的房间走了出来,在大厅的角落里点起一根蜡烛,垂眼看着微微摇曳的烛火说道:“刘大子,你弟弟已经回家去了,如今你的心愿了了,该走了。”夏蓁蓁听到连忙跑过来冲蜡烛摆了摆手:“刘兄,你放心走吧,我相信你弟弟以后会好好孝顺你们的娘的。”蜡烛的火焰腾地一下变旺,随即熄灭了。
夏蓁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拨着算盘开始算了起来:“任务是完成了,可是这几顿卤猪蹄可都赔进去了,还有几壶黄酒,少说也得十两银子,哎,又做了个亏本生意。”菀娘站在柜台后面抚着面纱笑道:“看来咱们蓁蓁生前应该是个守财奴,这小算盘打起来竟是连账房先生都自愧不如呢。”
没错,夏蓁蓁不是人。以前她是个游魂,不知怎的就忘了自己前世今生,游游荡荡中遇到一家子哭天抢地地安葬自己的女儿,她飘过去一瞧,嘿,这姑娘肤白貌美,□□新鲜,这要是烂了怪可惜的,于是就擅自做主鸠占鹊巢了。至于夏蓁蓁这个名字也是她从墓碑上看见的,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听着挺有学问的,正好以前的名字忘光了。从此这世上走了个夏蓁蓁,又来了个夏蓁蓁。因此严肃地说,现在的夏蓁蓁不是人,顶多算是个半人。
唐殊洺告诉过她,大多数人在离世的一瞬间魂魄就会进入轮回之道,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因为生前的执念太深,死后魂魄在人间游荡。他们游荡的时间越长,执念越深,到后来就会化为恶魂,害人害己。所以像他这样的通灵师就有责任去引导那些游魂,帮助他们排除执念,重入轮回。但是像夏蓁蓁这样莫名其妙就忘了执念的游魂,唐殊洺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所以不知该从何下手。
夏蓁蓁好奇地问过他:“你见过最美的魂魄长什么样子?”唐殊洺撇了她一眼:“死人的相貌已经够丑了,又何来最美的魂魄一说。”夏蓁蓁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是唐殊洺那万年面瘫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一丝微笑,竟让她不禁噤了声,并且在心里再一次认定通灵师的口味一定与众不同。
因为地处位置偏僻,连年物价上涨,讌客留里除了途径豫平城的商人,便很少有人来入住。在连续几天清账后,夏蓁蓁悲哀地发现讌客留一直在赔钱。
于是过了几天,讌客留的门口出现了新的广告语,几尺长的大白布上挥毫泼墨地写着“除了酒菜和房间,我们什么也不能提供”,虽然被唐殊洺讥讽说:“你这句话很是引人遐想,总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但是夏蓁蓁将之称为经营定位明确,还是毅然把自己的新作挂了出去。
这边正忙着挂横幅,听见身后有人问道:“敢问这里是否有位通灵师在此?”夏蓁蓁一个翻身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这位老伯,我们这里是有位通灵师,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是这样的,老朽是城西韩府的管事,姓薛。近几个月府里不太平,此事也困扰我们家老爷多时。听人说这里有位通灵法师在此,老朽特的前来请他帮忙。若是帮府里去除邪祟,我们家老爷定当施以厚礼相谢。”夏蓁蓁一听说厚礼相谢,马上扯开嗓子喊道:“唐大师,快去拯救人间吧。”
唐殊洺站在院子中间,来回巡视一番说道:“贵府近日不得安宁,的确是因为有位魂魄在此徘徊不得解脱,待我晚上与他详细谈一谈,或许可知他执念为何。不过话说回来,”他扭过头一脸无语,“你怎么跟着来了?”夏蓁蓁笑得无比谄媚:“他不说厚礼相谢嘛,我怕你一个人拿不动。”
与薛伯详谈唐殊洺他们才得知,府中的公子姓韩名祁,是豫平城盐监之子,几个月前突然患上不知名的恶疾,一卧床就再没起来过,就连城中最好的医师都无可奈何。府里的人们推测是沾了不该沾的邪门东西,听说城东有家客栈住着个小有名气的通灵师,无奈之下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半夜寒霜降至,气温很低,院子里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亭台假山都被披上一层暮色,掩盖住角落的蠢蠢欲动。看着身边缩成一团的夏蓁蓁,唐殊洺皱着眉头说道:“不叫你来你偏不听,这里有我呢,进屋去吧。”夏蓁蓁抽抽鼻子摇头说道:“那不行,咱们讌客留的宣言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虽然再大一点的难我就不能同当了,但是陪你一起挨冻还是可以的。再说韩大人要是被咱们的义气感动到,说不定一激动就能多赏咱几十两银子呢。”看着她一脸做白日梦的表情,唐殊洺有时候真想把她从躯体里抽出来看看她脑子里天天装的是什么。
夜越发深了,可是魂魄却迟迟不出现,唐殊洺突然拉起夏蓁蓁一转身进了韩霖的房间。一进门,夏蓁蓁就把到嘴的哈欠咽了下去,房间里韩霖一脸苍白,安静地躺在床上,床边伏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看她衣裳破旧皮肤苍白的样子,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魂魄。。
夏蓁蓁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姑娘你贵姓啊,我们没有恶意,就想跟你谈谈好吗?”床边的女子微微动了动,声音竟如同钢锯拉在木头上一样粗糙:“我什么都不想谈,你们走吧。”夏蓁蓁向前悄悄移了一小步,继续安抚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的心事,不然不会还留在人世。别人看不见你,听不见你,但是我们能,所以你有什么委屈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帮助你。”
女子缓缓回过头,满眼含泪,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没有什么委屈,就是不舍得离开。”一边的唐殊洺冷漠地说道:“你看看身边的那个人,你若再不离开便是要害了他。”听闻,女子瞪大双眼,有些歇斯里:“我怎么会害了他,我把他放在心里那么深,我怎么会舍得伤他”看着唐殊洺严肃的面庞,她又好像泄了气一般瘫在地上,喃喃道:“我是爱他的,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他呢。”
烛光摇曳,泪流满面的女子将自己短暂而又痛苦的一生娓娓道来。
“我叫棠雀儿,原是天荷茶楼的旦角,其实说白了就是被人玩弄的戏子罢了。万宇钱庄的尹老板总是来茶楼听戏,我知道他的心思不全在戏上面,可是我又怎么敢拒绝他。其实早在我爹把我卖给戏班子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的生活已经由不得自己支配。
因为我嘴巧声音甜,尹老板十分喜欢带我出门做生意,那也是在韩府我第一次遇见韩公子,他是那么的俊俏,笑容是那么的温和,跟那些道貌岸然的商人们完全不一样,可是我从没任何非分之想,这辈子就被锁在深宅大院里,我认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尹夫人心狠手辣,借着由说我勾引尹大少爷,把一壶滚油倒进我嘴里烧坏了嗓子,还把我赶到了大街上。碰巧韩公子路过见我可怜,把我带回府里给我药和吃的。只要一想起他,我觉得我的生活好像泛起了一丝温暖。可是我深知我自己配不上韩公子,今生无缘和他在一起,希望死后可以守着他一生无忧。于是我趁着尹太太上悬柏寺烧香的时候一刀杀了那个毒妇然后跳崖了。”
听完棠雀儿的遭遇,夏蓁蓁唏嘘不已,虽然心疼归心疼,但还是要劝她:“雀儿姑娘,你的确受到了太多委屈,可越是这样,你越要早点进入轮回去体验下一次人生。而且你现在阴气太重,韩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继续下去只会害了你们两个。放手吧,以后他会娶妻生子继续他的道路,你也会有一段你一直追求的美满幸福的人生的。”
“真的么?”棠雀儿喃喃自语,回头看了看昏迷的韩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夏姑娘,请你帮我个忙,请你不要向韩公子提到我,我不希望留在他记忆里的是那个狼狈不堪的形象。还有,谢谢你们救了他。”
苍白的手轻轻拂过韩霖的面颊,烛火熄灭,满室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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