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暖时光

　　他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的某些感觉，那些莫名奇妙却又惹人欣喜的感觉。

　　台上乐队正翻唱beyond乐队的经典作品《喜欢你》，在他看着盛暖后脑勺出神的时候，副歌开始了，那句“喜欢你”在他脑中来回播放，来回。

　　那个清秀、坚强、沉默却从不会刻意讨人欢喜的女孩，不知何时开始夺去了他几乎所有的注意力。
　　他不想等时机了，他想马上将心里的那些话对盛暖说出来。

　　似乎是立马就下定了决心，不给自己丝毫退路，他拍拍盛暖肩膀：“我先去后台准备了，等我表演完后借你二十分钟的时间？”他抑着欣喜和略微的紧张，又怕盛暖听不清，所以几乎是凑到盛暖耳边说的。
　　灯光太暗，韩述没有看到有一抹红，从盛暖的耳垂烧到双颊。

　　他们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近了，又似乎越来越远了，盛暖看着韩述拉着林思先匆忙离开观众席的背影，有些晃神。要将眼神收回来时却不小心发现了徐露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眉头微皱。她有些尴尬地朝徐露笑笑。她好像明白徐露为何这样。徐露只匆匆收回视线，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却发现连好好对焦的耐心都没有了。

　　她有些难过，更感到奇怪。她不是没有发现韩述对待盛暖与对待其他女生的不同。
　　他会帮盛暖整理笔记，一本一本，尽管徐露打听到韩述初中时根本就不用笔记本做笔记。
　　吃晚饭时他会主动端餐盘坐到盛暖旁边，甚至会帮盛暖打好菜。
　　会在盛暖被老师提问却回答不出时立刻站起来帮忙……

　　除了盛暖，韩述似乎和班上其他女生都保持着一样恰好的距离。
　　从不主动接近，也不回应其他人的主动讨好。总是让人觉得在与他的距离就要缩短时，他又不留痕迹地悄悄退了好几步。

　　那样一个优秀夺目的男生，怎么会没有女生主动接近他。
　　十六七岁的年纪有多少的情感在酝酿、发酵。

　　比如徐露自己，有那么一个月，她曾试着每个周末都找理由给韩述发□□讯息，大多打着问作业的幌子，聊天开始后再小心地引入新的话题，徐露总觉得自己在心里设置好的话题很容易聊下去，可每每当自己发过去的对话离开学习后没多久，韩述总会以“我游戏开始了，先不聊了。”、“先不说了，还有事，再聊”这样的回复潦草地结束对话。
　　连天都聊不下去，怎么搞好关系？

　　她能肯定班上不会只有自己偷偷在角落看着韩述，甚至紧张盛暖与他的关系。
　　韩述有时能将一切掩饰得很好，似乎也是有所顾虑。同学熟络后有时会开开谁和谁很暧昧的玩笑，但从未讲过他和盛暖的。
　　徐露也曾自欺欺人，认为他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韩述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比盛暖各方面都好得多的同桌比较照顾她而已，只是同桌而已。

　　可与韩述同桌，对于她这样心怀期望的女生来说，就是多好多有利的关系。

　　她又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因为开学以来也有刻意地和盛暖搞好关系，她很清楚盛暖的一些情况，她自诩自己是比盛暖好很多的女孩，可为什么会在韩述面前毫无存在感？！
　　她自看见便从未忘记他眼中明亮的光芒，却从来只是在那光芒背后，在另一个女生身后。

　　方舟似乎没有发现坐在一左一右两个女生的情绪变化，她只是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终极大骗子”角色，似乎还是上官诺亚让出来的。
　　嗯，人行江湖，一定有恩必报。方舟翻了翻书包，拿起一包薯片转身让身后的男生递给上官。充当中间人的男生有些促狭地笑着说：“方舟，你怎么就给上官吃？”
　　“那你要吗？”方舟将自己手中已经拆开的那包递给他，“书包里没有薯片了。”
　　男生倒也不介意，伸手抓了几片放入嘴中，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方舟你可真像小学生春游似的……咱们班的小品怎么还没喊准备啊……”
　　男生话刚说完，观众席上一下爆发出极为热烈的掌声，他伸长脖子往前看，有些激动：“仙女和韩述！”接着也奋力地鼓起了掌。

　　不知是从哪一片区域传出几个女生的尖叫：“韩述！……真帅！”

　　男生撇了撇嘴，真是……不是很懂一些帅的人和一些花痴，他心想。

　　韩述会来吉他弹唱纯属是被林思先硬拉来的。小仙女是准备好自己上一个节目凑数的，可又觉得既然准备了节目却只是当炮灰海选都过不了也太没意思了。把韩述拉进来，锦上添花，哦不，是画龙点睛，节目被选上的可能性会更大。

　　毕竟观众赏才也看脸。

　　韩述在台上时几乎一直往台下盛暖的方向看，可距离太远了，他只认得出哪个是她，却看不清她的脸。
　　他在想她刚刚听完自己找她有事的话后，会想些什么？

　　她会和自己一样忍不住想一直盯着他看么？
　　她会像自己一样害怕，害怕如果他们的关系止步于未圆满的地方，时光流过，不小心有一天就将对方的样子模糊、忘记么？

　　多么矫情的联想和害怕，韩述乘着间奏深呼吸，脑中错杂的思绪来回拉扯。……还是不要太激动好了……等会儿节奏都快了。

　　一首歌马上就要结束了。
　　马上就结束了。

　　韩述几乎是直接小跑着退场，在后台将吉他丢给林思先道了句拜托后直奔向盛暖。

　　盛暖的位置在中场的第一排，离前场的最后一排有两米左右的距离，韩述直接冲到她面前，顾不得她的局促和不知所措，也顾不得别人的异样眼光。他抓起盛暖的手腕，眼神坚定地对着她的眼睛：“我们走。”就拉着盛暖一路小跑出礼堂。

　　台上背着灯光的盛枫，眯起眼看着两个飞奔的熟悉背影，饶有兴趣地笑了。

　　徐露看着他们两人就这样飞快地路过自己身旁，只留下一阵风，心里的酸涩又一下涌上来。

　　韩述拉着盛暖跑出礼堂所在的那栋大楼，却也没想好该带着她去哪。
　　盛暖一颗心在胸腔内跳得飞快，也显得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地挣脱开被韩述拉着的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还是疑惑地问韩述：“所以表演前跟我借二十分钟是要带我去干什么？”

　　“我们去老操场吧。”韩述有些无措地将被盛暖挣脱的手插入裤带又拿出。

　　讲话起的蒸汽被橘黄色的路灯照着，透出温暖的味道。

　　盛暖还是稀里糊涂地跟着韩述来到老操场的那两棵苍老的枫杨树下。
　　干枯的枝桠却在地上留下好看的光影。

　　“这里……冷吗？”韩述没头没尾地问到。
　　盛暖却笑了，自然是摇摇头。

　　“盛暖，我有事要和你说。”韩述又向着盛暖迈了一步，低下头，两只手不只如何安放，但他尽量让自己慢慢地，确定地对她说出：“我喜欢你。”

　　盛暖的眼睛忽然瞪大，脸上是惊讶的神情，尽管她不是完全没有猜想到……她和韩述之间有时候奇怪的氛围……韩述今天这样拉着她出来……可即便是有这样的猜想也被她否决了，怎么可能呢？

　　她与他，那么多方面的巨大差距，做挚友也是未曾想象的，做同桌也已让她觉得幸运了。

　　她怔住了，呼吸开始变得局促，脑中一下乱成一团，不会思考了。她将眼神匆乱地移开，却又觉得他似乎一直盯着自己看，脸一下烧了起来。
　　眼神避开了他却无处安放。

　　见盛暖沉默不语韩述又缓缓开口：“我知道……这样可能很突然，我心里像发了疯一样，就是想要讲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关注你，想帮你，时常觉得其实你很好……很可爱……也可以更好，……还会时常会想起你，莫名奇妙地，这不就是喜欢吗？……这不是即兴的玩笑，可我慌乱地不知道怎样说些好听的话……盛暖我喜欢你。”

　　寒风刮过耳廓，轰隆隆的声音。

　　盛暖呆立在原地，顿了许久，才终于有勇气看韩述，却又不敢直视他的眼。
　　否则她一定看得到韩述眼中灼灼的光，和快溢出的渴望。

　　她想要开口，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实话实说她其实也早就开始对他有莫名的好感了？说她也喜欢他，只是压抑着摆出不痒不痛的样子？……
　　那说出来那以后呢？他们两个就会在一起了吗？如果是，又会在一起多久？

　　“韩述……”她坚涩地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盛暖，不要害怕，不管是怎样的回答，我都接受……我想过一些应该有顾虑……我不会勉强你，可我想要一个回答，一个你没有欺骗内心的回答。”
　　我不相信，你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韩述按住盛暖的双肩，看着她，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不要太激动，可心脏都快跳出嗓子口了。

　　表白开始前还剩一些的自信此时已荡然无存，他开始愈发忐忑，甚至惧怕盛暖对自己……一点多余同学的好感都没有。
　　为什么她变得如此重要。

　　风卷着时间流逝。
　　不知道来回纠结了多久。
　　盛暖终于深呼一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也……喜欢你。”

　　“真的吗？！”
　　“嗯”
　　韩述竟激动地一下就抱住了盛暖，他们第一次，零点零一米的距离都没有了。

　　“所以我们现在不只是同桌了吧？”韩述放开盛暖，挠着后脑勺笑着问，眼睛清澈闪亮。

　　盛暖却又开始不确定了：“可是……”她想到了很多，那些很现实的差距又一下浮现于脑海。

　　至少在学校，韩述是每个老师都得很看重的尖子生，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可有可无的普通生。

　　而她和他最大的差距又哪里是学习成绩上。

　　有些自卑像藤蔓一样，紧紧地将心缠绕着，勒的人生疼。

　　韩述哪里会不知道她在纠结些什么，他抬手轻缓地摸了摸盛暖的头：“傻瓜，很多事是可以一起努力去改变的，也完全不用害怕那些……况且，郑直说过，哪里都有现实断裂的地方……试着和我一起走，可以吗？”

　　“嗯。”

　　盛暖又是顿了一会儿，然后用力点点头，决绝地。

　　耳边风似乎咆哮得更张狂了。

　　韩述抓起了她的手，彬彬有礼却没有犹豫地。
　　他的手心很冷，但传递着力量感。

　　双颊的热一直没有散去。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和安全感涌了上来，鼻尖一下就酸了。

　　盛暖听见风渐息刮过枫杨树梢的声音，右手被韩述塞在口袋握得发烫。
　　这个冬天，似乎都不那么寒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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