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是小甜椒

　　第1章

　　迟湄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

　　她眼皮发紧，双唇不自觉的抿成一条线。
　　在无数次劝慰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她熬了一个通宵才省来的睡眠时间别人看不上，她看得上。但当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乎不给她一丝一毫的喘息时间时，她真的，真的，忍不了了。

　　她一咬牙，把盖头的被子直接扯开丢在一边。她半坐起来，见是迟涘，表情微不可见的缓和几分。她也不说话，就扯着个不耐的笑瞧着眼前的女孩儿。

　　女孩儿有一头浅灰色的卷发，海洋蓝的美瞳显得很无辜，桃色腮红，唇釉blingbling的。
　　整个妆容倒是挺配她那一身很少女的lo裙。

　　“姐姐，你给我帮个忙好不好？”
　　迟涘开口就是软糯香甜的嗓音，仿佛一点也没有因她的黑脸而生气。

　　这话里的试探性不言而喻，迟涘正不安摩挲双手。

　　迟湄眯眼审视她，心中已经有几分猜测，挥挥手，“没钱了。”
　　说完她便倒头准备睡觉。

　　迟涘如同往常一样试图撒娇，“姐——”

　　她姐这个人话说的比谁都狠，但心却比谁都软。迟家生意失败后，爸爸锒铛入狱，几乎所有人都大变脸。曾经阿谀奉承的叔伯各种推辞，谁都不肯帮她们一把。那时候，没有落井下石的人都已经算给足了面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吃惯了燕窝，穿惯了高定的人跌入尘埃，最开始几天她都会窝在被窝里哭，哭到鼻子都冒泡。

　　迟湄却不哭，吼她：“哭有什么出息。”

　　迟湄确实厉害，即使高考滑铁卢考进了一所普通大学，没有出国深造，没有强大的家世作为后盾。她也已经从粉丝几十的小透明到现在几十万粉丝的健身大咖博主，每日微博打卡健身的活跃粉丝好几千。在众多广告营销博主中，仿佛如一股清流。

　　在花钱这上面，说实话，她从来没委屈过她。

　　可迟湄这一次是铁了心的不通融，一翻身，将后背对着迟涘。
　　“迟涘，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是姐姐不给你钱花，是你真的应该学会克制。一个星期前我记得我才给你打过钱，现在缺钱可以找姐姐，以后呢？”

　　迟湄侧着身子，半晌没有听到回应。僵持之下，她微微叹口气，偏头准备开口问迟涘是不是自己口气太重了。

　　她正为自己被粉丝扒皮照片的事儿烦的要命，可她不应该将负能量转移给迟涘的。

　　事实上，她是一个不露脸的健身博主，平时都是以打马赛克或者添加贴纸为生。本来粉丝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最近扒照片的势头有明显上涨。她甚至已经动了要不要直接把微博号转让了的心思，风险太大，她无法想象暴露于网络世界的她，以及与她密切相关的家人该面对什么样的非议。

　　哪知道，迎面正对上一张哭花了的脸。迟涘的眼睛红红的，肿成一个大灯泡。泪珠像断了线的绳子往下滚，她为了强迫自己不哭出声音，嘴唇大力咬着，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外渗的血丝。

　　她眼底的绝望和无助瞬间刺痛了迟湄，迟湄冷声：“松口，你想咬死自己吗？”

　　迟涘木木的，像是没听到声音似的，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状态让迟湄想起三年前她在垃圾场找到的那个奄奄一息的迟涘。
　　像即将凋谢的花瓣。

　　手已经不自觉的发抖，她左手压住右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上手生硬的将迟涘的嘴巴掰开的那一刻，迟涘呜咽的哭声溢出来，哭的人心肝发颤。

　　“姐——我……我……怀孕了。”

　　怀孕二字轻不可闻，但迟湄还是听见了。
　　可她妹妹才十八啊！

　　“谁的？”她脱口而出。

　　迟涘僵硬的别开脸，显然是不想提到这个人。

　　她哭得打嗝儿，“姐，我想去做人流。钱我已经攒够了，可我害怕。”她摸了摸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有点怜惜的说：“他……还那么小呢。”

　　不需要迟涘再多说什么，迟湄立刻将前段时间迟涘以各种缘由找她要钱联系了起来。
　　她眉头微蹙，眼神冷冽。

　　“是你要打还是那人要打？”

　　迟涘还未发出声，便听见迟湄补充一句，“说实话。”

　　迟涘说：“已经分手了。”

　　这话一听，迟湄就忍不住心疼迟涘。她这姑娘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在经历那样的梦魇之后还能敞开心扉，跟人交往，甚至于到了这种深入的程度。

　　那人，怎么能，怎么可以这样将她丢在一边，让她一个人默默去承受这些。

　　迟湄软声道：“迟涘，手机给我。”

　　迟涘被唬得愣愣的，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把兜里的手机递了出去。
　　“姐，你要干嘛？”

　　“善后这事儿一大男人没道理全推给你，有点儿脸的怎么都得跟咱一块儿去趟医院。你别怕，我来替你说。”

　　***

　　医院。

　　整个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两边的蓝色长条座椅在白到反光的瓷砖映衬下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迟湄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脸色很难看。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有一会儿了，一想到迟涘正在经历着什么，她对迟涘所谓的男朋友就没有半分好感。
　　电话没接，短信也不知道看到没有。

　　她气极反笑，正式给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打上一个“人渣”的标签。她从来不爱给人打标签，因为她认为那太过于自以为是，但此刻的她，情感占了上风。
　　这种狗东西，担得起人渣二字。

　　世界很小，她妈妈曾经的牌友们竟然也出现在这里。贵妇一般的姿态，如同指点江山一般，赤裸裸的奚落她。

　　“诶，这是不是迟湄啊，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董夫人瞧一眼手术室，试探着问：“做手术？谁？”

　　迟湄并不想搭话，只淡淡回：“您忙您的吧。”

　　董夫人有点不高兴，但本来也就是随意问的，问题的答案对她而言并不重要。挽着旁边老友的胳膊，正准备提脚走人。

　　这时，手术灯红灯解除。

　　一张病床被医务人员推出来，女医生解下口罩，露出一个笑容，说：“手术很顺利，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静养。做小月子也不能掉以轻心，不然以后上了年纪会落下病根。你妹妹年纪小，做姐姐的得多帮衬些。”

　　董夫人耳朵尖，瞬间抓住重点，惊呼：“什么？她妹妹？那才多大啊。”她和身边的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迟湄一个眼风扫过去，两人立刻噤了声。

　　董夫人唏嘘，什么嘛，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让她儿子娶来当媳妇儿她都不要的。
　　“反正早几年这姑娘也是脏了的人，被那么多人给……唉，想来打胎也算不了什么。”

　　迟湄的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极力控制自己的语气，“您可闭嘴吧，积点口德行不行？”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她跟着医务人员一起将病床退回病房，眼见着迟涘眼神呆滞，微微别过的头清晰可见睫毛颤动，一滴泪珠静悄悄滑落。

　　迟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尤其是在接到下一个电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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