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梁未寒时

　　晚上，“且饶科技”的员工差不多都走了。只剩梁德仁和范一鸣在总经理办公室。
　　“我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
　　“不走。我这还有事儿呢，没看见吗？”
　　“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放松！狂欢！嗨起来！”范一鸣超级夸张得表演着各种动作。
　　“我在想。”梁德仁停下手里的活，问：“你在国外那几年，得过抑郁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我在国外那几年，鬼佬吃什么，我吃什么，鬼佬玩什么，我玩什么。怎么可能抑郁？开玩笑。我说德仁兄，你要再不起开，我就点外卖了啊，我真点了啊。我就坐你办公室吃外卖了啊，我跟你说。”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帮我把外面的灯都关了，就留一盏就行了。”梁德仁特别怕范一鸣在他自己的办公室吃外卖，吃完之后的几天里，他都觉得有味儿。
　　范一鸣带着梁德仁，来到一家新开的酒吧，酒吧里到处都是各路白领。
　　“你为什么总是很喜欢去白领待的地儿？”梁德仁喝了一口威士忌问道。
　　“错！我对你这句话表示严重抗议！我不是喜欢白领们待的地儿，我喜欢漂亮白领们待的地儿。你这种老气横秋的IT男，懂个屁。”
　　这个酒吧，是一家楼中吧，在一栋大厦的顶楼，可以一览这个城市的全貌。来这里的人，或许有真的喜欢看景色的，或许，更多的，是来这里遇漂亮白领的。因为本身在这座大厦工作的女员工们，在其他人看来，都是很优秀的。
　　“能请我喝杯酒吗？”一个说着流利中文的外国女孩出现在他们身边。
　　“可以啊，当然可以了。想喝什么，随便点。”
　　“那我就要一杯SingaporeSling吧。”
　　“嘿！帅哥，给这位美女做杯新加坡司令。”范一鸣他们就坐在吧台，所以他直接冲bartender喊了一句。
　　“马上。”
　　“诶？美女，你是哪国人啊？”
　　“我是俄罗斯人。”
　　“那你来中国多久了？”梁德仁插了一句。
　　范一鸣坏笑地看了看梁德仁，认为他对美女感兴趣了。
　　“我来中国5年了。”
　　“哦，那你有男朋友吗？”这是范一鸣的核心问题。“每逢大事，必有静气，静气就得从长计议。”这是范一鸣经常说的话。
　　“没有。”
　　“别骗我，快跟哥哥说实话。”
　　“真的。不骗你。我还是学生，我在读研究生。”
　　“学生好啊，我就喜欢学生。”范一鸣已经完全顾不得旁边的梁德仁了。
　　“但是我也在工作。我在这栋大楼里实习。”
　　“实习啊，都做些什么呢？”
　　“主要是帮我的老板做一些数据分析。你的朋友看起来好像很无聊。”
　　范一鸣回头看看身边的梁德仁，一个人手托腮地发呆，身边的摇滚似乎跟他太不搭调了。
　　“一起玩啊，干嘛一个人坐着。”范一鸣捅了捅梁德仁。
　　“你跟美女聊得那么欢乐，我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要不你跟你旁边这位聊一聊吧，我看她也挺无聊。我现在真没空跟你说话，俄罗斯妹子，俄罗斯！”范一鸣立马转过身去，继续跟俄罗斯妹子说：“诶？你们俄罗斯的姑娘，是不是都跟你一样，身材这么好啊？”
　　梁德仁看了看旁边的一个女孩，一瓶啤酒喝只剩一半，但是已经半趴在吧台上，一副很苦闷的样子，这样子，不知怎么，让梁德仁想起昨晚上的孟鳄寒，也是啤酒、也是长发、也是苦闷的样子、也是醉意绵绵。昨晚的事情还有一点挥之不去，梁德仁似乎不太想再来一次艳遇，毕竟，梁德仁跟范一鸣这种聒聒噪噪的人不一样，他还是希望自己有些节制。梁德仁没有去搭讪她旁边这位姑娘，相反转过去，跟范一鸣说：
　　“我有点困，我先走了。你慢慢玩。”
　　“我靠，你又把我扔了。”
　　梁德仁没理他，下了高脚椅，就打算朝门外走去。
　　“你喝酒了，你别…”
　　“有代驾。”
　　“开车啊。”范一鸣才把话说完。
　　回到家里，打开灯，扔下公文包，梁德仁把空调开到最低档。往沙发上一躺，摸到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电视里正在放欧洲杯足球赛，瞬间空荡荡的公寓里，才有了烟火味。梁德仁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啤酒关，这是孟鳄寒昨晚死捏在手里的那个啤酒罐，已经变形的啤酒罐。
　　梁德仁把双脚放在茶几上，往沙发更后面靠了靠。
　　“现在的女孩，还真是，不要钱，都愿意。”梁德仁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随即，他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跑到书房里，打开书桌抽屉，里面塞着一封封已经被打开过的信。梁德仁重新读了其中几封：
　　“我爸爸不知道我妈被撞。我们没跟他说。”
　　“不是，他不是去世，他是失踪了，我们找过，但找不到。”
　　“嗯，还在治疗中。毕竟年纪这么大了。况且，就我一个人照顾我妈，我妈能好得快吗？”
　　每一封，似乎说的内容都不多，但梁德仁却读得津津有味。梁德仁把信重新装进信封里，把每一封信都叠加放好，关上抽屉，锁上，就像把一个神秘而又珍贵的宝贝，放进了保险柜。
　　“唉….”梁德仁叹了一口气，心想：“恐怕很难再找到一个想见面的笔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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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梁格峰跟部门老总杨自立请了假，说是部门老总，说是部门老总，其实这个部门也就3个人：杨炎、他梁格峰、还有一个刚进来的办事员。老板许诺他们，近年会再增加新员工，但是都年中过半了，也没见个人影进来。
　　梁格峰匆匆往家里赶。他急着回去拿一个软件。这个软件是他大学同学秦学正研究的。秦学正现在正在国外读博，过年的时候回国内，把这款软件交给了梁格峰，希望他能找梁父帮忙投资上市。为什么这款软件不能通过自身实力投放市场了？因为，这款软件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地方，只能通过其他方式的包装。这些年，开发这种软件的人不少，但没一款能面世。梁格峰也知道他爸爸不会答应，只是同学盛情难却，只得先答应说看看先。
　　梁格峰从家里再回到单位的时候，孟鳄寒还没回来。梁格峰去她办公桌第二次的时候，孟鳄寒回来了。
　　“小寒，你刚刚手机落下了。”
　　“是啊，是啊，我真是大意。后来到了医院，我是问了一路问到我妈的病房。没手机真的很不方便。”
　　“伯母还好啊？”
　　“还好还好，谢谢关心。她就老毛病犯了，已经没什么事儿了现在。”
　　“那就好，我先回去工作了。你忙。”
　　“嗯嗯。谢谢你帮我拿手机。”孟鳄寒道谢后，又专注画设计图。
　　“快，快，快，看那边，寒姬又在瞎勾引。”
　　“那不叫瞎勾引，那就本能。本能，你看过吗？”
　　虽不知道这刺耳的话从哪里传来，但是孟鳄寒压根就不想看、不想猜、不想管。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抬一个人的时候，大家一起抬，踩一个人的时候，大家一起踩，你要问什么是主见？在这种办公室政治里头，主流就是主见。
　　终于熬到下班。孟鳄寒去找姜乐琴。
　　“乐琴！”鳄寒走到姜乐琴的办公桌。看见姜乐琴也正在收拾东西。
　　“诶？小寒？你来找我？”
　　“今天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可以先去超市买点小菜，你想吃什么？火锅还是火锅还是火锅？哈哈哈哈，好久没吃火锅了。”
　　“今天同事们约了我去酒吧。说是新开的酒吧。你要不….”姜乐琴刚想把“你要不要一起去”脱口而出，赶紧收了回来：“先自己回去吧？”姜乐琴想到程敏童她们几个不太喜欢孟鳄寒。
　　“啊？这样啊？那行，我自己先回去。那你自己小心点哦，酒吧这地方，注意点。”
　　“OK！”
　　姜乐琴一时半会，还真说不出来是忌讳别人不想她去，还是自己不想她去。总之，暂时不用回去面对孟鳄寒，姜乐琴就觉得舒爽得多。
　　“姜乐琴，快点啊！先去吃饭！”有人催促。
　　“来啦，来啦。”
　　“快去吧，快去吧。”孟鳄寒说着目送她离开。
　　孟鳄寒叫上梁格峰，去了她合租公寓附近的超市。梁格峰很是高兴，帮鳄寒又是提包包，又是提塑料袋。走在从超市出来的人群里，他们也会听到有人对梁格峰啧啧夸奖。
　　“你看看，人老公多好，老婆什么都不用提，哪像你，恨不得我把你还提着。”
　　梁格峰和孟鳄寒悄悄回过头去看了看，见一对小夫妻模样的人在他们后面，男的胖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诶？你说，真要让那女的拎着男的，那得吃多少菠菜啊？”梁格峰小声跟孟鳄寒笑着说。
　　“呵呵呵呵”孟鳄寒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那模样，恰似一个邻家小妹妹，清纯也不做作，梁格峰看在眼里，心里自然很是荡漾。
　　回到孟鳄寒她们家，杜小雅听见门铃，开门，见梁格峰提着大包小包，赶紧帮衬着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梁格峰让她和孟鳄寒去客厅沙发休息。
　　“我觉得峰哥人真不错。特别爱护女生。难怪…..”杜小雅说。
　　“难怪什么？”孟鳄寒一边听，一边翻着茶几上的《室内设计指南》。
　　“没…..没什么。”
　　“古里古怪。”
　　“你们确定是吃火锅吗？”
　　“确定！”孟鳄寒和杜小雅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那我做了啊，等下就改不了了的，我跟你们说。”
　　杜小雅握着一双筷子，在火锅里面挑来挑去，找她最爱吃的刷羊肉片。
　　“哎哎哎，小雅，你这样，羊肉就算有，都被你戳散了。”孟鳄寒说着拿起汽水喝了一口。
　　“那总得让我先戳一块啊。怎么回事啊….戳了半天，都戳不到。”
　　“我帮你吧，小雅。”说着，梁格峰拿起长漏勺，帮杜小雅在火锅里面捞起来一堆东西，又在这一堆东西里面，让小雅自己找她要的羊肉片：“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这不挺多的嘛。”
　　“峰哥，要我说，你就特别适合结婚。世纪好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要是哪天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我，首先我，肯定是不能生活自理的。”
　　梁格峰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低着头，腼腆地笑了笑。
　　“那小寒呢？小寒你会不会也不想我从你们的生活中消失啊？”
　　“当然不想了，你要消失了，我们晚上还哪有火锅吃啊？是吧？哈哈哈。”孟鳄寒最害怕回答这种尴尬的问题，这种腼腆又有点内向的男生，你一句话，在他们心里记好多年。
　　“那会不会考虑结婚呢？”
　　停下筷子，孟鳄寒。
　　停下筷子，杜小雅。
　　“结婚？”孟鳄寒问。
　　“啊！峰哥，你这算不算…..是在求婚啊？”杜小雅比孟鳄寒还惊讶地问。
　　“你别瞎说话。”孟鳄寒使了个眼色：“你不吃羊肉了吗？你不吃，我吃了。”
　　“吃。吃。吃。吃。我吃。”杜小雅在火锅盆里瞎耗着，她也不知道耗什么。
　　“格峰。我…..”孟鳄寒的招牌“好人卡”模式要启动了。
　　“好好好，别说了，我懂了，小寒。”
　　“不是，你听我说…..”
　　“真的，别说了，小寒。”
　　“不行，我一定要说清楚。”
　　“你要再说，朋友都不做了啊，哈哈哈哈。”梁格峰半开玩笑半阻止了孟鳄寒要说的话。
　　孟鳄寒闭上嘴，不再说话。其实，孟鳄寒心里是庆幸的，因为如果她开了口，可能真的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小寒，我只问你一个话题之外的话，可以吗？”
　　“嗯，你问。”孟鳄寒感觉像是瞬间又回到朋友的位置。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有没有什么困难？”
　　“没有。”孟鳄寒很肯定地回答道。
　　“那吃东西吧，来，来，还下点儿什么别的菜吗？”梁格峰像没事儿人一样，又开始充当起劳模的角色。
　　“我要吃西红柿。”杜小雅识相地打破尴尬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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