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最初

　　公司的年终答谢会终于如期召开了。
　　我们从客户名单、请柬制作发送到会场布置，真是忙得焦头烂额。因为人手不够，临时又安排我和李志还担任的场的会务工作。我和他穿着简单的工装，在会场忙碌着，又是端茶，又是从倒水，又是送资料，又是拿话筒的。
　　会议程序第一项，公司老总讲话。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人走上台。这就是我们的老总啊，这么年轻。我和李志此时正站在会场边侧，在心里想道。耳边李志也在赞叹着：“咱们老总可真是帅啊。”
　　我赞同他的说法，一边也盯着老总仔细看，忽然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此时老总已经开始讲话了。一篇热情洋溢的讲话，我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老总的表情很严肃，轮廓分明的脸型，高高的鼻梁，宽阔的下巴，是个眉目清朗的俊逸男子。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熟悉，就算他的皮肤变得更加黝黑一些，就算他的头发修剪得精致有型，就算他端坐在那里，西装革履，表情沉着，就算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我不熟悉的味道，我依然认得他，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认得他，不会有错。没错！他是张勇!
　　我的头轰得一声，整个人就好像一下子掉进了深水。我有些窒息，呆呆地站在那里，瞪大眼看着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接下来，整个答谢会的程序照常进行，我却已经如同一个傻子，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会场里轻柔的音乐响起。人们开始在鲜花和美酒中间穿棱，三五成群地交淡着。张勇的身边站着一位美女，十分抢眼。她长着一双大眼睛，披着长长的一头卷发，五官精致，妆画得很浓，皮肤白皙，睫毛扇形阴影隐约可见。她身穿一件乳白色的裙子，衬着她玲珑的身材，美得像一幅画。她站在西装革履的张勇身边，显得两人是那么般配。而就在那个时刻，因为那时候酒店人手不够，我作为一个小职员，正端着一盘红酒杯，在会场上来回奔忙。
　　我知道，在那个时刻，我就是一个仆人，而那个女人就像是公主，张勇就像王子，其他的宾客就像是王公贵族。
　　我回到茶水间，放下手中的盘子，偷偷来到卫生间。
　　各种情绪如潮水一般涌来。我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看到我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我今天是怎么了？往日那么多次地位悬殊对比，与同学、同事金钱和物质上面明显的差距，我都让自己欣然面对，这一次却有种全线溃败的感觉。我感到力不从心。在我最贫穷的时候，我从不觉得自己贫贱，因为有张勇在我身边，如同阳光照在我身上，我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了什么。而此时，我想念了这么久，一直支撑我内心的张勇，却正站在别的女人身边，高高在上，正眼也不瞧我一眼。我内心的堡垒崩塌了。
　　我想起了妈妈。在我们一起穷苦的日子里，她曾经告诫过我：“人可以穷，但是心不能穷。”想起妈妈，如同一股暖流，缓缓地包围过来。
　　“那又怎样？”心底有个声音响了起来。我用手背轻轻压住眼睛，沾掉了睫毛上的泪珠，抬起头来，让自己的嘴角往上翘。 “我并没有什么可自卑的。贫穷不是什么罪过。我们都是平等的。”这个声音继续响着，是那么坚定，一如妈妈平静的目光，能让我冷静下来。
　　从卫生间出来，我重又面带微笑。
　　命运真是神奇，我与张勇竟以这种方式见面。远远看去，张勇的表情严肃，但神态自如，在不停地与客人们打着招呼，不停地交谈。当他的目光似乎要转向我这边的时候，我连忙低下头，并且转过身。那名女子，一直陪伴在张勇的左右，大约是女朋友吧。
　　越想要躲避，却越要出事。我低着头经过他们身后时，那名女子忽然转了下身，胳膊肘刚巧碰到了我手中的托盘。我促不及防，托盘一歪，倾刻间，一盘红酒杯“哗啦啦”掉在了地上。那美女的裙摆和鞋子上都泼上了红酒。美女惊叫：“哎哟，你怎么搞的！”我惊吓不已，脸已涨得通红，慌忙掏出手帕，蹲下去擦拭她的裙角，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那美女一把打开我的手，厉声说：“行了行了！你们这个饭店的服务员怎么这么不专业！”
　　我低着头，仍然蹲在那里收拾。耳边听到张勇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先回酒店去吧。”
　　那美女的声音立刻温柔起来：“不！我不走。我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说着，她抬起脚走到卫生间去了。
　　饭店服务员此时已经过来收拾，大家的注意力也转移开了。我顺势与她一起蹲在地上收拾，并且赶紧离开了那里。

《我们的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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