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君颜

　　来了将近五日，十三觉得百无聊赖，忽然想起宫中的人，天清不知道怎么样了，每天跟在太子身边，鞍前马后伺候着，应该很有收获吧，不知会不会偶尔想起她，十三讥讽的笑。她一直与天清要好，也只与天清要好，从来不知道，天清会这么热衷于朝廷之事。
　　或许很多事情她都忽视了。她想她应该明白，宫里的每一位皇子，对权势皇位，都有着不由自主的趋逐。
　　还有母妃，一个人在宫中，不知道会不会寂寞，会不会像她，小初那个丫头不知道伺候的怎么样。
　　来了老三的府里，也就是进了另一个宫闱，初来的新鲜已经被磨光，十三出不得门，便想着回去了。可是回宫之前，十三很想去宫外看看，想去易水寒口中的西街，十三不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但是宫里很多小太监都很喜欢那个地方，她不止一次在石头窝外听见小太监窃窃私语的交谈，那里热闹、有趣。所以，对这个西街，她很向往。
　　“公主！”正想着，忽然管家进来，朝十三作了个揖，禀报：“易王府的小王爷求见。”
　　易小王爷？十三皱眉，忽而一笑，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不过既然来了，正好打发时间：“在哪？”
　　“在客厅等候。”管家作了揖，下去了，十三跳下长廊的扶栏，向客厅走去。
　　刚走进客厅，发现堂上坐着的人正微笑着看她，十三也微笑：“小王爷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想要知道你在哪里，并不难。”易水寒笑着说，看十三在自己对面落座。
　　“那小王爷今天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十三直直看着易水寒，微笑问话。
　　“来看望十三公主一定要什么理由吗？”易水寒仍是微笑。
　　“你只是来看我吗？”刚想到他，忽然他就出现了，十三忽然有冲动，她一定要在回宫之前，去见识宫墙外的世界。
　　“十三公主说呢？”易水寒似乎察觉十三的意图，只是微笑。
　　“你说的那个西街，我很想去看看。”十三直接说道，眼神清亮，不接受拒绝。
　　“既然公主想看，易水寒可有这个机会相陪？”脸上笑容扩大，这个小公主真是可爱，率真直接。
　　“嗯，给你这个机会。”两人相视而笑。
　　“公主这样出去不方便，我带了适合公主外出的衣服，公主换上去方便些。”易水寒笑说，然后身边的小厮立刻拿出一个包袱，双手呈给十三。十三笑着看着小厮手上的包裹，他早有准备？抬头看见易水寒嘴边的奸邪笑容，十三心中了然，大方接过：“小王爷稍等片刻。”
　　“等一下，”易水寒叫住转身走入内堂的十三，“公主若一直叫我小王爷，外出就不方便了。”
　　十三偏头想了一下，“也对，那我叫你易大哥可好，你就叫我十三。”
　　“十三。”从善如流。
　　十三微笑，转身进去了。
　　过了一会，一个偏偏小少年和一个英俊青年男子上了马车，向西街而去。

　　天朝的皇宫在京城的北边，前面的广场东西走向，分为东西两街，东街都是皇臣贵族居住之处，一座座王府高墙层层叠叠，安静肃穆，各个有钱有势的人都以住在东街为荣，在东街置地筑屋是有钱之人的兴趣。西街为商街，商贾店铺林立，各方商人，江湖人，地痞流氓，都在此地聚集，鱼龙混杂，由此衍生出的客栈茶楼、勾栏楚馆随处可见，是京城最繁华也最不安定的街道。面着皇宫的南街居住着京城的百姓，富贵不比东街，繁华不比西街，是平实厚朴的区道。
　　这会子，易水寒和十三去的，是一个妓院。
　　“烟雨青楼？”十三好奇看着那红底黄字的招牌，还有纱幔飘飘，“这就是你说的京城最繁华的妓院？”
　　“嗯哼。”易水寒应道。他实在很想发笑，这个小公主想来的地方竟然是妓院。他在马车上问她想去哪里，十三想了想之后反问他，哪里最热闹，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人？
　　见到各种各样的人？试问有那个公主会想见到各种各样的人？
　　然后他就告诉她，在妓院里，有各种各样的人。结果他们就在妓院门口了。显然，这个小公主相当激动且兴奋。十三的快乐感染到易水寒，易水寒笑说：“现在并不是这里最灿烂的时刻，如果你想真正见识它，就该晚上来，不过我想你的三哥应该不会答应。”
　　“不用等到晚上，我们可以进去了吗？这里可是你常来的地方？”十三迫不及待。
　　他常来妓院？她一个女孩子面不改色讲这种话实在是……易水寒真是想叹气，不过他还真的是常客。
　　“走吧。”易水寒笑着摇摇头。

　　这就是妓院吗。
　　十三睁大眼睛好奇兴奋的吸收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那边一个大胡子的男人，大碗喝着酒，桌边放着一把大刀，还搂着一个衣着暴露、胸部很大很白皙的女人，喝完酒，还把脸凑到女人的胸部去……
　　十三脸颊微微发热，转过头，这里还真是……
　　那边是一个书生，看上去与颜宁一样大小，一样清秀，身边坐着个安静的女子，穿着没有刚才那个女人来的暴露，两人默默喝着酒，然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冲过去，捉住那个女子的手，书生惊得从坐上站起身，那个女子也是一脸惊惶，再然后，一个年纪稍大浓妆艳抹的女人冲上去了，安抚着三个人，看上去八面玲珑，至少三个人渐渐被安抚，络腮胡搂着另一个女子去了，书生与安静的女子接着喝酒……也有可能只是茶而已。
　　十三又转头，却被人拍拍肩膀，“我们上楼。”易水寒笑着说，刚才一直默默看着十三好奇的表情。很有意思。
　　“我们去哪里？”十三拨冗问，目光不肯收回来。
　　“楼上有更有趣的事情，你不走吗？”易水寒笑说。
　　“走。”十三立刻说，跟上易水寒，双眼发光看着易水寒。
　　“你是一个很容易取悦的人。”易水寒笑着得出结论，“现在我知道把你骗出宫的办法了。”
　　十三笑笑，不置可否，催促易水寒快走。

　　楼上与楼下大不相同，楼下是大堂，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在大堂里暴露无遗，楼上的都隔成雅间，每个房间都是私密的空间，价格自然也不同，房门口挂着红牌，有些写了名的，也有些没有的，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名字，像是碧玉阁，铭玉阁等等，他们去的那个，叫做蓉香阁。
　　易水寒很是熟稔的打开房门，一个红衣女子坐在房间正中，弹奏桌上的古琴，桌边祥兽香鼎冒着袅袅的香气。
　　仿似没有看见易水寒，红衣女子弹着自己的琴，琴声绕梁，即使在宫中，也很少听到这样动人的音乐。十三随着易水寒坐在边上，静静听曲，一样身着红衣的小姑娘送茶上来，送茶的小姑娘美貌比弹琴的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年龄看上去比十三大几岁，奉上茶后，静静立于一旁。
　　曲终了，红衣女子抬头看着易水寒和十三。
　　“不介绍一下。”
　　“这是我一个妹妹，你可以唤她十三。”易水寒不避讳十三的性别，坦诚介绍。
　　“你这个兄长竟然带妹妹来这种地方。”红衣女子笑骂。
　　“她想来，我阻止不了。”易水寒笑着说道，亲手给坐下的红衣女子倒了一杯茶。
　　“红儿，去练琴。”红衣女子对身边的小姑娘说道，小姑娘应了一声，走到刚才红衣女子所弹的琴边，伸出纤纤玉指，在琴弦上舞动起来，悠扬的琴声飞出来，她弹得琴，不比红衣女子的差，听来悠扬不觉，意境深远，十三盯着那个小姑娘，很是好奇。
　　红衣女子也不管十三，和易水寒说着话，十三坐在红衣小姑娘身边，侧耳听她弹琴。
　　“他是谁？”红衣女子看着十三问道。
　　“是我的妹妹。”易水寒笑说。
　　“妹妹？”红衣女子有些怀疑。
　　“是。”易水寒看着红衣女子，笑着说，“你不必吃醋，她就是我的妹妹而已。”
　　“啧？”红衣女子没好气，“你脸皮可真够厚的，谁吃你的醋？”

　　“你叫什么名字？”十三问弹琴的姑娘。
　　“你年纪比我小，多少该叫一声姐姐。”小姑娘脾气不小。
　　“我姐姐太多，不想再叫谁姐姐，问你名字不可以吗？”十三也执拗。
　　“那问别人的名字之前，是不是应该告诉别人你的名字？”姑娘干脆停下手中的琴，看着十三。
　　十三偏头想了想，笑开：“也对，可是我不方便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十三。”十三坦诚说。
　　小姑娘看看十三，也不勉强，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我叫醉红，是蓉香姑娘的丫头。”
　　“醉红？好听的名字，是蓉香姑娘帮你娶的？”醉红这个名字，适合这幢楼里的姑娘，却不适合外面的女孩。
　　“你很聪明。”醉红点点头，眼里露出赞赏。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十三接着问。
　　“为什么我不能来这里？”醉红反问。
　　“书上说，好人家的女子，都不会到这里来。”十三问的仔细。
　　“你这样问，可见你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能到这里来，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是一种幸运。”醉红冷哼，看来这个小姐，虽然聪明，却不懂世事。
　　“这里像你这样的姑娘很多吗？”十三皱眉。
　　“我是幸运的一个，蓉香姑娘肯带着我。”醉红看着蓉香，目光有些远。
　　十三皱眉看着醉红，“其他人呢？”
　　“其他人，就有无限种可能了。”醉红不说破，只是无限感慨，“你又何必知道那么仔细，我们的生活，与你的生活，是不一样的，未来不同，自然期望不同。”
　　十三有些迷惑，看着醉红。醉红不理会她，继续弹起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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