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来的地方

　　我睡不着，却不是因为想你。
　　——江千千
　　其实我说的话很多都是反话，不知道你是否能听懂。
　　——江千千
　　又一次睡不着了。江千千半夜在黑暗里坐起来，发着呆抱住膝盖。为什么，我到底在焦虑什么？
　　人生中第二次失眠，不是来自林花谢，不是来自屈亦辰，不来自任何人，只是来自心中那无名的焦虑。不知从何时而起，扎根发芽，亦不知到何时而终。
　　江千千胡乱地揉了揉头发，看着眼前漆黑的景象，像在绝世的黑暗里混沌地找不到突破口。
　　江千千爬下床，到卫生间去了一下。她轻手轻脚地，生怕把熟睡的室友吵醒。
　　世界都在安眠，周遭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氛围中。竟然让人心生眷恋。
　　有室友在说梦话，喃喃自语着，声音蛮不小的。梦里的室友仿佛很激动，几句话之后静下来，世界重归沉默。
　　上卫生间的时候江千千照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眼睛干干涩涩地，睁不开来，眯成了疲惫的一条缝。
　　而脑子却很清醒。
　　重新爬上床之后重新躺下，心里平静了很多，慢慢地，慢慢地，也就睡过去了。
　　只是第二天，要到很晚才起。
　　开学没几天，课都还很少。然而在江千千睡到下午迷迷糊糊地去上本学期第一节葡萄牙语专业课的时候，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屈亦辰，那小子，怎么在教室里坐着？
　　江千千第一反应是，走错教室了，于是连忙退回去，又抬头看了看教室号，又半信半疑地核对了一下课表。对呀！就是公教412，江千千不得已硬着头皮再次走进去。
　　老师已经来了，风尘仆仆地在讲台上掏着课本。
　　江千千因为实在状态不佳而坐到了后排。直接忽略了屈亦辰在中间对她的挤眉弄眼，招手呼叫。
　　江千千到后排角落坐了下来。刚把书包放下，正在掏课本，突然瞥见屈亦辰像一阵风似的落座，落在她旁边的座位上。
　　“喂！”江千千怒目而视：“你干嘛跑到我们课堂上还坐在我旁边？”
　　屈亦辰无辜而又吃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语气：“你不会忘记了你欠我一面的事吧？那可是寒假啊！刚过去的寒假啊。你今天的脾气怎么差到这个地步？诶？不对，不仅脾气差，脸色也差得出奇。啧啧，让我仔细瞧瞧，昨天晚上是不是睡得特别特别晚？”
　　“噗、”正在喝水的江千千，禁不住让前桌同学的后背喝了二手茶水。还好大冬天的大家穿得都超级厚，前桌同学并未察觉到。
　　江千千瞪大了眼睛，像看巫师一样研究着屈亦辰，太可怕了，睡得晚这家伙都知道。
　　毕竟这是我的独家秘密。
　　毕竟这是概率很小的事件。
　　“怎么了？熊猫眼越瞪越大了啊。”屈亦辰看着江千千一点点凑过来的像是要把他研究透的眼神，不禁心里打鼓地一点点往后仰去。
　　“咳咳。”正在这时，讲台上的老师适时地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本学期第一堂课的例行点名。
　　到最后的时候，眉头却突然皱了起来：“屈亦辰？广告学？”抬起头扫视了一下班级：“谁是屈亦辰？”
　　刚被江千千盯得发怵了的屈亦辰，闻言像被解救了一般，立马站起来。站起来后的他，却瞬间无缝连接地转换成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老师，是我。”
　　中年女老师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仿佛被屈亦辰的阳光帅气惊艳到。但毕竟是有资历的老师，立即又转换了严肃的脸色，眉头皱得更深了一点：“我们葡萄牙语的专业课不允许外专业的人来选。现在不是大一刚来，已经是大二下学期了。你没有基础，必然会跟不上。这样，你下课后去把课退了吧。”
　　屈亦辰闻言，轻松地用葡萄牙语说出一句：“老师，我可以跟上您的教学进度的，请放心。”
　　老师的眼睛瞪大起来，贮藏了满满的讶异，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班里的同学也都吃惊地看着屈亦辰，仿佛他是刚刚从火箭上下来的外星球生物。
　　葡萄牙语属于小语种，即使是外语专业的人也很少有会葡萄牙语的，可屈亦辰一个广告专业的人竟然张口就来，不能不让人另眼相看。
　　可屈亦辰并不在乎满屋子人赞许与讶异的目光，他微微地向江千千看去，发现她与其他人一样，脸上贮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屈亦辰的嘴角微微地扬起来。
　　其实不怪大家如此冲动，实在是因为他们这个专业少有外人介入，而平时为了上课的发音效果，全部采取小班授课模式。所以他们都很羡慕那些可以一个系一起上课的学生，热热闹闹，想与谁坐一起就与谁坐一起。而此刻有一个人突然闯入他们单调的生活，并且能够势均力敌，并且整个人又如此阳光帅气，无怪乎他们会像看到UFO一样兴奋了。
　　屈亦辰用半是严肃半是纨绔的语气带笑说：“老师，如果我能跟得上您上课的进度，可以允许我在这里学习吗？”
　　中年女老师已经被屈亦辰的连环夺命杀震慑住了，先是俊朗的外表，然后是流利的葡萄牙口语，最后是谦润如玉的请求。此刻，哪怕是中学时候的教导主任来了也禁不住要点头同意。况且，在A大，跨专业辅修本来就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只不过小语种专业一旦过了大一，就很难有外专业再插入进来了。这是由语言的基础难度所定义的。
　　可是屈亦辰既然已经跨过了这道坎儿，也没有什么理由不被同意了。
　　中年女教师点了点头，假装威严余存地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可以，你先学着吧。”
　　全班同学一阵戚戚然，教室里掀起一阵喧嚣。所有的人交头接耳，面带兴奋的神色。
　　老师抬手往下摆了摆：“坐下吧。”
　　屈亦辰闻言坐下来，转过头对上江千千的眼睛，扯起嘴角轻松地笑了笑，又转过头来。
　　下课后，江千千抱着书和屈亦辰同时穿行在走廊里：“你为什么葡萄牙语说得那么熟练？”她问得很认真。
　　屈亦辰大概没有见过江千千如此好脸色如此认真地对他产生好奇心，不禁有些飘飘然，随口扯了个甜蜜的谎：“因为你在学葡萄牙语啊。”
　　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语气，江千千知道他只是敷衍，于是耐心又被消磨殆尽，翻了个隐形的白眼，一声不吭地向前走去。
　　屈亦辰猝不及防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连忙伸手向前：“喂，你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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