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北方·悼亡之歌

　　清早只有６点的时候，在德雷卡大殿里，聚集了几百个和希尔的年龄差不多的年轻神裔，他们都穿着华丽的古老贵族的衣服，或者西服领带总之很是隆重。年轻人大多身边两旁都站着父母，看那样子应该是很紧张，希尔倒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因为就他自己而已。他百无聊赖的环视着四周，大殿四面全都是古老的壁画，希尔很认真的看着那些壁画可是什么也看不懂，总觉得乱七八糟的，周围粗大的大理石柱顶着这座大殿的穹顶，巨大的琉璃灯盏浮空在头上，好像随时都要掉落下来一样。
　　“希尔，你在这呢。我找你好久了。”一个身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从人堆里挤了进来，眉飞色舞的看着希尔。
　　“看出来了。”希尔打着哈哈，然后朝着凯的身后看了看，“你父母怎么没来。”
　　“他们，他们去现世了，昨晚父亲接通了一个电话，说他在现世里的一个公司出了点小问题，男人事业为重，至于成人礼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让我外公陪我来了。”凯说着，然后垫了垫脚仰着头在周围的人群里找自己的外公，“不过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他应该在附近才对啊。”
　　“哦，你父亲在现世里还有公司？”希尔问。
　　“对啊，所有神裔都可以去现世里做买卖的，你有可能不知道，亚格列掌控着整个现世的百分之七十的金钱，这可是我爸给我说的。”凯说话，两手一掐腰像是要骂街的样子，不过他就是显摆他爸很厉害的意思。
　　“你爸厉害，你爸那公司还招人不，要不让我去你爸的公司当保安也行。”
　　“额，这，这我还真的没有问过，等我爸回来了我帮你问问。”凯挠着头说。
　　“现世什么样，你去过吗？”希尔问道。
　　“去过，去过一次，我很小的时候，那里的建筑比我们这里的高的多，有的仰视看着天空才能看见顶，到了晚上全都是灯，花花绿绿的。”
　　“真的？我倒是真的想去现世里看看。”希尔有点向往的发呆。
　　“我爸说，等我成年仪式完了就带我去趟现世，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着你也行，不过不能让我妈知道，我妈不是很喜欢你。”
　　“那谢谢了。”
　　“只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你知道不，我现在很担心成人礼。”凯说着，然后看看手腕上的纯金的手表，看那人模狗样的像是个老板，“呀，还有十分钟仪式就要开始了，我真的很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是觉醒魂灵吗，那东西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希尔耸耸肩。
　　“可是那东西关系到家族的地位，你知道亚格列的第一神裔家族其斯卡纳家族，为啥他是第一家族吗。”
　　“不知道。”
　　“他们家族拥有四翼的预言天才和一个六翼的神附魂灵，还有八个四翼的分族。他们就是神，分分钟能把你秒杀，他们的战斗力如果放在战场上，就是能和魔神战斗的主，这下你明白了吗。”凯有点激动的说。
　　“哦，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希尔无所谓的说，“现在这个社会哪还有战争。”
　　“哎，也对。不过你好像对地位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的确没兴趣，整个家族只有我和那个从来不回家的老头了，等以后传宗接代的就剩下我了，我可不想去战场，也不想要什么地位，整天想着争权什么的，那样我很累的，万一玩完了怎么办。”希尔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脸的无奈还摇着头。
　　“呵，要是那样的话，等我发达了我罩着你，我要是六翼，我们两个从亚格列横着走。”凯也跟着坐下，然后将手臂搭在希尔的肩上说。
　　“你做梦，比我还离谱。”希尔说，笑了笑。
　　“没事，平时做做梦，身心好放松。”凯嬉皮笑脸。
　　4
　　烟从老头的嘴里吐出来，迷蒙的望着前面，他手扶着走廊的大理石的扶栏。
　　“阿兰德你说，第一道防线要是崩溃了怎么办。”老头站在德雷卡大殿的二楼走廊往下望着人山人海的大堂。
　　“放心加德斯，污秽之地还没有要崩塌的迹象，在大西洋里神葬墓的封印依旧好好的，总之现世的世界线和亚格列的第一道防线是不可能这么快就逾越的，再说长老会里的老家活们已经派了圣骑军队去了现世。”眼前这个只有一只眼，身上穿着皮衣的老人叫阿兰德，他是亚格列的政治最高执行官，是仅次于神裔教皇的存在。
　　“真希望他们真的是为了防护世界线和亚格列防线才下发的军队指令，如果再有什么别的想法，我怕那些恐怖的事情会重演。”加德斯说。
　　“或许这里只有我，你可以说这些话，等到别人听到了，可不怎么好。说你是反叛者也不为过。”
　　“哼，都过了一百多年的日子了，我把一辈子都给了这个破公会，还搭进去个儿子，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就是安插个十恶不赦的罪名，然后当众斩首。”加德斯说完后，叹了口气，呆望着一个地方。
　　“在想什么，是不是在后悔自己说的话。”阿兰德皱了眉头，顺着发呆的加德斯目光看去。
　　“没想什么”加德斯摇摇头。
　　“你是在想小希尔。”
　　沉默了一会，他点点头。“真希望他只是个普通的神裔，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你难道不想让你的孙子为你的家族争光，。”
　　“争什么光，家族都快破灭了，还有那种心思。”加德斯没好气的说，他也希望希尔变的尊贵而强大，可是他能活着最好，至少能给自己传宗接代。
　　“这是你的希望？”阿兰德有点反问的语气。
　　“那还能怎么样，让他去战场？虽然我们安稳的过活了几百年，可谁知道战争什么时候来，在说了谁知道真正的神魔战场是什么样子的，几千年前的东西，谁都没有见过，就算是老会长和那个传说中的教皇才活了六百多年，和千年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加德斯拜拜手，“就算是七十年前的事故，我们也只见到一个远古的堕落者而已，未知者是最可怕的，要是一个战场全都是那玩意怎么办。”
　　阿兰德沉默了不说话，加德斯依旧在抽着烟。
　　从走廊的一头走来了一个一身白色衣服的中年人，他叫奥洛斯·本，他长着黄色的皮肤，带着一副圆形眼睛，一头黑色的头发，样子和现世中的亚洲人一样，他右手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左手里缠着一个十字吊坠。
　　“诺·阿兰德先生，时间到了，今年的成年仪式要开始了。”中年人对着正在发呆的阿兰德说。
　　“嗯，奥洛斯，我们这就去，你去准备吧。”阿兰德答应，中年人便离开了，
　　阿兰德回过头说，“加德斯，仪式开始你也去座吧，或许这是你和我最后一次参加这东西，以后就该让那些年轻人来了，我们都老了。”
　　“是啊，老了，不甘心啊。”加德斯将烟头捻在垃圾桶上。
　　5
　　希尔正无聊的发呆，其实他并不喜欢让凯一直把手臂搭在肩上，因为那样很累。就在凯听到就要仪式开始的时候，浑身一紧，将搂住的希尔差点勒个半死。
　　“大哥你是不是已经紧张过度了。”希尔揉着自己的脖子问凯，他突然感觉这家伙和自家的老头一个样，都是没轻没重的主。
　　“有点，有点，你别介意啊，是不是弄痛你了，回去我请你吃顿好的。”凯有点不好意思。
　　“别道歉了，人家都让入场了。”希尔一边走，一边对还在道歉的凯说。
　　从大殿到内堂，所有的年轻人都对家人恋恋不舍，有种我再也回不来了，回头给我买块墓地，把我的骨灰带回来，我要在故乡长眠的感觉。
　　希尔和凯走到门口，把入场券交给了门口的工作人员，接着工作人员根据家族和姓氏给了他们两个一人一张座号卡片，凯看了看自己卡片上数，然后又看了看希尔的，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个在最西，一个在最东。凯有点不高兴了，他原以为这玩意还不是随便坐的吗，谁知道这么多的规矩。
　　入场之后，希尔和凯才发现这个内堂太大了，琉璃灯，水晶的墙壁，像是一个歌剧院，更像是一个王座圣殿，至于这最西和最东那就不用说了，凯直接哭丧着脸自己找位置去了，好像离开了希尔就没有避雨的大树一样。
　　一阵的喧闹后，主持者从内堂的最前面拿着话筒喊话，“安静一下。”
　　“这个仪式由我‘诺·阿兰德’主持，我没有演讲词的，因为这个成年仪式很简单，大家也不要紧张，仪式就两项，第一项唤醒仪式，就是唤醒藏在你自己内心深处的强大或者弱小的魂灵，那是你是神裔的证明，所以最后的唤醒结果，将会对你的家族和生活有莫大的关系，这是命运，你无法改变的，第二项魂灵测试，等你唤醒了以后去大殿，那里有人为你记录你的魂灵等级。”
　　希尔看了看周围好像就自己很无所谓，其他人都在莫名其妙的紧张，不就是个仪式吗？又没有让他们去奔赴死亡。
　　“下面进行第一项，请神文的唱颂者奥洛斯唱颂神文，所有人安静，认真听神文唱颂，随着神文的节奏进入内心，唱颂时间半个小时，如果有唤醒者，请去大厅里等待，现在开始。”
　　神文唱颂开始，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听，希尔莫名的听着变了声调的神文，那种古奥的声音有点刺耳，他环视着自己的身体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加德斯，你孙子比你儿子强多了，当年你儿子唤醒仪式的时候，紧张的去了厕所好几次，你看小希尔，这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现在的孩子也没有一个能比的上了。”阿兰德坐在大堂的执行者席位上，赞叹的对着坐在旁边位子上的加德斯说。
　　“我可不那么认为，这已经进行了快五分钟了，好像全场只有他没有灵感，灵感强的孩子，已经进入内心深处里寻找灵魂了，如果这样的话，他很有可能是低等双翼，没想到我们路德家族要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加德斯开始变得焦急，他的确想让希尔变的普普通通，什么危险的事情也不要让自己的孙子摊上，可是万一他是比双翼还要低等的弃族怎么办，因为弃族是在亚格列世界里最底层的神裔，他们的从前是堕落者，是被上帝惩罚的灵魂，甚至还不如凡人的灵魂罪孽浅薄，是被所有神裔所不齿的一类族人，虽然执法者已经颁布了法律保护，可是那种每天被别人嘲讽贬低的眼神会让一个很乐观的人变得消沉。
　　阿兰德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整个会场的情形，唤醒这才刚刚开始，除了唱颂半个小时外，唤醒的整个过程要经历三个小时，所有的可能都会发生的。
　　会场里的希尔看着身边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他们进入沉睡了一动不动，眼睛还闭着，身边冒着光，好像是神明一样。
　　“我眼花了。”希尔自言自语。
　　唱颂进行了一半，希尔还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好像原本和自己一样没有感觉的人也渐渐闭上眼睛，身上开始时散着光。
　　“这已经二十分钟了。”加德斯脸色变得一点都不好看，他看着手表，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希望希尔是个普通的神裔，而是希望他能出类拔萃。
　　“老朋友，你不要担心。”阿兰德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其实一句话也不说是最好的，谁都不想自己的后代是个被人唾弃的低等族群，何况路德家族当年最昌盛的的时期曾经十二位四翼同时出现，可现在这个家族只有爷孙两个人了。
　　“哎，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加德斯闷闷不乐。
　　希尔在座位上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悠闲的听着就要结束的神文唱颂，他知道自己真的终究不会成为厉害的人物，他也就不去追求什么了，他闭上眼睛开始养起神来。
　　眼前突然一片黑色，到处都是黑色，只有在前方有个小光点在引导希尔的道路，他朦胧的看着前面冒着光的尽头，他知道，自己一定在做梦，是因为神文唱颂的原因唤醒了自己的什么记忆吗？不知道，总之自己在梦里，自己还有意识，那光的尽头是什么呢？
　　尽头，尽头，红色的火光把整个天空都照亮了，希尔手里拿着一把十字骑士剑，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竟然还有隐约的疼痛感。这里人和人在拼杀，嘶吼尖叫还有金属的碰撞声音充斥着这片大地，血从倒下的战士身体里流出来，把整个大地都染成了胭脂的颜色，乌鸦朝着风吹去的地方不停的尖叫，像是在祝贺战争与恐怖的降临。
　　一个战士朝着希尔跑来，他拿着长枪，用力的刺向希尔的胸膛，近在咫尺的时候，战士倒在了血泊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希尔，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不甘，好像还有莫名的害怕。
　　“愣着做什么，这是战场不是玩耍的地方。”身边多了和自己一样的战友。
　　“大哥，这是个什么地方。”希尔有点不相信，这不是在梦里吗。
　　“你是不是傻了，这里是亚格列啊。”战士们嘲笑希尔，然后举起手里的剑前去拼杀。
　　“亚格列，那这是什么战争。”希尔一边挥着剑，挡着进攻来的敌人。
　　“反叛者们的争权战争。”
　　“神裔纪元２３００年反叛者们的争权战争，那不是在神裔历史课本里记载的战争吗，我是穿越了还是这梦太真实了。”希尔说道。
　　或许他不该说这句话，周围的战友面目变得难看，他们像是魔鬼一样的眼睛里迸射出令人害怕的光，不知是谁用一把冰冷的剑，从希尔的胸膛里穿过，疼痛，疼痛，这种真实的疼痛感事是什么回事，这不是梦吗？
　　“为什么，要杀我。”希尔伏在地上，所有的过程都太快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就这样死掉了？血从胸膛里流出来，那种窒息的感觉他从来都没有过，好可怕，恐怖，不甘心。
　　“为什么？因为你还活在梦里，死亡是你最好的归宿，这样能让你虚幻的梦死去，让你的头脑变得清醒”；战士们怜悯的看着挣扎着死亡边缘的希尔，看着他慢慢的死去，流尽身体里红色的液体，然后离开，木然没有任何的感情，最后一丝气呼出，希尔的眼前又一阵黑暗袭来。
　　“我真的死了？这难道不是梦？”黑暗中里的希尔迷失了方向，漫无目的。
　　他在黑色的世界里不知道迷失了方向与道路多久，终于他看见远方出现了一丝的光亮，光亮渐渐靠近迷失中的希尔，刺眼的光让希尔睁不开双眼，直到靠近光亮的尽头，那是一个公园，这个公园希尔来过，是在亚格列中心的一个贵族公园，希尔呆呆的站着他没有死，他依旧活着，希尔此时有点小庆幸，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正在德雷卡大殿里进行唤醒仪式，可是那高级真实的战场，还有此刻深秋的寒风吹得希尔瑟瑟发抖是怎么回事，希尔扫视着这周围的一切，公园到处都是落下的梧桐叶，除了几声让人更加颤抖的乌鸦叫声外，此时的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这依旧是梦。”
　　希尔围着整个公园转来一圈，也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便找了个长凳坐下，他抱着臂膀蜷缩着暖和些。
　　“是不是很冷。”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在自己的身边响起，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就坐在身边，看上去人畜无害。
　　“是啊，很冷。”希尔机械的回答。
　　眼前多了一件羽毛衣服，黑色的带着淡淡的幽香，很熟悉的味道却又忘了在哪里闻到过，他接过衣服披在身上舒服多了。只是这时候希尔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好像是刚刚才出现的，没有声音，没有身影，幽灵一般。
　　“这里是哪里。”希尔平静的问。
　　“地狱或者天堂，你想在哪里？”男人问。
　　“额，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在做梦。”希尔把屁股朝着长凳的一边挪了挪，他有点害怕眼前的男人，或者还在想刚才那些刺激肾上腺分泌的画面。
　　“梦，是梦吗？”男人有点沮丧，“这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这里更不是梦，这里是你内心的深处，啧啧，你真的好孤独，孤独的只剩下秋天的落叶了，把我都忘记了。”
　　“你是谁，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吧。”希尔挠着头发。
　　“你会想起来的。”男人站了起来，他没有影子，他就是个灵魂。
　　“额。”
　　“有人在叫你，你听到了吗？”男人说，“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短暂啊，这才刚刚见了一面就要分开了。“
　　“大哥，你是不是出现幻听了。”希尔莫名的说，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最好不要告诉他们你曾经见过我。”男人不管希尔独自说着话。
　　“恩。”希尔点点头，他摸着自己身上的黑色衣服，上面的全都是黑色的羽毛软软的，“大哥谢谢你，这衣服要不还给你，我待会就走用不着了。”
　　“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不用给我了，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我可不记得有这样一件如此舒服的衣服。”
　　“你会想起来的，你全都会想起来的，就好像你想起了那场争权的战争一样。”男人说完消失在了原地，就连他曾经存在的痕迹都没有，除了那件还披在希尔身上的黑色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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