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否

　　留凮和燎原悄无声息地入了宫，留凮不知所踪，燎原直奔霜华居处，却见衍痕与一宫女低语，那女子眉目清秀，眼下一颗泪痣，我见犹怜，那女子也似乎泪眼婆娑，适逢衍痕抬头，燎原连忙躲闪离开。
　　“好你个衍痕，留你在后宫中陪姐姐，没想到沾花惹草的，看我不告诉姐姐！”
　　进宫前，早已听闻蝶舞怀孕，也很高兴，想去给蝶舞道喜，一进门，就见蝶舞歪在床上闭目养神，霜华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猫，那只猫轻轻动着耳朵，与蝶舞一样慵懒。
　　霜华见到燎原，十分惊喜，但怕吵醒蝶舞，对燎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燎原连连点头。悄悄躲起来，蝶舞嗜睡，到了傍晚要去赴宴才醒，坐到梳妆台前，“薄烟，随便束起来就好了”燎原突然搂住蝶舞“郡主！”
　　蝶舞被吓了一跳，捂住胸口“燎原？！你怎么来了？”“怎么了？郡主有了皇嗣，见到燎原，就不高兴？”燎原笑的无辜。霜华注意到燎原说话的神情都有些玩世不恭，只是她不知道，是和谁学的罢了。
　　霜华放下了猫，把粘在蝶舞身上的燎原拉了下来，“你呀，不看看自己多重，再压疼郡主”
　　燎原转移阵地，缠上了霜华“是是是……姐姐吃醋了，燎原缠着姐姐就是了”说着就往霜华身上一跳，若是以前，霜华会抱住燎原，但这次霜华却无法支撑，往后倒去，霜华本以为会摔在地上，但被一双有力的手拖住，“燎原，都多大了，还这样缠着霜华！”刀疤触目惊心，燎原眼神冰冷了许多“呦，还没成我姐夫呢，都开始教育我了？你有什么资格！”衍痕愣了一下，霜华也微微皱眉，燎原对衍痕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
　　霜华低声“衍痕，谁让你进来的，宫规森严，还不出去！”衍痕低头“衍痕失职，惊扰郡主，衍痕告辞”扶好霜华就退了出去。
　　雏鸾扶着蝶舞站起，“霜华，这几日怎么了，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
　　“还不是为郡主肚子里的那一位，可把我累坏了，郡主准我今晚不用陪宴，让我休息就好了”霜华抱起猫，打趣道，蝶舞脸红了“霜华又取笑我，还是快回去休息吧，雏鸾，夜里凉，不用闻荆芥了，把荆芥放回窗前吧”雏鸾拿走荆芥，又从霜华怀里接过雪猫，“霜华姐姐今天早点休息吧，我会好好服侍娘娘的”怀中的雪猫像受到了刺激，不安的扭动，不一会儿表现出沉溺的样子。
　　霜华温柔一笑，没注意到猫的变化，回了房，却连晚饭也没吃。
　　燎原只觉霜华神色憔悴，想给霜华一个惊喜，让她打起精神来。但等她进去时，却发现霜华躺在床榻上，病怏怏的。
　　燎原连忙上前“姐姐”霜华没有流露出惊讶，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原儿……你来了”
　　燎原要给霜华找太医，被霜华轻轻一拉“好了，太医都在忙着安郡主的胎，我一身病气，何苦呢……”
　　燎原正要不满，霜华似是支撑不住，向下倒去，燎原连忙托住，“姐姐……你”霜华苦涩的笑着“……这几个月，我的力量……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晚上的我，与废人无异，这便是逆天而行的代价吧”霜华艰难的喘着气。
　　“什么逆不逆天的，我才不信呢！这天地决定权永远在自己手里！”燎原义愤填膺，“真是，和离凰一个性子呢”这两个家伙一个傲显于外，一个冷藏于内，但都是单纯的人，和我不同呢，霜华在心里自叹。
　　“原儿，扶我出去”“姐姐……”
　　“扶我出去……”霜华坚定的看着燎原，燎原扶着几乎虚脱的霜华，来到外面，蝶舞早已在离陌的陪伴下入睡，衍痕往日都守在宫门外，今夜却不在，霜华看着那个空缺的地方，温柔到苦涩的笑容，又抬头看了看紫微星，没等燎原阻止，就用尽最后的力量注入紫微星，紫微星幽幽的闪着光芒，稳定下来。
　　霜华已完全瘫软，燎原扶她回房，霜华卧在床榻上，紧紧握住燎原，“原儿，记住，不要轻易使用力量，人事的变迁，我们终究更改不了，定要记住，你和离凰都不要逆天而行，永远不要，答……答应我！”“好！好！”燎原泣不成声，姐姐最后放不下的，还是自己和离凰。
　　“姐姐帮你处理了一辈子的祸事，最后，帮姐姐做一件事吧”燎原眼泪扑朔朔地往下掉，霜华却笑得灿烂，“保护郡主，一步都不要离开她”燎原连连点头，霜华温柔一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郡主和她的孩子，保住两国的盟友关系！”
　　燎原要为霜华输真气，被霜华紧紧按住手，“原儿……找衍痕来……”姐姐，你还想着那个负心人！但是……
　　“衍痕，衍痕！”燎原泣不成声，可还是帮她去叫。霜华怕吵醒郡主又制止了她“算了，没事，不用了！不用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好，会有机会的，会有的！”燎原泣涕连连。
　　“原儿……无论如何，都不要让衍痕入朝为官，永远不要……不要让他入朝！把他调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让他离那个薄烟，远一点！但要让他活着！活着……”霜华祈求的卑微。
　　燎原无暇顾及，想都没想，只连声应着“好好好，姐姐，你休息休息，我去找太医，去找太医！”霜华笑得美到绝望，手无助地拽住燎原的衣角。“原儿，别去了，彼岸花，终究是……花事一场，何苦强求呢？！”
　　霜华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用力地凑到燎原耳边“…………”
　　燎原听着，瞳孔放大，“姐姐……”
　　霜华不再言语“出去吧，我该睡了”燎原不依不饶，手捏得更紧了，霜华却没有再说话，似乎是睡去了，燎原试探性的喊了几声，心想姐姐太累了，是该休息了。为她盖好被子，趴在桌上，泪眼婆娑中睡着了。
　　梦中，似乎有谁温柔的抹去自己的泪水，“原儿，好好的，有缘再见吧”
　　第二天，景仁宫中传来哭声，霜华素日口碑好，消息一传出，曾受过霜华恩惠的全来哭送，雏鸾早已哭成泪人，而薄烟深怨霜华，出于礼节，也用手帕抹眼泪，衍痕顾不得宫规闯进来，燎原坐在一边，泪痕已干，手边有一张纸，上面字迹娟秀，但墨迹断断续续，似是无力书写。
　　衍痕进去，霜华躺在床上，恬静的睡着了，衍痕将霜华揽到怀里，“霜华？霜华？！霜华！”“姐姐走了……”燎原的话如雷轰顶，衍痕哆嗦着将手探到霜华鼻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燎原将纸递给他，“姐姐给你的”燎原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衍痕将头深埋在霜华肩头，紧紧抓住纸，颤抖的读出来
　　“画人画皮难画骨”
　　衍痕问“霜华，这是什么意思？告诉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眼泪扑朔而下，落到霜华身上，渐渐的，衍痕手里轻了，霜华被光芒包裹，衍痕根本抓不住，最后只留一株曼陀罗华，开的美丽，衍痕双手托住，一遍遍地喊着霜华，霜华却连一点念想都没有留给他。“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见？”
　　燎原嗤笑出声“姐姐说得对，画人画皮难画骨！你与姐姐一同长大，没想到却会背弃她，与其他女子勾搭在一起！姐姐才会郁结身亡！昨夜姐姐病重，寻你不到，这最后一面，不见也罢！”燎原当然不会对外泄露自己与霜华的身份与神力，对外都称霜华是思乡难耐，郁结身亡。
　　衍痕眼里还带着泪，看向燎原的脸上悲戚中带上了冷漠，“你胡说什么？”燎原冷笑一声“你还问我什么？我亲眼见到你与她拉拉扯扯！昨夜呢？是不是和她去哪里颠鸾倒凤，巫山云雨去了？！”指着一旁也在抽涕的薄烟，大声指责。燎原话说的难听，也许是和流里流气的影朔待久了。
　　薄烟一愣，本来就没挤出几滴眼泪，瞬间吞了回去。燎原说着就要去抓薄烟的手，被衍痕一把拦住，“燎原，宫女与侍卫私通可是大罪！怎能胡说？！”
　　“胡说？我！”燎原欲言又止，甩开衍痕的手，衍痕说的不错，宫女与侍卫有私情，乃是秽乱后宫的大罪，若真的被人传出去，那衍痕一定是死罪，也会影响蝶舞的名声，这一定是姐姐不想看到的。
　　燎原愤恨的抢过曼陀罗华“总之，你没有资格再提我姐姐的名字！还有你！今后就调去扫地，没有命令，再不得随驾！”燎原命令薄烟，薄烟脸涨得通红“你不过是刚来的，就算你是娘娘的朋友，也得按规矩来，你有什么资格调谴我？！”
　　“资格？哼！家姐不幸早夭，从今日起，此宫中的一把手便是我，所有仆从全部听我调遣，违者，慎刑司！”燎原手拿着那朵曼陀罗华，高举着，向所有宫仆宣布，这个宫中，她便是一把手，姐姐没有完成的，她来完成！
　　薄烟气的嘴都歪了，她早看出霜华虚弱，本以为霜华死后，雏鸾年幼，不谙世事，自己便能成为一把手，以后行事便方便许多，却被这个半路杀出的燎原打乱了，怎能不气，拼命给衍痕使眼色，衍痕却只盯着那张纸，他在想“霜华，你当真是因为我与薄烟走太近，才郁结身亡的吗？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霜华，对不起，没能及时告诉你，我与她其实…………对不起！”眼泪打在纸上，氤氲开来。薄烟看了，更是醋意满满。
　　“好一个亲妹妹，姐姐刚逝，自己就谋权了，真是个为姐姐着想的好妹妹啊！”薄烟的嘴还是很毒，这也让一些受了霜华恩惠的宫人不满。
　　“这是家姐托付，燎原不得不从，不服又如何，有本事，就让我姐姐死而复生，让她亲口说给你们听！谁能！”燎原一向直爽，这次也是把话撂出来了，果然没人能够反对。
　　这景仁宫的一把手，就成了燎原，燎原虽然粗枝大叶，但料理事情爽利，蝶舞允许后，霜华丧事，按紫川国郡主之礼安排，井井有条。只是蝶舞非要亲自守灵，燎原日夜看护蝶舞。
　　燎原告诉蝶舞，蝶舞自是痛不欲生，几经燎原等人安慰，为了腹中胎儿，才勉强止住悲痛。但连续几日亲自打理霜华的丧事，劳累不少，荆芥都无法使她心静，端妃又送了不少来，她才好些，但那只雪猫，却越发焦躁，雏鸾有时都不敢抱进来了，怕伤到蝶舞，但蝶舞却格外喜爱，雏鸾侍奉的甚是谨慎，也没什么。
　　只是蝶舞的食谱中再没有出现过她最爱吃的蝴蝶酥与牛肉面，也再没有戴最喜爱的饰品，身边少了的，任什么也填补不了。
　　燎原看上去粗枝大叶，实际上……也是粗枝大叶，要不是雏鸾平日深受霜华教导，外面有序，里面燎原早就忙的四脚朝天了。
　　对薄烟的处理，将自己的做法告诉了蝶舞，蝶舞已是心力交瘁，任凭燎原处置，况且霜华也对自己说过：此女若留，久必伤身
　　薄烟被调远，特别是离衍痕住所远了，但是她没有放弃，而是更加紧促地粘着衍痕，衍痕却整日魂不守舍，还没从悲伤中缓过来。薄烟一皱眉“墨大哥……我们……”
　　一声“墨大哥”让衍痕回过了神，衍痕定了定“按计划，今晚实行！”
　　薄烟浅浅一笑“好的，我的……墨大哥”
　　霜花已消，那秦淮河的半城烟沙便是你的唯一全部，你是我的，墨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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