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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目】五
雅间外的家徽图案大多是在罗兰帝国提得上名的家族,家徽镶金嵌银,低调有内涵。平时讨论民生国计和边境战争的问题时,没见这群贵族这样积极,要是这些家伙能把揽财的力气用在国家大事上,也轮不到黛西在朝廷上一手遮天。
相应的,黛西也不敢像现在这样压迫她后妈了。
工作人员迅速的给大厅的每一位客人和每一间雅间的贵宾奉上一盏小小的灯。这种灯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轻轻一摇便亮了,是用来叫价的。就在何香意kk淫之际,拍卖开始,拍卖品底价是十万金币,每次以一万金币的价码加价。男司仪的话音一落,观众席上就是一阵萤火般的灯光闪闪发亮。不说那司仪怎么分辨得出谁先谁后,单是何香就感觉快要闪瞎眼了。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价格就抬到了七十万。何香继眼瞎后,又感觉太阳穴隐隐胀痛。
七十万什么概念?一金币等于十银币等于一百铜币,五块金币够一家五口人一个月的用度绰绰有余。何香作为一国之母,财政部每月拨给她一百金币作为例钱,何香曾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脱贫致富在小康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并且为这个认知欣喜若狂。
然而到了这里,她拿出所有的积蓄,也只勉强够叫两次价。
什么叫贫富差距?这就是。
什么叫心理不平衡?何香就是。
怪不得财政部部长天天向老国王吵着国库空虚,原来国家的钱都都填到这群败家玩意儿的口袋里来了。
中场休息前的最后一次加价,是贵宾席的一间雅间里叫的。里面出来了个秀气的女仆,说了句我家主人出价一百万,就施施然打帘子回了雅间。
珠帘哗哗轻响,被拂开时带起一阵散发着金币香气的微风,飘过鸦雀无声的大厅,飘过何香的鼻尖心头,飘过雅间门上边的马灯,灯光微闪,照耀得灯下的金红色玫瑰图徽光芒黯淡,古老而奢华。
透过摇摆不定的珠帘,何香看到一抹低垂的金色长卷发和雪白及地的裙角,她极力想看清那人的模样,那里面的人似乎有所感应,微微抬眼,只见她眸子盈光微动——珠帘终于平静下来了,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何香暗骂了一声。
那身量坐姿,那衣着打扮。
就俩字,骚包。
后半场的开场有好一阵子诡异的沉默。石头嘁了一声:「这群人不是有的是钱么,居然还会冷场。」
何香冷笑:「那个一百万下来,都给砸蒙逼了,脑筋还没转过来呢。为了一条破鱼花这么大的价钱,脑子有跟没似的,砸死了最好,反正都没脑子。」
石头鄙夷道:「鲜菇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拍卖会就是来烧钱的,人家买的不是宝贝,买的是身份地位的象征,鲜菇没参加过天庭的拍卖会是不是?那场面架势,啧啧啧……所以鲜菇你啊,只能在你的小宫殿里面呆着睡觉,这种见世面的地方,您老就别来了。」
何香:「……」
她狠狠捏了一把腕上的镯子。
石头叫得十分销魂。
很明显下半场是贵宾席的专场,二楼雅间的小灯频频闪烁。每次加价到了一定价位,玫瑰图徽的雅间里就会出来一个人,把价格顶到一个新的高度。开始还有人竞价,到了后来,差不多就是这位财大气粗的金主的独唱了,看来对这条「破鱼」是志在必得。
玫瑰雅间最后把价格抬到了三百万。整个大厅没再有人喊价,都在窃窃私语。
这个价格,足够办一场公开漂亮有体面的皇室婚礼了。
银色的人鱼趴在鱼缸边缘上,撑着下巴盯着二楼的玫瑰雅间,半透明的鱼尾在水里左摇右摆,没有半点作为商品的自觉。
何香用着上帝视角,却没有上帝的气度节操,一边冷眼看着,一边唾弃这种视钱如粪土的观念,没有半点作为旁观者的自觉。
石头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看热闹的同时还不忘吐槽何香,又被何香捏了好几把,没有半点作为灵器的自觉。
就在这三个人(东西)还没摆正自己心态的时候,玫瑰雅间的对面突然传出一串细细的银铃声响。
铃声一停,整个大厅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何香没反应过来,敲敲石头,问他怎么回事。
石头翻白眼,「我是跟你一起来的,你觉得我会知道?」
「你不是灵器么?灵器难道不是什么都该知道么?」
石头的白眼快翻瞎了,「灵器的本事是由主人的实力决定的,实力,实力你知道是什么么?不是蛮力,是真正的实力,鲜菇你太不长心了,我现在除了知道你左胸口有颗红痣之外什么都不清除。」
「……」何香已经懒得搭理石头了。
很快有服务员小步跑上二楼,满脸遮挡不住崇高的敬意,虔诚的把一盏光线清亮的小灯挂在雅间门楣上本该是挂家徽的地方。
然后又是一场压抑的死寂。
何香盯着那盏灯,一点念头从脑中闪过。她似乎听谁说起过这个东西。
这也算是一种叫价方式。灯火常亮不熄,表示是主人家一直在加价。每一秒就是一千金币的浮动,灯盏不落,加价不停。
灯亮期间别人也可以喊价,但不管怎么喊,那盏灯的增长便以喊出的价码为基础,自动往上加价。
所以就算有人叫价,都不可能会比这盏灯的价增得快。除非有人能叫出一个无人能及的天文数字来,让灯主人自己灭了这盏灯,不然这场拍卖会就可以看成是结束了。
这才是烧钱。
只是一条破鱼而已,还要点这么一盏烧钱灯,点一会儿就可以下了啊,这么一直亮着做什么。何香的不解和唾弃已经到了极限。
石头不知道该怎么向何香解释,这种程度的叫价,已经从身份地位的阶段升级为财富的斗争了。一条人鱼当然不值这个价,但如果叫价的双方是对头或者什么的话,那就太值得了。
玫瑰雅间里很有可能是安琪拉。除了安琪拉,没人敢把皇家图徽挂在自己头上。至于玫瑰雅间的对面——能在罗兰帝都最大的拍卖行里,不用家徽就占据最尊贵的位置之一的人——并且还是有钱人,除了老国王和王后,就只有公主和王子。
这会儿罗兰帝国还没有王子,所以这里面极有可能是黛西。
所以再这么加价下去的话,会是什么情况呢?
石头很庆幸这里只是何香的一个梦境,再怎么闹,也不会波及到他俩。
果不其然,玫瑰雅间里不再有女仆出来,却传出另一个微弱而清晰的声音:“一千万。”
所有人的视线刷刷刷的转到玫瑰雅间的对面,集中在那盏小小的灯上。
听到这声音,何香胸有成竹:「里面是安琪拉,我保证。」
如果有可能,石头真想捂住脸。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安琪拉,鲜菇您真的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么。
那盏烧钱灯还在燃。
现在不止何香和石头一个半人在看热闹了。
每过一秒就是一千金币给烧没,要是放在拍卖会开头,贵族们大概还不会觉得很恐怖,但这会儿是在一千万金币的基础上涨价。何香往大厅里一扫,呵呵呵,已经有一半的人对那间雅间里的神秘人表达自己的爱意了。
另一半的人在等着看这场拍卖将会以什么形式落幕。
死一样的安静,连人鱼都不再摇尾巴了。灯还燃着,在燃了好像有几个小时后——其实只有几分钟,里面探出一只细白的手,挑开层层珠帘,自昏暗中走出来,慢慢的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栗色柔软的长发,淡金色丝绸长裙,胸前挂着一个十字架。脸上戴了半张金质面具,眼角处绘着繁杂的艳红图腾,冰冷神圣。
几声鼓掌声从一楼的大厅里响起,像是触发了一个开关一样,雷鸣般的掌声爆发开来,伴随着狂热的口哨和欢呼,都是参与者们对这个金面具女人的景仰和致敬。
她没理会大厅里的人,只看了一眼对面玫瑰雅间,转身取下门口的那盏烧钱灯,往雅间里面一扔,然后一只手撑着扶栏,轻轻一跳,直接越过栏杆翻下二楼,稳稳的落到地上。
就在她翻出栏杆那一刻,她身后的雅间轰的一下炸开,金红的火舌冲出雅间,像是一朵瞬间绽开的花。
一楼和二楼顿时乱成一团,惊惶失措的贵族们四下逃散,尖叫乱嚷,喊着骂着往出口挤。
保安从门口拥进来,跟逃散的人纠撞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就这么会儿功夫,从金面具所在的雅间起,那一排的雅间都相继爆炸燃烧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焦热的味道,绯红的碎焰如同萤火虫,四处飞扬。
戴着十字架的白金色骑士悄无声息的潜进来,几个呈扇形护在金面具身边,其他的钻进拍卖行黑岑岑的后台,见工作人员便逮,见宝贝便收。
看来这家拍卖行是被人惦记上了。
金面具微微抬头,看着二楼毫无动静的玫瑰雅间,取过侍卫递过的弓箭,在箭端绑一管炸药点燃,拉弓搭弦松手,箭破空朝玫瑰雅间而去。
箭尾没入珠帘的一瞬,仿佛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立刻又朝金面具反弹回来。炸药的引线眼看就要烧完了,金面具一跃而起,反身一踢,把飞回来的箭一脚踹了出去。
箭在半空中爆炸,热气流扬起金面具栗色的头发,又在她落地时服帖的垂下来。
玫瑰雅间的珠帘凭空分成两拨拢起来,昏暗内间里飘浮着一点幽蓝的火光。及至里面的人出来后,才看清那幽蓝火光是一个水晶球,镶嵌在乌木短手杖上。水晶球里面蓝雾缭绕,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执手杖的是一个穿白色小洋裙的姑娘,裙子外面罩了一件黑斗篷,露出漂亮的金色长卷发,一双勾人夺魄的大眼睛几乎占了小脸的三分之一,略带冷笑的看着楼下的人。
果然是安琪拉。
安琪拉居高临下的睨着金面具,“你发什么疯?输不起么?就算是公主,砸了我的店铺,也是要赔的,这可不是一千万金币就能搞定的事。”
金面具的回答是另外三支箭朝安琪拉射过去。
箭尖上闪烁着点点金光,轻易突破了安琪拉的手杖设下的保护层。安琪拉一个空翻翻下二楼,身后的雅间一声爆响,炸了。
安琪拉抿着唇,颇恼怒的样子。她把手杖举过头顶,幽蓝光斑在水晶球顶端汇集。
下一刻,蓝色的闪电带着灼热和邪气向金面具席卷而去。
金面具摊开手,金色的萤火自手指聚到手心,眨眼间便化作几道光,直面迎上蓝色闪电。
光和电撞出巨大的能量,谁都没占到半分便宜。
金面具往自己手心吹了一口气,淡淡道:“K . 海尔伍德以拍卖会的名义聚众研究黑魔法,严重违反了我国宪法和教会规定,我现在宣布,对K . 海尔伍德进行逮捕,财产充公,最终解释权归我。”
她话音刚落,安琪拉就骂了一句脏话,铺天盖地的蓝色闪电集中往金面具砸过去。
骑士们撑开透明巨大的保护层,将闪电阻挡在外。
金面具自顾自的离开保护层,往高台鱼缸走去。在她身后是一下接一下的强爆炸,蓝光金光乱闪,然后是金属兵器碰撞的脆响。
她没做理会,仍然一步步的、稳当当的朝高台过去。
人鱼早就沉到水底去了,在缸底一个劲的绕圈,似乎是吓着了。等他缩到角落里,不经意的一抬头,看到水面上波动的人影子。
人鱼冒出水面,原来是金面具在看着他。
她后面是满天乱飞的魔法光,越来越浓烈鲜艳。刺绣帷幕零零碎碎,火光烛天。大理石地板和墙壁破碎不堪。彩绘玻璃裂成蜘蛛网的形状,雕花横梁摇摇欲坠。
墙上的油彩画掉在地上,画布斑驳陆离,然而金面具身后的一切,又构成了一副新的、色彩鲜明的油彩画。
人鱼呆呆的看着她,直到她向他伸出手来。
她掌心纹路浅淡,肌肤如凝脂,指尖微红,似剔透可见骨肉。
金面具的声音在爆破声中显得模糊而微不足道,但他还是听清楚了。
她说:“你跟我走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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