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灭红楼

　　迎春随大流退到荣禧堂门口时，鸳鸯出来喊人：“二姑娘林姑娘留步，老太太请。”

　　回到贾母房中，原来黛玉还没走。

　　贾母怔怔地出神。

　　迎春便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周围。

　　房间布置得富丽堂皇，一派老封君气象，侍女们的规矩很好，屋里屋外静悄悄地，只有鸳鸯偶尔进来静静地添茶水，顺便在桌上点着熏香，迎春一闻便知道，是上好的沉香，还是原木稍加配制的那种，有很好的宁神功效。

　　房间的门窗都关着，只留了大门没关，屋里屋外都能相互看个通透，几个探头探脑的婆子也被赶走了，偶尔吹进来一些冷风，怪冷的。

　　才这样想，又来了三个小丫头，各自捧着一盆烧得正旺盛的青冈白炭脚炉，依次放在老太太、黛玉和迎春脚下，服侍着三个主子烤火后，三个丫头才依次退下。

　　黛玉蹙着眉忧心忡忡地凝视着迎春，带着一丝担忧，带着一丝探究，还有一点不赞同。

　　迎春只对着黛玉温和地笑，安定而有力。

　　黛玉叹了一口气。

　　感受到脚下的温度，老太太才似乎回过神来，看着迎春道：“二丫头，你今儿莽撞了。”

　　迎春很干脆地承认道：“是。”

　　老太太不赞许地看着迎春，等待迎春地下文。

　　迎春笑道：“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赵嬷嬷一次次地撞上来，我十分不耐烦。二婶子偏又叫我自己来报，越性由着自己了。”

　　老太太只不信地看着迎春，连黛玉也是这样的表情。

　　迎春只好道：“二婶子平时怎样我不管，也管不着，只是冷眼看着却觉得太过。妹妹初初入府时，我们都在府里习惯了，没觉着有什么不妥，但异地处之，只怕还有许多疏漏的地方，偏偏婶子像没瞧见一般，后又纵容家下人婆子嚼耳根，说各主子的不是，其中关于林妹妹的最多。看不过，还是大家太太呢，就这般眼界手段。”迎春就差在鼻孔里发出一声嗤来。

　　老太太半信半疑，“这也不是你今儿的理由。”

　　迎春又道：“若是从一开始打着叫我处理赵嬷嬷的事，那就一开始谁也别来，我能悄悄按下，暗地里料理了赵嬷嬷，谁也不碍着谁，偏偏她又过来，过来也就罢了，鸳鸯姐姐和周瑞家的都在，这下不能暗了了。若是来了，闹大了，那便顺便帮我料理了赵嬷嬷，我也承她情，只是最后婶子又叫二嫂子不用料理，由我给老太太回话。我心里不痛快，合着婶子过来就是瞧我笑话顺便叫我做坏人，她自己倒好，躲在后面白赚了菩萨的名声，我心里不痛快。”

　　迎春的表情很真，是真的不痛快。她本来是想打算闹大了叫王夫人或者琏二嫂子料理了赵嬷嬷的，毕竟她谋划着出府找宝藏，然后扶持贾府（指大房和二房部分子弟，比如贾兰。），毕竟根子里烂了的，要想重新扶持起来很有难度。王夫人却想看了半日戏，自己却半点不沾腥？迎春是真的很不痛快，演了半天戏，你不出点赏银还想站干岸儿？本宫的戏是那么好看的？今天只是先收点利息，改天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在迎春看来，折磨人身受痛苦最次，折磨人心才是上上之策。

　　就她冷眼看着，叫她和她的命根子宝玉离了心，看着自己的希望一点点破碎才叫好。最后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事一点点离去，才叫痛快。

　　老太太叹道：“所以我很不愿意管大房二房的事。自古来，世家死于内乱，我很不愿意大房与二房相争。”

　　迎春道：“只怕是早晚的事。大房有爵位，住荣禧堂才是名正言顺，二房却住了这么些年，这样的做法岂不是挑起两房的不满？外加现在贵妃娘娘出自二房，只怕二房彻底压制住大房以后，二房就要开始筹划谋爵了。”

　　老太太两眼含泪：“都是我的错啊！老大媳妇去世，老大原定的继室并不是刑氏，只是老大不小心坏了人家名声才不得已娶了回来。刑氏出身小门小户，行事说话不着调，中馈怎能交给这样的人？为了荣府，不得已叫王氏掌中馈，既然掌了中馈，自然没有住外头的理，所以才叫他们住进来。我也知道长幼不分是乱家之始，所以琏儿媳妇一过来我便命王氏将中馈一点点教给琏儿媳妇。只是……”

　　说着又叹又哭，说着对不起荣国公对不起贾家列祖列宗等语。

　　林黛玉忙软语宽慰，迎春一边宽慰，一边释然：怪道原主的继母这么不着调怎么嫁进来的，原来中间还有隐情，只是……不管是不是不小心坏了名声，迎春都有办法弄成蓄意陷害，呵呵，只是，不着急，凡事总得有钱才能请小鬼来推磨。

　　老太太哭完后，和迎春黛玉说了一通话，最后才唤来鸳鸯净面，吩咐道：“着赵嬷嬷归还贪墨之财务后，全家发卖出去，迎春不敬长辈，罚去家庙静思三月，即刻执行，中间允许回来过年，只是过完年后仍去家庙，直到三月满为止。”

　　又吩咐鸳鸯好生准备着：“你林妹妹的写了许多经书，叫她也去家庙好好为她父亲母亲祈福，也算是尽了孝心。”

　　鸳鸯一一记着，听到最后问道：“尽孝自然不敢阻止，只怕宝二爷知道林妹妹要出去三月，恐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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