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灭红楼

　　站在门外徘徊的莲花儿暗叫不妙，早知道便继续在大厨房里多待一会儿了。

　　她连忙小跑过去，给王夫人请安，然后给迎春请安，见迎春依旧跪着，便也跟着跪了下去。

　　王夫人冷问道：“屋里吵了这大半日，你都去哪儿了？”

　　莲花儿连忙解释道：“太太容秉：昨儿姑娘吩咐我清点财务，我这两日都在忙这个，又要顾着姑娘的饮食，又到了时辰，便提前到大厨房里吩咐姑娘明日早上、中午、晚上的膳食。才刚听见太太叫人，便连忙赶过来了。”

　　王夫人听了脸色稍微松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巴巴的，连带着语气也缓和了不少：“看样子还算为主。”

　　莲花儿忙道：“在姑娘身边伺候，自然一心为主。”

　　迎春眼角悄悄瞥了莲花儿一眼，好个能说会道的丫头。

　　素日里莲花儿与赵嬷嬷也有些嫌隙，准确的说来，是赵嬷嬷仗着资历，很不把丫鬟们放在眼里。素日里稍不顺心便会敲打丫鬟们一顿，迎春少了什么东西，迎春不理论，司棋仗着自己外婆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加上与鸳鸯袭人又是同一批的丫鬟，彼此十分相熟（荣府里，各个主子的一等大丫鬟都挺熟的。），遂不是个能忍气儿的，跟赵嬷嬷明里暗里打了不少机锋。只是司棋自己心里有病，担心自己的事情被人发现，后来也没那么嚣张。绣橘和司棋的性儿差不多，两人也能说上几句话。二人配合起来膈应赵嬷嬷，赵嬷嬷通常都吃暗亏。

　　独这个莲花儿，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每每都能按下两方的火气。只是赵嬷嬷几次在与司棋、绣橘争吵的时候中伤三个大丫鬟，莲花儿心内早起火了。她是个能忍的，原主也曾私下调停过，只是每次都被赵嬷嬷驳斥，原主脸薄，性子又懦，次数多了之后，也不大管得着。莲花儿素会看主子脸色行事，见此，再受气也只有忍的。

　　目下主子明显不能忍赵嬷嬷了，莲花儿自然会在这个时候给赵嬷嬷上点眼药。

　　果不其然，王夫人听见这话，刚刚松了点的脸又跌下脸来：“你倒是一心为主，只可惜有人不曾这样想！”

　　赵嬷嬷一听，更慌了。原来方才她情急之下乱攀咬的话太太并未相信，她此时已经磕得头破血流，只能喊着：“求太太开恩，求太太开恩。”

　　迎春冷眼瞧着，若是她前世的妹妹在这儿，遇到这样的情形，早就“恰好”晕过去了。

　　外面不知道谁传的消息，赵嬷嬷儿媳王柱儿家的在外面喊着：“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求太太开恩，求太太开恩！婆婆从没有做个对不起姑娘的事，都是那些黑了心肠的人要害我婆婆呀！”

　　王夫人气得“哗”地一声甩下一个杯子呵斥道：“谁做的耳报神！把外面的人塞上嘴拖下去！”

　　外面早有婆子守着，不然柱儿家的早就冲进来而不是在外面喊了。只听见“呜呜”几声，外面便没了声音。

　　赵嬷嬷听见柱儿媳妇喊的就知道要坏事，提什么不好，非要提一心为主，只怕太太早就起了疑心，眼下只用担心怎么死了。想到这儿，赵嬷嬷终于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迎春：……

　　晕得太慢，这嬷嬷的心机手段算不得高明，连莲花儿都不如，就这样的人原主还被欺负成这个样子，原主得懦成什么样子？迎春心内一叹，不好说什么。只是不管心里怎么想，迎春几乎就在赵嬷嬷晕下去的同时扑向赵嬷嬷叫了起来：“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快来人，叫大夫！”

　　王夫人揉揉太阳穴又揉揉心口，显然气狠了。周瑞家的见状连忙上去帮王夫人揉太阳穴，口内劝道：“太太别生气，为这起子奴才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早有人去通知王熙凤了，只是王熙凤的院子里这儿有些远，眼下她来得比柱儿媳妇慢些。

　　只见她身上随意披着衣服，脸上脂粉全无，头上钗环全无，看得出来是收到消息便急忙过来的。

　　她一进来便看见有小丫鬟急急忙忙地出去了，便问道：“哎哟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跟个慌脚鸡似的？”见司棋绣橘两个跪着，脸上还有愠色，心中更奇，又看见赵嬷嬷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迎春扑在赵嬷嬷身上，莲花儿垂下眼睑，王夫人揉着胸口，周瑞家的帮忙揉太阳穴，只有鸳鸯一个人站在一旁便敛起笑容问道：“鸳鸯，这是怎么回事？”

　　鸳鸯便将她看见的听到的事情一分不差、丝毫不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并且没有表达任何自己的猜想。

　　王熙凤略一思忖便道：“嬷嬷老了，也糊涂了，又到了该荣养的年纪，我看还是回了老祖宗，叫柱儿家的接回去荣养吧。”

　　这丝毫不提迎春御下不严的罪。

　　王夫人像是才缓过来：“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目下老祖宗怕是歇息了，明儿再回吧。我先回去歇会儿，今儿着实被气得狠了。”

　　地上躺着的赵嬷嬷睫毛动了动，又没了动静。

　　王熙凤只作没看见道：“还是太太顾虑得周全，便明儿再回吧。二妹妹，还不起来，送送太太。”

　　迎春忙道：“是。”说着起身，一下子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好悬没站住，三个大丫鬟连忙扶住迎春。

　　王夫人站了会儿，等迎春缓过来了才开始往外面走去。

　　等王夫人带着迎春走了王熙凤脸色一变：“好生带着赵嬷嬷下去，既然晕了，那就别醒了！”

　　赵嬷嬷这才“悠悠转醒”，哭着哀求道：“还请奶奶开恩。”

　　王熙凤说道：“要绕过你却也容易，你且说说，你贪了姑娘多少好东西，你若是全能补齐了，依旧还能饶你。”

　　赵嬷嬷忙道：“是是是，定能补齐。”补齐东西和留在荣府里面是必选一样的，赵嬷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补齐东西，毕竟现在自己和儿子一家都在荣府当差，若是被撵走了，儿子一家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王熙凤冷笑：太太素来是个菩萨心肠，今天气成这个模样，就算为了给太太出一口恶气，她也不能这样饶了赵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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