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靈劍魂錄

　　「我的剑呢？」心神俱疲的曹乐摇摇晃晃走来，劈头毫不留情问道。

　　这时莫邪已经抱着轩辕剑离开，楚翎悠与曹乐大眼对小眼，眼珠子精灵古怪地胡乱转，才清清嗓子酝酿起说辞来：「在莫莫那儿呢！她也想要如厕，美人独自前行，拿剑正好防身……」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那孩子伸手打断，对方微微勾起一边嘴角，分明是白里透红的水嫩小孩脸，此时竟透露出一股邪痞气息，头上那鲜红的发色张扬又炫目，双手指间交握的关节亦喀喀作响，笑得更是咬牙切齿兼不怀好意：「楚忽悠，你还真是名副其实呀！」

　　楚翎悠对于这个新名号，一直抱持着敬谢不敏的态度，按捺不住白眼一翻，就要出声辩驳：「小弟弟，你这样实在不厚道……」

　　只见孩子蓦然探出白嫩的小手，贴在楚翎悠身后的树干上，惊得他慌忙后退几步，以防欺近的身影欲对自己不利；然而他虽没打算做出反击，胸前的衣襟内的东西却不这么认为，竟于这时陡然光芒大绽，成功制止了曹乐下一步的行为，并促使他维持着僵硬的站姿动弹不得。

　　「姓楚的混蛋！你对我做了什么？」手掌紧贴树木的小孩气急败坏地咆哮，凌厉的视线扫至楚翎悠胸口紧盯不放：「我发现了，那条项链里头究竟藏着什么邪术？还不快点把我恢复过来！」

　　楚翎悠起初无奈地瞅着自作孽的孩子，但当曹乐提及「项链」以后，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深幽，沉寂着面容望向表情充满不甘坚决的少年，终是妥协地叹息一声，自顾自合起扇子席地而坐，并且昂首观看头顶茂密的树林枝叶：「小乐子，你先告诉我，你相信万物有灵吗？」

　　「我不信。」基于情况特殊，曹乐也懒得和楚忽悠计较他那爱取绰号的坏毛病。

　　对于一个来自科技时代、理工科目又相当出色的曹乐来讲，他宁愿把科学当作信仰，也不会相信其他怪力乱神的事物，若不是发生灵魂穿越的倒霉怪事，他平生根本不曾认同鬼魂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连前生对待曹冉商的情感，曹乐亦认为是出自于对理性的崇拜，因为曹冉商是他所见过唯一既洒脱不受拘束、又理智非常的人。

　　现在才与他提出万物有灵？还是算了吧。

　　「妳可以不赞成万物有灵的见解，却不可不信宝剑能够拥有灵魂。」楚翎悠取出掩藏于衣领下的坠饰，是一枚六角形柱状的血玉，明明身处在林荫笼罩的阴暗之地，居然依旧能闪耀着净白的光泽：「在天祁大陆上，具有『剑魂』的宝剑无不以两种形式出现，一种是『仙魂剑』，另一种是『剑魂器』，而持有这两种宝剑的人，我们分别称为『武灵圣』和『武灵者』。」

　　突然听闻几个前所未见的新名词，曹乐不显半点抵触犹疑，反倒兴致勃勃地睁大眼，全然忘记自己身上的定身法术尚未消除，急急忙忙接二连三地提问：「具有灵魂的宝剑为何会分成两种？仙魂剑和剑魂器又有什么不同之处？」

　　「传说第一把仙魂剑现身于一千年前，当时同样已开始流传剑魂器；仙魂剑中的魂魄是由天地灵气孕育而成，至于剑魂器则据说为邪灵附身。」楚翎悠谨慎小心地收起血玉坠饰，又掏出一本破旧册子交给曹乐：「这是晋址剑陵的仁帝君亲写的笔记，里头保留着仙魂剑至五百年前陆续出现的记载，还有剑魂器魔化的纪录。」

　　随着小册子递来面前，曹乐被桎梏许久的肢体终于获得解脱，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一向是他的优点，少年立刻毫无怨言地干脆接过来，一目十行迅速翻阅起内容：「晋址剑陵千年前为周朝国都，周太子姬姒因纵剑魂器滥杀，致使剑魂器魔化夺其舍引发魔乱，而后为轩辕剑所诛；湛卢剑为平息所有躁动之剑魂器，施法令当地时辰静止，并改地名为晋，以念晋旭公子姬姒之殇。」

　　「在这片大陆上共有三大神秘处-——楚地深林、晋址剑陵和青云悬端，能够在一日内知悉两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楚翎悠在旁边气定神闲地补充道。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曹乐闻言放下手中的破册子，目光直勾勾看向姓楚的。

　　「小伙子，我介绍的这些还只是比较详尽的基本常识而已，就连那本册子里的内容都被许多国家传唱。你若觉得我有所欺瞒也不要紧，大可自己去云游四海闯荡一番，好一探究竟……」

　　不等楚翎悠说完话，少年便直接了当道：「我相信你。」

　　小孩表现得如此坦荡，某人反倒不好意思了，尴尬地摸摸鼻子，两根翎羽因为稍作低头而颤动一下：「好吧！只是作为报答你将轩辕剑交予我的谢礼罢，身为仙魂剑曾经的持有者，我瞧你又未曾兴起贪念，就觉得应当让你知晓这些。」

　　「谢谢你，这把剑于我而言，不过是寻觅兄长的信物，我不记得他的名，也不清楚他的容貌……」曹乐的语调渐渐低落，于是直起身随意地耸耸肩：「唉，随缘吧！大概找不到了。」

　　「这么巧……」楚翎悠倒忽然沉吟起来，再度展开纸扇搧了搧：「姓曹的人不多，除了你以外，其他的人我倒是全认得。」

　　那孩子倏地瞪圆双眼：「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说谎？」

　　「我不在乎呗！」楚某人自以为俏皮地眨眨眼，依然面色如常地继续透露：「曹家传言拥有五百年历史，历代皆居住在梁国境内；然而自祖辈遭受诅咒以后，后世子孙皆人丁单薄，假如你非要找个年纪可做『兄长』的，大概也仅剩下一位了。」

　　「嗯？你想说的那个人是何方神圣？」

　　「我所说的那人，正是梁国都城中、最大间酒楼的头牌伶优——秋染公子。」

　　同一时间，梁国首都干城。

　　如今仍是炎炎夏日，正午时分尤为酷热难耐，宽阔的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路人，无不行色匆匆朝同一个方向走去，看似极欲抵达目的地，好快点摆脱炽烈阳光的曝晒；路边的商贩因门可罗雀的情景，亦呈现意兴阑珊貌，翘着二郎腿打起哈欠来。

　　哒、哒、哒……

　　一抹暗色身影逐渐往一名卖武器的摊贩靠近，小贩揉着眼迷蒙地抬头，只见来者身形高伟，全身上下连同容貌被玄黑斗篷遮掩，变得阴暗难明尤其骇人，吓得他浑身一阵哆嗦，睡意顿时消散全无，小心翼翼地讨好询问：「这位大人您、您找我什么事啊？」

　　哗——神秘斗篷人二话不说，直接探出长臂将八字胡男子擒住，揪着衣领硬生生将对方整个人提起，速度快地连空气中皆传来风的呼啸！

　　「告诉我，你把剑交给谁了？」斗篷人的语气犹如结冻冰川冷到掉渣，嗓音却意外地磁性好听，令小贩的耳轮都泛起诡异的红晕。

　　「您想找什、什么剑？」八字胡小贩晕乎乎地继续结巴着，完全遗忘自己正处在身体腾空的窘境，还吃力地举起手指向自己身下的摊子，表情略带腼腆的出声建议：「我卖的宝剑就只有地上这些，不如您先慢慢看？」

　　神秘斗篷男子没有任何低头的意思，对于小贩的话语丝毫不为所动，唯独注意到周遭旁人若有似无的探寻目光，仅是压低音量再次重新问一遍：「你把轩辕剑交给谁了？」

　　听说起「轩辕剑」三个字，八字胡男人的神情先是空白几秒，瞬间惊惶又敬畏地凝视住斗篷人，声调微微颤抖地道：「请问您是……？」

　　「轩辕辙。」回答的人殊不知，他铿锵有力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击鼓一般狠狠敲在小贩心尖。

　　察觉到开始有人欲驻留围观，轩辕辙干脆松手放开八字胡，任凭对方惊骇地摊软跌坐于地、喃喃自语着给自己壮胆的话；而待八字胡小贩回过神来，只见他飞速由坐卧改成跪姿，拼命地朝轩辕辙磕头：「请原谅小的无知，竟然未能识出大人身分！」

　　「告诉我轩辕剑交给谁了？」

　　「小的听从老爷命令，今日已将轩辕剑转交于琼芳楼的曹秋染公子手中！」

　　「曹秋染。」轩辕辙冷漠地重复念着那个人的名字，语调平静无波地对小贩道：「多谢告知。」

　　随后仅见周围刮起阵阵罡风，沿路种植的楸树原先开满了淡粉红的花朵，尽被吹落得四处飞散，如同纷飞大雪，成功扰乱到街上众人的视线，而轩辕辙高大的身影，便在这此起彼落的惊呼当中，转眼消失无踪，唯有八字胡一人把过程看得清清楚楚，面上全是见证神迹般的悲喜交加。

　　轩辕辙施展完顺移，眨眼即来到琼芳楼一楼大厅的一处角落。琼芳楼不愧为梁国第一酒楼，建筑虽只有两层楼，占地据说却不亚于曹家宰相府的范围，生意更是不分昼夜地门庭若市。他对那些金碧辉煌的装潢毫不感冒，灵巧地避开所有高谈阔论的聚集人群，悄声无息迈上通往二楼的阶梯，并在拐弯穿梭数个走廊后，终于锁定一扇房门，轻轻打开步了进去。

　　「小鲁子，秋染公子把你也赶出来了？」

　　「是呀！」另一个声音似乎显得有些失落，甚至带着未解的苦恼，忍不住回问刚刚与他说话的人：「文旦，你说染秋公子是不是不信任我们了呢？自从他服药企图自尽以后……」

　　「嘘！」话未说全，便被身边人给制止，对方压低嗓音小声回答道：「小鲁子，莫再多说了！我们的任务就是监督照顾好公子，纵然公子从未明了老爷待他有恩。」

　　两个说话的少年明显是秋染公子的贴身小厮，轩辕辙根本不觉得自己无意中听得什么秘密，就算知悉了亦全然无所谓，他沉静地打量房间内部的结构，随即得知自己要找的目标位于更里处的卧室内，立刻动身化为一道黑影闪了过去。

　　「嘶！文旦文旦，你有没有感觉到方才有一股凉风拂过？」

　　小鲁子敏感的猜测竟遭文旦当作疑神疑鬼，素来较稳重的他，不禁抬手不清不重地巴在小弟脑袋上：「七月半还没过完呢！大白天的尽胡说些什么？」

　　完全无视掉二人略显傻白的对话，轩辕辙已经悄悄掀开直达卧房的门廉，终于见着那位名动梁国的头牌男伶优，同时也是传言取走了他的宝剑的家伙。

　　「请问你是谁？」那人礼貌地问完，复又轻笑一声：「不速之客，找我有什么事吗？」

　　甫进门就见一把玄黑剑身搁在自己颈侧，对面的人看来一点儿慌张的情绪都没有，似乎早已有所警觉他的到来，不过轩辕辙并不介意。

　　因为轩辕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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