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靈劍魂錄

　　这是一个沉寂静谧的夜晚。

　　狭长的弯月高挂当空，在微弱光芒映衬下，竟透露出一抹暗红的色泽来，彷佛成为嗜血的利刃。

　　城市边缘的郊区上，默默座落着好几间破旧的老式工厂，建筑物斑驳的墙面覆盖上凌乱涂鸦，空气中亦弥漫着铁锈刺鼻的气味，若非仔细确认数据显示的讯息，谁也不会发现这座看似被遗弃多年的大型工业区，居然是某个□□集团耗费庞大资金、欲栽培研究的武器实验基地！

　　此时出现三道身影，悄声无息来到工厂外围的铁栅栏旁，藏匿于砖墙死角的隐密处……

　　「冉商，你说轩老大这次怎么会接下这种高科技任务呢？」娇俏女音好奇地发问。

　　「丫头妳就得瑟吧！终于不用留守在组织当技术宅女，又可以跟着妳心爱的冉、商、哥、哥。」阴阳怪气的话随即自身边传出，语末还受不了地啧声：「真不知道曹霖在想些什么，竟然让妳过来……」

　　「弥弒，你说什么呢！」女子生气推攘曲腿坐在木箱上的男人：「懂不懂得尊敬上司啊？怎么能够直呼轩老大的姓名！」

　　高挑靓丽的女子双臂环胸倚着墙，每当火红色的波浪长发飘扬而起，便不经意探出纤长细指，将调皮的发丝梳拢于耳后，轻柔姿态无不带有成熟韵味，任谁都想象不到对方是年仅二十二岁的少女。

　　弥弒闭嘴不说话，睨着血红的眼珠子，把在场唯一的女性由上到下打量，视线扫过那明媚艳丽的脸蛋和凹凸有致的身材，才不屑地咧嘴嘲讽道：「切！男人婆到底是男人婆，妳那副身材长相完全白白喂了狗。」

　　「啊！我真想撕烂你这张臭嘴巴！你不也是红眼病吗？」

　　啪啪！轻巧的拍手声立刻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不约而同朝曹冉商瞧去；只见男子体态修长挺拔，伫立于昏暗月光下有如优美雕塑，俊逸脸庞亦带着亲切友善的笑意，再注意到旁边女子敬慕的神情，令弥弒不禁撇嘴心想：作为佣兵组织暗轫老大曹霖的养子继承人，怎么可能像表面看起来一样善良无害？

　　哼哼，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你们俩也歇会吧？」曹冉商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个活宝，语气平和对女子叮嘱：「乐乐，待会妳继续留在这个地方，我和弥弒去五号工厂布置剩下的炸药，四十分钟后记得启动倒数计时。」

　　「好的！」被称为乐乐的女子满心信任地答道，打开笔记本电脑着手操作程序。

　　伸手拍弥弒的肩，曹冉商好笑地见那清瘦的身子一惊一乍：「嘿，又在发呆？我们该活动啦！」

　　……

　　「那边有入侵者！快追上！」

　　「绝不能跟丢，一定要捉住对方！」

　　「他的速度太快了，咱们快点请求其他人支持！」

　　终于安置完最后一颗微型定时炸弹，眼看四名守卫即将靠近，曹冉商为了不被发现天花板角落的异样，只得松手跳下去先发制人；他利落踏上一名守卫的脑袋，将对方踹得白眼一翻晕死过去，跃至地面时又蹲下来使出一计扫腿，接连绊倒其余三个人，起身同时抓住其中两人的头脑相扣，最后则一把抢过守卫指尖握着的手枪，直接以枪柄敲昏第四个人。

　　随后赶到的弥弒望着倒地不醒的守卫，表情于暗黄灯光下显得暧昧不明：「不杀了他们吗？」

　　「不着急，爆炸前应该醒不来。」曹冉商随意扔掉枪，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微笑提议：「还有一点时间，我们逛完这里吧？」

　　五号工厂恰巧是保存古代武器的场所，而这片区域又正好全是曹冉商和弥弒所熟悉的刀剑；佣兵组织暗轫的成员向来以使用冷兵器闻名，曹冉商和他皆属于杀手排名的佼佼者，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湛，自然对这边抱有浓厚的兴趣。倘若要问暗轫中有谁对武术一窍不通，大概也只剩下外面那成天捧着计算机的丫头了吧……

　　思及此，弥弒忍不住出声问：「曹冉商，岳乐那妮子这么喜欢你，你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

　　前方的人闻言，蓦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他，平静的目光盯得弥弒莫名心虚，几乎开始后悔自己多余无谓的关心：「你明知道，这辈子我永远不会懂什么是感情。」

　　「我……」

　　「更何况，比起乐乐，我更加在意你。」

　　「什、什么？」他吓得后退一大步。

　　「你从出发起便心不在焉，刚刚又刻意露出行踪，引来守卫袭击我。」

　　注意到曹冉商平时如盲人般的铁灰双眸，此刻却好似星辰一样耀眼，弥弒被那双略带调侃意味的眼眸端详着，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姓曹的，你什么意思？」

　　「弥弒，我一直很疑惑，你明明对我抱有杀意，却又迟迟不愿杀掉我，到底为什么呢？」

　　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弥弒先是呆愣几秒，接着垂眸低低笑出声来：「哈……曹冉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只对这事敏感。」

　　始终坦荡无畏，不仅能够全心信任伙伴，又不会因为遭受背叛而感到痛苦，就好像无论面对什么难题，都没有办法让这家伙惊慌失措，这到底是清心寡欲还是没心没肺呢？弥弒总为那小子不懂人情世故而觉得可悲，私底下仍隐隐羡慕着对方，有时甚至嫉妒不已。

　　「毕竟是我的本能嘛！」曹冉商笑嘻嘻回答，忽然将视线投向侧边橱窗内悬挂的宝剑：「不如，我们就用这两把剑，来决斗分出高下吧？」

　　弥弒闻言扭头，只见两把宝剑分别标注着轩辕和湛卢两个名字，正是中国古代十大宝剑其中之二。

　　实验基地的研究成效显然非常不错，居然能将这里的武器都修复得像刚铸造出炉一般，完全观察不出这些全是历经好几千年的古董。曹冉商甫从进入第五工厂后，便深受轩辕剑吸引：明明是一把剑身全体通黑的宝剑，却有不输隔壁水蓝色湛卢剑的光华，直令人瞧得目不转睛。

　　见曹冉商兴致高昂地破坏强化玻璃取出宝剑，弥弒不由得忆起幼时两人对练武术的时光，毫不迟疑接过湛卢剑，他宛若松了一口气，发自内心畅快地笑着应约：「好啊，正合我意！」

　　然而不消多时，随之奔腾的怒火迅速将原先的喜悦尽数掩盖；当曹冉商再一次闪避自己的进攻，弥弒大声愤恨地嘶喊：「曹冉商，你凭什么躲躲藏藏不反击？快给我出剑啊！」

　　「这不是给你正大光明解决我的机会吗？」那家伙一派轻松淡定地轻笑，在他眼中分明是一种挑衅：「不过的确应该要做个了结了。」

　　硄！不同于挥剑呼啸而过的落空恼怒，这次弥弒竟实实在在感受到剑尖扎入□□的阻碍感；曹冉商手中的剑已然脱落撞击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而他的脑中同样嗡地一声，眼前飞溅的每滴血液皆似岩浆般滚烫，不仅触得皮肤难受，疼痛的心理似乎还延伸至四肢上下隐隐抽搐，让他颤抖地放开手，任由对方无力地靠墙跌坐于地。

　　「为什么不反击？为什么不躲？」弥弒抱住自己的头，瞪向闭目喘息的曹冉商目眦欲裂：「混蛋！你根本就是傻愣站着等我命中要害，一开始说好的决斗呢？」

　　听见弥弒慌乱中包含愧疚的指责，曹冉商睁开眼浅浅勾起嘴角：「弥弒，我真不懂你在纠结什么，不就是轩老大的命令吗？」

　　「……你全都发现了？」

　　「噗！猜的。」嘴里猛然涌出一口血，曹冉商呸声吐到旁边，喘气继续道：「弥弒，你快去找乐乐吧！炸弹应该已经启动开始倒数了。」

　　「对……」乌黑的长浏海因为角度关系，不再遮住弥弒眼睛，他朱红的瞳仁早已布满血丝。

　　「别、说。」曹冉商吃力地阻止弥弒道歉：「临走前，笑一个吧！」

　　弥弒勉强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目送曹冉商逐渐阖起双眸，两条腿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慢慢跪到地上，下意识向前倾身，只想将曹冉商抱住。

　　「冉商！不——」岳乐哀戚的嗓音自远而至，撞见弥弒企图靠近曹冉商的举动，立即怒不可遏狂奔过来：「弥弒，我要杀了你！」

　　方赶至两人身旁，地面上那一大滩殷红鲜血，以及曹冉商嘴边始终未擦去的血丝，无不刺目折磨得岳乐几乎要失去理智；当她注意到曹冉商久久闭合着眼，原本应起伏的胸膛没再出现任何动静，岳乐连咬破唇也毫无知觉，眨眼间便恍惚拾起曹冉商落下的轩辕剑，用力朝弥弒背后刺去！

　　感觉肋骨间传来剧烈的痛意，弥弒这才缓缓回过头扯起一抹笑：「蠢丫头，好端端妳跑来送死干嘛？」

　　「我明明入侵基地的摄影监控了，却还是晚一步……」岳乐哽咽地握着剑柄，不管不顾地施加压力：「弥弒，我恨你！」

　　「咳！既然能看到录像，妳应该清楚那小子对你没意思了吧？」弥弒抹掉嘴角溢出的血丝，不正经地调笑：「现在……还想跟着我们一起殉情？」

　　「你不得好死！都这种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

　　注视着渐渐冷静下来却通红眼眶的女子，弥弒反而有种获得救赎的痛快，他放松心情任意识模糊下去，语调亦奇异地轻快起来：「傻小妹，妳连剑都不会使，我没有死透呢！」

　　「红眼病，你闭嘴吧！」

　　两人又不自觉地斗起嘴，但这次不会再有曹冉商出来打断他们了，那人静静躺在他们身边，一脸安详宛如做了个好梦；而此刻互相对视的弥识与岳乐都没发觉，两把分别插于曹冉商和弥弒身上的宝剑，正发出淡淡的莹白光芒……

　　「其实看到妳这妮子，我挺欣慰的，来世——」

　　弥弒的话尚未说完，爆炸声轰然响起，燃烧猛烈的火舌从走廊窜出，顷刻便将所有人吞噬于熊熊烈焰当中，因此更无人能够亲眼见到，两把同样染上鲜血的宝剑，突然在这时毫光大绽！

　　当夜，城市边缘郊区处的老旧工厂骤然倒塌，仅留下大火焚烧过后、怵目惊心的断壁残垣；事后警消人员于此地挖掘出数具焦尸，同时亦寻获无数武器文物，最终移交部份给考古研究者处理，轩辕剑和湛卢剑理所当然属于古物之列，然而两把宝剑竟如同焕然一新般，彷若未曾受过火灾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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