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母妃——万贞儿

作者:夕照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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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梅迹鸿痕



      1.婕妤
      成化五年的初春,终于来了。春风飞渡,寂静的皇宫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冰雪消尽变成了让人流连忘返的花斗芳菲的世界。
      春困秋乏,睡眼朦胧的见深,辗转间闻到一缕清绵的花香和淡淡胭脂混合的香气,他微微睁开双眸,借着晨曦看着慢慢梳妆的贞儿。
      晨光中的贞儿一身苏绣的淡绿锦纱绸睡衣,长长的乌发披在腰间,妆台上,放置在瓷白觚里的几枝新采的迎春花,淡淡雅雅,清香细细。
      贞儿轻扫娥眉,淡晕胭脂,玉手轻举拿起玉盒里的玉簪粉,浅浅地敷在白皙的脸上。
      见深见状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贞儿身旁与铜镜中的贞儿双目相对,闲然一笑。
      他低头看着妆台上摆着的各种胭脂水粉,伸手抬起贞儿稍稍有点丰润的下巴,仔细看了看贞儿的脸庞,拿起一根眉笔,轻蘸了一点水说:“贞儿,深儿小时就看你和伍儿互相画眉,深儿也想学着给你画眉?”
      贞儿看着面露顽皮色的见深,一笑:“男人家,只管男人之事,何故多操心女人的闺阁之事。不过深儿是画画的高手,又何愁画眉?”
      见深一边端祥贞儿的秀眉,一边开心地说:“《汉书》云,张敞为妻子画眉,被人告于汉宣帝,宣帝倒不糊涂,就问张敞,张敞说,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上爱其能,弗备责也。谓此,张敞画眉成为夫妻恩爱、闺中之乐的经典,今日深儿也要品一下张敞的闺房之乐。”
      说吧,清润眉笔,屏气凝神,细描起来。一开始,手势又涩又拙,看着他不停摇头,然而几笔下去,手势娴熟流畅了许多。贞儿对镜一看,是柔曼妩媚的远山黛,让自己原本细长的柳叶眉,又增加了一丝绰约柔媚的风韵。
      贞儿看吧,迎着见深欣喜的目光,说道:“远山眉,迤逦柔曼,以前都是贞儿给伍儿画的。伍儿清丽娇柔,画上远山眉,更显得清雅含蓄,美……”
      说到这,贞儿彷佛一下从过往的匆匆流光中走了出来,恍惚之间轻叹一声:“过去啦,一切都过去了。”
      见深缓缓的抚着贞儿的肩膀:“贞儿,你着远山黛也是很美的,无形中给你增添了几分柔美之气。”说着将目光移到窗外:“你看外面春光静好,可愿与深儿同游。”
      贞儿悄悄地掩住了眼角的泪光,看了看窗外,习习的清风,暖暖的春光,呢喃的飞燕,轻轻地点了点头。
      春光中,天色明澈如一汪碧水,日辉如金,漫天飘舞着轻盈似雪的柳絮杨花。见深携着贞儿的手,逶迤穿行于花枝摇曳的小路间。帝妃二人时走时停,留恋于渐次迷人眼的花丛中。见深不时停了下来,折一枝小花,簪在贞儿的鬓发间。转弯处一株碧桃悠悠探出优雅的横枝张扬着灿似霞红的花朵。见深轻歩上前选了一枝轻轻折下,小心专注地插在贞儿的头上,一枝碧桃并蒂绽开着红白两色,仿似夫妻一般缠绵悱恻,在贞儿乌云似的发髻上占尽春光。
      正在分花拂柳之际,一块绿茵茵整齐的小苗,铺展在贞儿的面前。
      柔嫩的小枝,嫩绿的椭圆的两片小叶,让贞儿感到那样的熟悉和温馨,贞儿心中一震,紧走了两步,来到这一片柔弱的随着微风颤抖的小苗前,惊喜地喊道:
      “深儿,看,这好像是豆苗!”
      见深也紧走两步,蹲在贞儿的身边,抚摸着那小小的叶片,看着贞儿应喜而有些绯红的脸,微微一笑:“是,真是豆苗。”
      拢着小小的豆苗,贞儿的心且喜且悲,恍惚间,有一种与往日重逢的感觉。
      一片田垄里,小小的深儿和蔓儿,高高兴兴来回奔跳在田垄间,伍儿身着淡绿的裙装,用略显粗糙的手细心地按压着小小的娇嫩的豆苗,汗水从她白皙的脸上,滴在黄黄的土地中……。
      微风轻拂间,贞儿看着眼前的菜田,轻轻的说:“臣妾,这儿谢谢皇上。”
      见深听罢,握住贞儿的手:“你我夫妻同甘共苦历经艰辛,何来谢字。”
      暮春三月絮似雪,细雨淡烟又江南。
      那本是伍儿的季节。

      宫里流言所引起轩然大波,在春风的吹拂下慢慢平息了,所有的事情在人们渲染间和有意无意的沉默间渐渐被时间抛弃,被人们遗忘。
      成化五年八月,京都地区发生强烈地震,九月,一颗彗星划过天空,这颗苍白的彗星拖着一条长约三丈大尾巴,其尾向西南,横扫三台星,一直盘桓五十六天才慢慢消失。
      短短两个月,不祥的征兆接连出现,天象之变,使得人心惶惶。民间相士观之,皆云为祸。这让宪宗见深十分恐慌,不知自己有何过失,致使天公震怒,连呈异兆。他一边请钦天监化解异兆,一边下诏自责,征求大臣的奏议。
      仁寿宫的皇太后,也在不安中忙碌着。
      高高的凤椅上,神色肃然的皇太后,看着弯腰站在下边的董太医道:“这段时间皇贵妃到哀家处请安,哀家看皇贵妃的脸色好了许多。哀家命你给皇贵妃疗病,不知皇贵妃的身体可否痊愈?”
      董太医恭声答道:“皇贵妃患得是心疾,要时时慢慢加以静心调理,控制不常发作为好,至于痊愈,太后让老臣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就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心疾之病,也不可痊愈。”
      皇太后:“那皇贵妃,怀孕的机会可大否?”
      “太后,皇贵妃娘娘第一胎就冒着极大的风险,只是娘娘执意以命相搏,才产下麟儿。再次怀孕,必会危及生命。再说治疗心疾之病,需用服用大量的丹参、三七、红花,以达到活血化瘀,通气养神的功效。服用大量药物,怀孕希望几乎微乎其微了。加之,皇贵妃年龄已大,怀孕机遇更少,所以,皇贵妃是不可能再怀孕了。”
      皇太后听完缓缓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皇上可知?”
      “禀太后,早已禀明皇上。”
      “皇上如何说?”皇太后紧接着地追问一句。
      太医忙道:“皇上听后,没有说什么。只说先给娘娘治病要紧。”
      太后沉默了片刻,挥了一下,董太医慢慢退下。皇太后坐在高高的凤椅上,看着天井上绘有五彩锦文的天花,秀眉轻皱,静静沉思。太后的贴身宫女凝心递上一杯清茶,太后都未有察觉。
      皇上已知皇贵妃不能怀孕,这样对她,对他,对大明王朝都是有利无害的。可皇上仍旧固执守着这颗几将枯萎的果树,也不肯多加临幸其他嫔妃。这几年,这偌大的皇宫仅有珍妃一子,王皇后仍未有孕,邵婕妤不幸流产,其他宫娥更无音信。子嗣稀薄,如果稍微不慎,难道,朱家正宗一脉将要折在哀家手中?这让哀家如何面对朱家的列祖列宗?
      想到此,两行委屈的泪水,点点滴滴落在依旧秀美的脸颊上。
      “太后,不要多想了,皇上已承位五六年,会知道事情的轻重的。”凝心轻轻的劝着。
      “不行,哀家绝不能让皇儿如此任性,也不能坐视不管。”
      太后掏出袖中的丝帕,沾了沾脸上的泪水:“来人,请司礼监的怀恩过来。”
      片刻,英宗临终钦定的司礼太监怀恩,在宫女的引导下匆匆走进仁寿宫,怀恩施了大礼后,太后摒退左右,慢慢走下高高的丹墀,来到躬身站在一旁的怀恩面前:“怀恩,你是先皇钦点的掌管司礼监的主管,先皇信任你,哀家也信任你,哀家现在遇到一疑难之事,不知如何解决?”
      怀恩忙躬身一礼:“先皇和太后的信任,让奴才感激不尽。只是奴才学识浅薄,不知能否解太后的燃眉之急,如奴才能为太后解忧,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皇太后长叹一声:“哀家也没有什么赴汤蹈火之事。只是,皇上登基五年有余,现在膝下子嗣稀少,让哀家伤透了脑筋。后宫中本就嫔妃稀少,让皇帝称心得更少。除了皇贵妃以外,王皇后身体孱弱,邵婕妤小产身体未愈,仅珍妃一枝也诞儿不久,其他妃嫔皇上都不可心。俗话说广施雨露,才可枝繁叶茂,可皇上就是攀折那几树枯枝,这,这让皇家的子嗣如何得以延续……?”
      说到这儿,皇太后哽咽无声。
      怀恩忙劝道:“太后,子嗣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太后也不要因此伤了身体。皇上还年轻,性情单纯,又专情念旧,这也是可贵的,然用于皇家,则为万万不妥。太后,如果信任奴才,老奴倒有一法,不知妥否?’
      皇太后忙用手中的丝帕沾了沾眼角的泪水说:“哀家把你叫来,就是想听听你们老人的话,但说无妨。”
      怀恩悄悄禀报:“这两个月京城地震,荧惑星现形,异兆连连。圣上一面下罪己诏,一面征求大臣禀持奏议。太后何不趁此时机传口谕于内阁,让内阁多议子嗣之事,可起到劝解皇上告诫内宫的作用。另,皇太后,也要以圣上之母的身份,劝喻皇后和皇贵妃为圣上多纳妃嫔,广蓄子嗣才是。”
      太后听后,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哀家就不信,皇上会不顾及大臣们如沸物议。怀恩,哀家把此事托付于你,你不要辜负哀家对你的期望。”
      怀恩躬身施仪:“太后放心就是了,说完退出了仁寿宫。”
      不多时日,那些渐渐沉寂的传言,又重新从人们的记忆中轰然唤醒,朝堂内外物议如沸。一些大臣趁机上书见深,委婉劝说皇上,不要过于专宠。大学士彭时在奏折中说:
      “外廷大政,固然首当考虑,但宫中根本,尤为重要。颜云:‘子出母多’六宫嫔妃甚多,但仍没有怀孕生子的征兆,此是陛下爱有所专,而专宠者已过生育年龄之后故,臣切望吾皇能够均恩爱,以广继嗣,此为宗社大计。”
      礼科给事中联合上书:
      “春秋以来,四方灾异迭起,近日彗星见东方,其白光横台亘。人心惶恐,此谓,阴盛阳衰征兆也!臣们听闻,宫中盛宠一人,中宫皇后备受冷落。陛下正当春秋盛年,但太子之位,一直空缺,怎可置宗庙社稷之大计不顾,而专宠一人,国本不固,如何安得了人心。”
      见深看后,乃苦笑不得,这些大臣管得太多了,连朕的宫闱之事也管了,真是岂有此理!挥笔在折子上批道:宫中之事,朕自有处。
      然而地震和彗星的出现,震惊了朝臣,内宫蠢蠢欲动的谣言也轰然而起,内宫,外廷交相呼应,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己将进午时的昭和宫,薄薄的柔柔的日影纱轻掩着宽大的窗户,轻滤去午阳的耀明流光,轻柔的光晕和粉底五彩掐金丝花薰中飘逸的轻烟缠绕着纠结着,幻化莫测,如同朝廷内外氛围相仿。
      贞儿依在贵妃榻上,靠在荷叶绿的绣枕上,盖着浅粉色绣花薄被,懒懒地微闭双目。
      她明白,宫里宫外一切传言奏议,目标都是对着自己,深儿是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盾牌,不知深儿和自己还能再撑多久?李子龙事件以后,几个宫人和怀孕嫔妃的杖毙,赐死,也成为他们攻击自己的利器,可能自己将永远带着这个黑锅走下去。
      李子龙事件的发生,固然有多种原因?然而,深儿之所以轻信奸人,这是为了给自己早日打开失子的心结,深儿对自己几年来持之以恒的专一和款款的眷顾,是她心底最欣慰的和珍惜的,然而,君王以自己的好恶行事,首犯为君者之大忌。这一切,又让贞儿心存愧疚。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将近四十多岁的人,身体多病,从太医处得知自己已不易怀孕,如此下去,皇家后嗣凋零,如何对得起深儿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拱手把深儿推出,自已不甘,深儿不愿;如果任其如此下去,深儿不仅会遭到朝臣的非议,更会受到宫内上至太后,下至嫔妃的侧目。
      固然懂得君王不可专情,但落到自己的身上,选择,则是如此之难?深儿本是一个专情恋旧之人,如果伍儿还在该有多好,她会用那柔情似水的情愫,脉脉含情的秋水凝波,让一切恩怨化为乌有。她也可以给深儿生许多的孩子,自己会象爱璇儿一样爱他们……。
      想到这儿,贞儿不禁苦笑一声,又有谁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呢?又有谁可以帮助自己和深儿解困呢?这偌大的宫中,自己竟是如此的孤单。
      想到这儿,贞儿的脑海中,闪出昨日到仁寿宫给太后请安时,与皇太后的一番对话的情景:
      “听到朝臣的奏议,哀家知道,李子龙事件,为了皇家的颜面,让皇贵妃受了十分的委屈,朱家的列祖列宗也会感激于你的。”皇太后充满歉意说着。
      贞儿温温一笑:“太后多虑了,皇家之亊就是臣妾的家事,谈不上委屈?只是邵婕妤不幸流产,让臣妾甚为不安。”
      “邵婕妤性情温善贤淑,也特别能体贴皇上。这次流产甚是可惜。哀家己知于皇上,酌封邵氏为妃位,以安慰其失子之痛。”
      贞儿轻轻一笑:“还是母后想得周到,贞儿在这儿,代邵妃谢谢母后了,”说完,屈膝下去,拜了三拜。
      太后一看忙对身旁的寒絮说:“快把你家主子扶起,不要着了凉,把身体养好,皇上还需要你多多操心。只是,皇上子嗣单薄,我这个母后也甚为担忧,皇上那儿需要皇贵妃多多劝解才是,你身体不好,再怀孕唯恐是要损伤皇贵妃的身体。让皇上多去其他妃嫔处,皇家枝繁叶茂,六宫祥和,才保得住大明江山永固呀!”
      贞儿点了点头,站起微施一礼:“太后教训的极是。只是,皇上是个恋旧之人,臣妾的话,皇上末必肯听的,”
      太后沉思了一下:“皇上登基五年有余,按仪制,皇上三年才可选一次秀女,皇上已选了两次,近年不可再选,即使选了,也未必有称心的。既然皇上专情恋旧,皇贵妃和皇后可找一些可心的旧人。哀家见你身旁的玉姑娘就不错。文静,温柔,长得也能说得过去,听说与皇上从小就青梅竹马,把皇上托给这样的人,皇贵妃意下……?”
      贞儿想了一下:“臣妾原也早有此意,只是皇上,一直视其为亲妹妹一般,所以……”
      太后端然一笑,:“深儿痴情,痴性。皇妃不妨设法玉成此事,这宫中又添皇贵妃信得过的新人,皇儿也多一个懂事人服侍,母多子必繁。可谓一举多得。侍哀家老去,站在朱家的祖宗面前也不羞愧。”
      想到此处,贞儿转头仔细打量着坐在一旁为见深打珠络的玉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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