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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天朗气清,清离正在园中翻阅唱本,重读《白蛇传》,看看世人是如何看待人妖相恋的。这个故事在妖界自是有其他版本,可惜妖怪大多旨在修行,寿命那么长,也不愿意多挤一点时间来传不相干的八卦,多吃个童男童女,多偷两粒灵丹妙药都来得强。
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清离放下书,问道:“可是那糊涂星君又来了?”
胡管事袖手而立,一脸不待见那仙君的神情:“正是。”
“那桂花精还在倚川谷思过?”
“是。”
“那再取些桂花,做两道桂花糖藕桂花圆子来招待仙君吧。”
“领主!”
“嗯?”
“您昨日才摘了许多桂花做的桂花糕桂花糖,又酿了十坛桂花酒。当真要把那桂花精拔光才罢休吗?”
“不过是几簇桂花,之于他不过皮毛之于你我,不伤性命修行,有什么打紧?”堂堂领主竟然这副混不吝的口气,胡管事被堵得鬱结。
“那也伤及颜麵吧,桂花精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错,您真当他诚心在洞中思过?花枝光秃秃的招惹山中精怪嘲笑罢。”
“谁叫他先打了我家七宝,该!”
“那是七宝先揪了人家的叶子,孩子不能这么惯著,当心他恃宠而骄,长大了更加无法无天。”领主什么都好,就是极其护短这一点...诶,这一点好像也算不得短处。
“分明是那小小花精,化了原形杵在院中觊觎清离姐姐,被我发现了,胡伯你是非不分,哼。”小狐狸趴在案几上斜眼蹬著胡管事愤愤道,道行尚浅,虽然化形七八岁男童,耳朵和尾巴还藏不住,十分可爱。
清离忍不住捏捏他的毛茸茸的耳朵,说:“就是,我们七宝哪裡是哪种捣蛋的熊孩子。”
“领主...”
“哎呀,昨日只吃了些桂花糕,现在馋得很,修行三百年的桂花就是不一般,格外清香甜美。胡管事,把那仙君引来吧。”领主大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胡管事。
胡管事仍在小声滴咕,“自家人吃便罢了,还招待那草包仙君,好没道理。”
“唉,人家好歹是真仙,总不好把人晾在山野中,招待他没有多大益处,可把人得罪了又使不得。”
多摩领主不但要处理妖族事务,管束山中众妖,还要权衡妖族同仙界、人界的关系,如今还有一界蠢蠢欲动,费心劳神,好不辛苦。
胡管事去寻那不著调的星云仙君,清离捋著七宝的耳朵,“七宝呀,耳朵都藏不住,兄弟中可就只剩你化不出完形了,你大哥都已经任职金吾将军护卫多摩山了。你可得加把劲修行纔是。”
“清离姐姐的十里雾障,就是星云仙君也找不著路,凡人和寻常小妖连多摩山的入口都找不著,大哥这个金吾将军可闲了。再说,大哥寡言木讷,跟木头似的,可无趣了。”
“小小年纪也敢诽谤兄长。你大哥虽寡言少语,其实人倒也温和周到,哪怕多摩山数百年来平安无事,你大哥哪日鬆懈过,有朝一日当真外敌来袭,你当你大哥不能与之抗衡?”
“是是是,清离姐姐眼中,大哥哪裡都是好的。”七宝在清离腿上翻了个身,面朝上望著清离,“那,若是我修出完形,清离姐姐是不是也会给我起个名字?”
“唔,你们兄弟都是‘修’字辈,‘修闲’如何?闲散的‘闲’。”
七宝一下蹦起来,不满道:“不好!”
“哪裡不好了?”
“哥哥们的名字都取自《大学》,我的名字怎么没有由来,‘闲’一听便不是什么好字眼。”
“哦?你说是《大学》的哪一句?”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故名修止、修定、修静、修安、修虑、修得。”
“你看,那便不怪我了,这句话中只能取六字。”
“偏心!明明是一同降生,怎么他们都有好名字。”
当年兄弟七人的母亲一胎七子,手忙脚乱,哪裡分的清长幼,哪裡来得及取名字,随口叫道大二三四五六七宝,待到他们修出人形,方纔由领主取名。同是五百岁的年纪,哥哥们能文能武,出类拔萃,妖中翘楚,只有七宝疏于修行,还是个孩童的模样。
“哪裡就偏心了?叫你不用心修行。要么,你就一直叫七宝好了。”
“哼,我不!哥哥们都有了新名字便不许人叫他们乳名了,大宝二宝的忒俗气。”
“是么?可我觉得七宝这名字可爱的很呀。”
“那…那便只许你叫我七宝,别人都不许叫。你再给我好好取一个名字嘛。”
“修闲哪裡不好了?偷得浮生半日闲,你这样懒散,不肯用功,我只望你平安喜乐,不必担大任,不必劳心劳力,落得清閒。”
清离也不是没有私心的,七宝这孩子相比哥哥们确实玩性大,不安分,胜在天真可爱,若不是他在身边闹腾,这几百年怕是要过得更慢了。故此希望他不要太快长大,总这样安逸快活,悠閒自在。
落得清閒,清离和修闲。
七宝心裡喜滋滋的,还装作不情愿道:“好吧,修闲便修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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