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辄止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吗？”政教处主任指着正逸的脑袋，气得满脸通红。
　　“他侮辱我同学！”
　　“哼，什么你同学？同学之间有争执都是很正常的，你现在把人打进医院，就等着被劝退吧。”
　　站在政教主任身后的便是王旭南的父母，哪怕是这样的情况依旧穿着光鲜亮丽，女人眼睛哭得红肿，妆容倒还算完整。
　　“我不应该动手打人。”正逸走道那对夫妻面前，“但是他侮辱我同学在先。”
　　女人听完又开始小声抽泣，扯着男人的领子说：“这就是你投资的学校呢，你看看，啊？我们的儿子都被打进医院了，你还投资。”
　　哭完了又对向正逸：“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王旭南早就醒了，看着眼前一幕幕场景，一边笑一边吃苹果：“正逸啊，哎，你看看那谁在哪呢现在？”
　　“你再说一句！”
　　“你们都安静呆着！”男人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老师，我们出去谈谈吧。”
　　说完那女人也走进病房，将门一关留下正逸站在走廊。
　　走廊上各种人，各种声音，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说不清的药水的气味，此时的正逸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王旭南那句“你看看那谁在哪呢”在他耳边回荡。颉勖在哪？全校都已经知道的事情，哪怕是平时交情平平的都会打电话安慰自己，那颉勖呢？他不希望颉勖被扯进这件事中，但心里却想着他能给自己一句安慰。
　　什么朋友，明明就是自己一厢情愿。正逸恨自己那么在乎颉勖，但却一点都不后悔为他打了王旭南。
　　不就是退学吗。。。。
　　他靠在墙边，慢慢滑了下去。没过多久，那男人和政教主任便走到他面前。
　　“走吧，回校办手续，你先和你家长说下。”
　　一路上安静地可怕，男人到了学校便直接走向校长办公室，政教主任看着正逸不住叹气：
　　“你这样成绩好的学生，我们学校也是很舍不得的，你怎么那么冲动呢。”
　　这样的客套话只会让正逸觉得恶心，一路上有学生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也有同系同学跑过来安慰他，却没有颉勖的影子。他大概是不想惹事吧，正逸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他难过，不是因为颉勖不帮他，而是颉勖没有在意他，什么形式都可以，就算只是站在一边看他一眼。
　　这种类似被抛弃的感觉让他情绪越来越低落，他也不敢和家长说自己就要被退学，不知道当他们听到这些时会是什么表情。
　　行政楼的顶楼，政教主任示意他进去。刚打开办公室大门，就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人。
　　“颉。。颉勖？”
　　而颉勖一点都没有要拘束的意思，反倒喝着不知是谁倒的水，看见正逸进门，便站起身。
　　“嘴角被打伤了，还没处理。”颉勖走上前，认真地观察正逸脸上的伤，每一句话却像是对那男人的说的，“看样子脑子也被打伤了，还笑呢。”
　　正逸确实在笑，并且笑得格外灿烂，他没有细想为什么颉勖会在这里，但怎么看颉勖都是为他来的，并且在自己面前关心嘴角的伤。
　　“颉勖。”正逸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个名字。
　　“校长，你觉得他伤得重吗？”
　　“啧啧，你看这嘴角，都出血了，哎。你们去医院怎么也不知道涂个药呢。”校长亲切地从药箱翻出一瓶药水递给那男人。
　　正逸看着前不久还对自己趾高气昂的王父，觉得这世界真是太精彩了，简直人生如戏。男人接过药水，还能冲自己歉意的笑笑，
　　“小勖啊，王旭南一向冲动，就是管不住自己嘴巴，以后他要是再对你说什么过分的话，你就告诉叔叔，我肯定好好教育他。”
　　正逸这才真正明白，这就一山更比一山高，颉勖的富二代程度远远强于王旭南啊。
　　再看看一旁的政教主任，自从见到颉勖后，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同了。什么严肃刻板，什么不苟言笑，那种由内而外的亲切慈爱，就像是外祖父望向自己外孙似的。
　　怪不得不屑和自己交朋友呢，正逸抓抓头发，有些失落的想。
　　几分钟后，正逸便和颉勖走出了校长办公室，走廊尽头围了一圈学生。
　　“颉勖？”
　　“颉勖怎么在这。”
　　“没事吧。”胖子拍拍正逸的后背
　　“没事没事。”看着身边一群关心自己的同学，压抑了一上午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一直到行政楼下，正逸都在解释上午发生的一切，不过看看颉勖走在一边的刻意消除存在感的身影，他还是省略了那段办公室奇遇。
　　“王旭南那王八，我早想抽他了。”
　　“就是，正逸你干得漂亮。”
　　“。。。。”
　　之后便是众人扬眉吐气的赞扬。正逸趁同学情绪激动，挤出人群，跑到颉勖旁边。
　　“谢谢。”
　　“看你那进办公室时失落的表情。”颉勖笑着拍拍正逸的脑袋，“要是我没帮你，你不得难过死。”
　　“你帮不帮我都没事，我就是谢谢你能关心我。”
　　颉勖的侧脸、颉勖身上淡淡的清香、颉勖看着他伤口时微皱的双眉。他觉得自己有点不满足于朋友的程度。
　　正逸压着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小声说：“颉勖，我好像有点不正常。”
　　“你嘟囔什么呢？”
　　“哈哈哈哈，没什么。”说完拽起他的手，飞奔向前。

　　大一上学期的生活并没有再受这件事的影响，王旭南知道颉勖的身份后没有再说一句过分的话，至此见到他们两都是绕道走。之后唯一的亮点就是冬季校园篮球联赛。
　　正逸身为学校篮球副队长和大三的队长将每个傍晚都用来练习，好在是男生多的学校，就算大多数是菜鸟也总有几个强的。
　　正逸每天都会拿出几分钟的时间用来说服颉勖加入比赛，但颉勖将不为所动表现得淋漓精致。
　　“我期末考试考完就要回家。”“三天，就几个大学，你晚去三天吧。”
　　“我家里有事。”
　　“真的那么重要？”
　　“我爸叫我接我哥回国。”
　　“你哥回国他又不是不认识路。”正逸一开始只是单纯想让颉勖陪着自己，但听多了“我哥我哥”，便郁闷起来，不就是你哥，比你大还让你接。
　　他自己都不想承认，这种行为就像是在吃颉勖哥哥的醋，简直有病。
　　“我再问一遍，你真的不去？”
　　“我哥。。。”
　　“停！”正逸将外套甩在桌子上，“不去就算了。”
　　颉勖愣愣地看着冲出去的某人，不觉得每天为这种事生气有任何意义。而一边的白啸行则默不作声，面对正逸这样的行为自己倒是很好理解。
　　“你说他是不是闲的啊？”
　　“大概吧。”白啸行抬起脸冲他笑笑。这当然不是闲的，而是和我一样对你孤独的占有欲。

　　不过正逸生气归生气，到了晚上又迎上一张笑脸：“颉勖，你就当是陪我吧，啊。”
　　“你这尾音是在撒娇吗？”
　　“是的话你去吗 。”
　　“我考虑考虑。”颉勖被他磨得竟烦得想笑。
　　“是啊，我就是在撒娇。”正逸没等颉勖继续说下去立马冲到寝室门口，“说好了，我先去训练。”
　　这回没等颉勖开口，白啸行便说：“闲出病。”

　　尖锐的哨声，刺耳的欢呼，颉勖不止一次后悔自己的决定,正逸留给自己的宝座是确实很靠前，不过也更方便啦啦队的女生搭讪。
　　“正逸，你找来的那谁。。。颉勖，长得真帅啊。”队长对着某黑脸挑眉。
　　帅有什么用，还不如是个丑逼，没人惦记。（笑）
　　不管正逸怎么悲愤比赛都开始了，两校的实力很接近，比赛也打得很吃力。正逸两分球都很准，每进一球就冲颉勖望去，如果对方也在冲自己笑，那么接下来的三分钟都会像是打了鸡血。正逸觉得自己这种小情绪隐藏的很好，但也只是他觉得。这不刚到半场休息，队长就跑过来半开玩笑说：
　　“正逸，不是吧。这就是女朋友也没那么上心呢。”说完还对着颉勖眯眼笑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正逸擦擦汗，三两步走到颉勖面前，“怎么样？”
　　“还行吧，比起我差点。”
　　“什么啊，那你不来打。”正逸接过颉勖手中的水杯，直接往嘴边凑。
　　这算是间接接吻了？
　　“你少说话，还有半场呢。”
　　“你别走我就不累。”说完又觉得太暧昧，便又补了句，“况且我哪有你辛苦啊，要应付那么多女的。”
　　“你要是吃醋，我就和她们说你是我男朋友。”颉勖捏捏正逸满是汗的脸，开起玩笑脸不红心不跳。
　　“你，你这人。。。”没等正逸反击，队长便将他揪了回去。
　　“瞎跑什么呢，讨论战术。”
　　再回头，就看见颉勖抿嘴笑着，还真和队长说的一样，长得真帅。
　　“正逸，来来来，先别看你男朋友了，听我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哄笑，还有各种暧昧的眼神。

　　第一天预赛，大获全胜。
　　“嘿，要是我们学校输了，真太对不起三比一的比例了。”
　　“别太兴奋，还有两天呢。”队长超队员和啦啦队招招手，“走，公费庆祝。”
　　“明明你最兴奋。”正逸看着一脸就像是要出去嫖妓的队长，觉得还是找颉勖吃饭好了。
　　“你回来！再把你那男朋友叫上一起吧。”队长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哎，正逸的男朋友，这里这里。”
　　接着又是一阵哄笑，弄得正逸心里一阵一阵打颤。不过出乎他意料，颉勖想也没想便走了过来：“叫我干嘛？”
　　说完还笑得一脸灿烂，看得一边的啦啦队眼睛都直了。
　　“哟，没说错呢。走走，一起吃饭。”于是一群人便勾肩搭背往饭馆冲。正逸落在最后，看着颉勖修长的背影在自己队友中显得突兀，那些天生就不甘平凡的人，大概就是他。
　　到了室外，几个打球的还穿着球衣，背心短裤，满身是汗，刚开始喊凉快，不过多久便开始打喷嚏，哭爹喊娘地说冷。
　　队长裹着羽绒衣，用宛如看智障的眼光注视着那几个队员：哎，一群傻逼，将外套扔在大巴上。
　　这群傻逼中就有正逸，别人是自信的不畏惧冬季，而他是被嘲笑得忘记拿外套。
　　“颉勖～”
　　“别看我。”
　　“颉勖～”
　　“我里面就一件衬衫。”
　　“我还出汗了。”怎么能那么冷漠呢，一句关心也好啊。
　　“谁叫你傻呢。”颉勖连头都懒得转，斜视着嘲笑，“再走五十米。”
　　“啊，那么近就到饭馆了！”
　　看样子真的是傻了。
　　“。。。进去吧你。”他将正逸敷衍地塞进副驾驶位，转向队长，“什么饭店？”
　　“XXX饭店，卧槽，这车你真是。。。”没等队长将赞扬说完，颉勖已经开远了。
　　而另一边的‘豪车’内，正逸正进行着队长未完成的赞扬。
　　“土豪。”
　　“哎。”“要脸吗？”
　　“再骂我你就下车。”
　　“土豪你真棒。”
　　“废话。”
　　“不过你这车。。。”
　　“我哥给我的。”
　　又是你哥，正逸有些不满地想：“那接你哥的任务怎么办？”还得假装毫不在意。
　　“他表示很难过但能接受。”
　　操，这特么算是兄控吗？还是你哥是弟控！想到这里，正逸非常自然地瞪了颉勖一眼。
　　“下车！”
　　生气了？“对不起，我瞪你羽绒服呢。”
　　“下车吃饭。”
　　“哦哦。”说完便凑上前勾住他的肩，穿过软和的帽子。
　　“你瞪我干嘛？”颉勖像是才想起来，猛地转头。
　　真近，连瞳孔的都能看清，正逸情不自禁地向前倾去，一口亲在颉勖脸上。细滑的肌肤，消瘦的脸颊。
　　完了。等正逸反应过来，灾难才刚刚开始。
　　“我。。。”
　　颉勖什么都没说，好像只是等着他蹩脚的解释。
　　“我太兴奋了。”这勉强可以了吧，正逸没敢抬头看对方表情，脑中却全是那令自己疯狂的触感。
　　颉勖听不出情绪地轻哼一声，双眼盯得正逸心里发毛。
　　“颉勖，你不能因为这种事就不理我！”正逸猛地抓住对方的领子，“我们可是室友。”
　　颉勖抬手扣住正义的手腕，扭转松力：“不会，我的室友都是必定的。”
　　“什么意思？”正逸紧张地问。
　　“字面意思。”
　　“啊？”
　　“走吧，你们队员都到了。”
　　正逸走在前面，看不见颉勖，却能闻到自己身上外套散发的淡淡香气，薄荷味。
　　我完了。正逸的心里只能蹦出这样三个沉重的字。

　　一大群人围着圆桌吃饭，这种四溢的喜庆感（笑）太符合大家的心情了。队长表示大家再接再厉，在接下去的两天也要勇创佳绩。而啦啦队的话题根本离不开颉勖。
　　“颉勖，你喜欢男的女的？”妹子当然只是在开玩笑
　　“大家都加一下微信，方便交流。”
　　妹子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暧昧地瞟我室友吗，微笑的咽下蘸多了芥末的鱼片。
　　“卧槽。。。”正逸差点没用水呛死自己，一边还扯着颉勖的衬衫袖子痛苦地看着他，双眼通红，甚至飙出了生理泪水。
　　“你吃饭不看食物干嘛呢。”颉勖面对可怜兮兮的某人丝毫不想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反倒是好笑地看着他，而自己的袖子被拽得皱不拉几。
　　正逸用毛巾擦擦眼角，周围人的热心根本弥补不了颉勖冷漠带来的伤痛。
　　不过，好在妹子你的微信计划泡汤了。想到这，正逸不忘偷瞟那位妹子一眼，然而。。。
　　看他恢复正常，妹子莞尔一笑，先报出了自己的微信号，表示你们可以接下去了。众男男女女自然没有正逸这种心思，不过每个人心中都会有小算盘。还差颉勖一个人没说了，大家齐齐望向他。
　　快找个借口拒接，虽然这很难。正逸盯着手机，看似毫不在意地刷微博。
　　“颉勖，你的呢？”依旧是那个勇敢机智的妹子（笑）。
　　“153*＊＊＊＊＊＊＊。”
　　操！哎？！正逸返回微信，重新看了一遍颉勖的微信号，不一样。
　　“哟。”正逸转头暗暗地冲他会心一笑。颉勖却一脸平静：“安静地吃你的芥末吧。”
　　给万年不登的小号这种无耻的事，非常漂亮。

　　聚餐，就是那么热闹而又无聊。

　　回去的路上，正逸缩在宽敞的副驾驶座上，裹着颉勖的羽绒外套睡得要多香有多香。而属于他的外套扔在后排座位。
　　车里放着正逸听不懂的语言的歌，他大概只能记住在梦里蹦出的几段旋律，仿佛有股魔力让他想往左靠，但在极度的迷糊中，他也知道抑制。
　　你不是我唾手可得的未来。
　　“颉勖。。。”
　　“嗯。”颉勖知道这种回应对于梦话可有可无。
　　“我□□。。。”
　　颉勖压着声音笑，趁着红灯捏住正逸的鼻子：“痴心妄想。”
　　被断了氧气，正逸无意识地哼了哼，好像下一秒就会醒来，颉勖将手松开，车向前驶去。
　　似乎每一秒都有意而为之，同样也深思熟虑。

　　最后叫醒正逸的是一个一点都不友善的急刹车，之后伴着颉勖一声：“下车。”
　　“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我的脑袋晕得几乎要爆炸了。”正逸不满地抗议，却被对方直接无视。
　　寒假已经过了一天，学校留下的人却不少，快毕业的留着主攻考研，也有不急着回家过年的抱着笔记本窝在图书馆。
　　而走在路上的人却很少，正逸穿上了自己的外套，看着身旁的人不免有些尴尬。本来室友之间话题可以很多，但重点就是正逸现在完全明白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那种本来应该是对对面寝室某姑娘的情绪，现在却是对室友的。
　　正逸很确定自己对任何男生都很直，绝对直，同时颉勖身上也没有一点与娘有关的气质。
　　走到寝室楼下，不知是谁的手机叮的响了一下，颉勖看向正逸。
　　是微信，那个勇敢机智的妹子（笑）。
　　“正逸吗？大家都表示颉勖的微信什么内容都没有。你是他室友，这是他小号吗？哭啊。。。”
　　下面还有一个挂着宛如鼻涕的眼泪的兔子。
　　“哈哈哈哈。”正逸看向一脸莫名其妙的颉勖，将手机递给他，“你的责任。”
　　“你解决了。”颉勖没有一丝不好意思，更有种我给你个面子的意思。
　　“为什么是我？！”
　　“那你告诉他们真号好了，反正你有。”颉勖打开寝室门，根本猜准了正逸。
　　正逸撇撇嘴，不再接话，安静地打字。

　　“他给我的也是这个号，能交流的，别哭啊。”
　　我也是罪人啊，而且罪加一等。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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