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爱

　　陈国富看到儿子回来，有些意外。陈辉在外留宿是常事。刚才挨了自己的骂，本以为又要自己找个几天，才肯乖乖回家。陈辉两手插进口袋，耷拉着肩膀，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的老爸，低了头慢慢往里走。陈国富看这陈辉从远到近，心里百般滋味。一身的怒气早就消了，脑子里却是年青时候的荒唐事。陈辉走到餐桌旁，一屁股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块已经冷了的东坡肉。徐可的生日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比平常加了几个菜，还都是陈辉爱吃的。徐可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陈辉，连忙出来热菜。

　　陈国富和徐可都在对面坐下，三个人闷头吃着各自的菜。陈国富闻着儿子一身酒味，一反常态的没有发火。徐可也只是时不时看这自己这个儿子。陈辉的神情有着醉后的迷茫。陈辉突然停了筷子，低头顿了顿，然后猛的跳起来冲了出去。陈国富和徐也赶忙跟过去。陈辉抱着马桶吐的天昏地暗，徐可忙去打了个热毛巾。陈国富用毛巾擦了擦他的脸。陈辉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马桶。地板挑的是最精致的，马桶也是极好的。脾气暴躁的老爸和温柔漂亮的徐可正站在身边。他自嘲的笑了。比起那个需要抢钱来维持生计的小贼好了实在太多。他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陈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的很好的小礼盒送到徐可面前，头也没抬，说：“给你的。生日快乐。”

　　陈国富和徐可一时无法接受陈辉的转变，面面相觑。而惊讶之后，忍不住眼睛有点湿。徐可接过来之后，想抱抱着个已经半大的儿子，还是忍住了。陈国富还没有来得及抬手擦擦湿了的眼角，陈辉一抬头说：“爸，给我点钱。”
　　陈国富立刻开口说：“好儿子，要多少，爸爸给你。”
　　陈辉在心里权衡了一下，也不敢太多份，开口说：“八万块。”
　　陈国富立刻怒了起来，一把纠住他的后衣领子，怒倒：“好你个混蛋，我说你怎么突然乖了起来。你居然又去赌！你才多大？！十四岁抽烟喝酒赌博，你还差那样？谁像你这样花钱？我十四岁在干吗？肯树皮吃草根，你十四岁，上万的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当耳边风么？”
　　陈辉使劲摆脱了陈国富的手，刺溜一声就往房间里冲。跳到床上用被子裹了头。老爸的骂声从楼下穿过来。陈辉抱着棉被，嘿嘿笑了起来。

　　陈辉对于徐可，其实远远谈不上恨，或者讨厌，却始终无法接受她作为自己的妈妈，自己老爸的妻子。老爸对自己是很喜欢，甚至是溺爱的。杨弘死于车祸。那年陈辉才六岁。陈国富消沉了一段时间，然后把更多的爱投向陈辉。仿佛要弥补他的另一半亲情。陈辉对于妈妈的离开很难过。但是渐渐的，生活也渐渐进入正轨。而这种平衡在徐可出现的时候，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一直很困惑的是，老爸和徐可之间的感情似乎并不是很好。至少他敏感的觉察到，那种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和其他男女之间有什么不同。他不明白为什么老爸在那些众多女人之间选择了徐可。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感情可以这样轻易变化。站在老爸身边的那个人的位子，就这样的换作了另一个人。而这个人的加入，又偏偏显得那样的不和谐。
　　他在某种意义上是喜欢徐可的。她有种不可思议的亲和力让他忍不住去亲近。可是他唯一坚定的是，她不应该站在老爸身边的位子。这样的错误，让他无法用任何其它的好感来弥补。

　　他用很多方式表达过自己的不满。起初是不说话，后来是一两天不回家。到后来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头，下赌场逛窑子，老爸越是气他越得意。渐渐变成自己的生活方式，以及和老爸相处的模式。多久没有和老爸好好的坐下来吃顿饭，说说学校里的开心事了。恍惚间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摸自己的头发。
　　陈辉习惯自己老爸前一分钟像一头发怒的豹子，下一刻又风平浪静。陈国富知道儿子醒了。开口说倒：“徐可过阵子会去美国。”
　　陈辉轻轻恩了一声。
　　陈国富继续说道：“我跟徐可离婚。”
　　陈辉依然恩了一声。
　　陈国富顿了顿，说：“不过徐可……怎么说也是你半个妈……有机会还是要常常看她。对她好些。”
　　陈辉沉默了会，点了点头，又恩了一声。

　　陈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八年抗战终于走到了胜利的喜悦，虽然明知道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又参杂着些许不舍。仿佛只要徐可不是和老爸同居同落，那么曾经对自己的种种好，又真实和清晰起来。
　　陈辉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的妈妈和自己说再见。她说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梦里这个他觉得是妈妈的人却是徐可。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梦是那样的荒谬和不合时宜。他从没有叫过徐可妈妈。也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也许是年幼，即时在对自己妈妈的那些有限的回忆里，陈辉也并没有发觉妈妈对自己的关怀有多么的刻骨铭心。徐可的离开，让陈辉觉得，如果是为了安慰这个对自己很温和的漂亮女人，他也愿意叫她一声妈妈也说不定。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