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往事

作者:西曼西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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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遗孤


      在距离帝都数千英里外的港口城市纳比斯堡,阴沉的乌云低低地碾压着海岸线,波浪拍打堤岸,带来潮湿而咸腥的海水气息。早晨八点,红顶教堂的钟声突然响起,渐次笼罩了整座城市。
      “上帝保佑,十三下钟声!”一声惊叫传来,报童阿尔站在摩肩接踵的集市,随着议论纷纷的人群逐渐向城市中心的皇家广场聚拢。人们惊惶不定地朝教堂的尖顶不断张望着,一股肃穆而沉郁的氛围弥漫开来。
      上午十点,教堂最高处的窗户打开了——上一次人们见到它内部的纹饰,还是八年前宣布海登堡皇室公主降生的时候。莫辛达主教身着米白色的镶钻丝质长袍,他低头吻了吻胸前悬挂的金色十字架,而后面对着寂静的人群开始祷告,在他身后,紫色的浓烟从教堂上空缓缓升腾起来——教皇国将世俗的权力阶层用金色,紫色,红色,蓝色,黑色加以区分,紫色浓烟升起意味着皇室唯一的大公乔伊殿下过世了。十三岁的少年阿尔呆呆地望着那烟雾渐渐镶嵌进黛色的云朵中,听到人群中传来了悠长的叹息。
      骇人听闻的消息最初是从南方传来的——大公夫妇在途经加勒山的途中双双遇刺身亡,身后只留下一位尚未成年的公主,以及一个巨大的谜团。随同的法兰特第二护卫队也无一生还。
      “帝国明珠陨落,意味着一个平静的时代结束了。”激进的诗人们这样说。哀恸的西维拉人民屏息等待着一个答案,始作俑者的身份,是不怀好意的邻国,亦或是大公夫妇的政敌,战争或是清洗,整个星球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帝国的中心。
      而此时此刻,唯有莱茵森林的夕照不受打扰地准时降临。
      已经到了晚餐时分,小公主的寝殿外聚集着几位沉默而不知所措的侍女,所幸管家匆匆赶来了。娅加无法描述此刻她看到的希塔,这个向来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年轻人,深绿色的眼里满是焦灼而隐忍的痛苦。
      “她在里面吗?”
      “是的,先生。”
      噩耗传来后,他几乎立刻被陛下召见了,即将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大公总管,一切警训与暗示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可一旦想到他的小公主,他感到近乎相连的疼痛与汹涌的挫败——上帝啊,她还不满八岁,那种对命运束手无策的滋味和失怙的绝望,他曾尝过,却不愿她尝。一些经年的记忆翻涌而来,希塔抑制住胸腹中奔腾的情绪,克制地轻轻推开了菲提尼的房门。偌大而奢华的宫殿中,小公主呆呆地蜷坐在沙发上,浓黑的卷发有一些蓬乱,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她突然抬起头来,黯淡而惶惑的大眼睛看向他。他靠近她,蹲下身为她冰凉的脚丫穿上袜子。
      “希塔,父亲和母亲死了,是吗。”她噙着眼泪,嗓音有些低哑,“即使我发誓再也不调皮,即使我答应母亲永远听她的话,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是吗。”
      “菲妮,来,抱着我。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只是觉得很冷。”
      “抱着我,很快就不冷了。”
      “6岁的时候你就不许我抱你了。”
      “一个优雅的小公主是不会随便抱她的管家的,但是今天可以,来我的怀里吧,亲爱的。”我的宝贝,他将一声叹息揉进怀中,听到了雏鸟压抑的呜咽与低鸣。
      清晨时分,葬礼在皇家陵园举行。大公夫妇的遗体被合葬在一起,鎏金的巨大乌木棺上摆放着露水未干的百合花环,承载着法兰特人民对女大公最真挚的怀念与祝福。而大公夫妇的遗孤,8岁的菲提尼公主则第一次出现在了公众面前。她站在维多王子身侧,身着黑色制服,浓黑的卷发盘在脑后,水洗过的双眸静静凝视着崭新的墓碑,苍白的小脸神情肃穆。哀恸的国王陛下宣读了悼词,随后,一枚象征着皇族功勋的紫罗兰勋章被佩戴在了菲提尼公主的脖颈上,用以纪念大公夫妇在世时为西维拉帝国的和平与进步所做的杰出贡献。小公主低头抚摸着紫罗兰优雅的纹路,轻吻这父母留下的最后遗物。
      “从乔伊殿下与凯撒元帅突然离世的那一刻起,后天的坚强与独立便被赋予给了彼时尚年幼的菲提尼公主,她的成长几乎是一夜之间的。——《菲提尼传》”
      葬礼上小公主垂眸亲吻勋章的稚嫩侧颜登上了《每日邮报》的头条,这克制而动人的一幕引来了帝国子民深刻的同情与真挚的爱怜,法兰特人甚至纷纷致信夏宫,希望菲提尼公主能回到自己的诞生地,成为父母领地真正的主人。
      星历832年秋,举国为之震惊的加勒山血案开始取证与调查,与此同时,菲提尼公主低调进入皇家书房,与维多王子一同接受正统继承人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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