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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与归处
(一)
少年如用墨染的头发顺着脖子散落,如塑像般的俊美面容,他穿着白色浴衣,几条素素笔直的线条简单地描绘出他快与背景融为一体的身影。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只有他脚上的木屐与地面摩擦而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
他就像以前那样,很自然的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片片凋落的粉红花瓣,顺着往下看是拼命往两旁延伸的枝干,从细到越来越粗呈深深棕色的树墩。每次看到,他都不禁想到两个人环手才能完全把它抱住吧。一般走到这,就快见面了。他看着满树盛开的樱花,轻轻勾了勾唇。
不出意料他稍稍回头,看到了一身红色华服的她,准确的说是背影,他只看过她的背影。轻风吹起了如瀑布般乌黑的长发,或浓或淡的褶纹在裙摆上荡漾开来,每一褶都是那艳丽身段的一笔出色勾勒。她幽幽的伫立在那,如同刻工精致的雕塑。
每次想再多踏出一步,眼前的景物都会烟消云散。他也习惯了站在这儿,静静地等她回头。在看到脸部弧线的那一瞬,四周会被强光占据,不得不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眼,没有了那棵粗壮的樱花树,也没有了那位红衣少女,只有从屋外透过纸间穿进来的几缕让他双目刺痛的阳光。
每到这时,他会轻轻起身,把被褥铺平,踩着榻榻米到门边,几乎不用发出什么声音,跟木屐相比,真的安静的多了。又是祥和的一天,但这份“和平”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他拉开了木门,能隐隐闻到那种属于初晨的清新味道。
今天和往常一样,泡了两杯茶便去找近藤和土方先生。近藤会咧开嘴和他亲热的谈话,土方则只是低低应了一声,随后浅浅抿了一口他递过来的茶。土方侧脸瞟了他一眼,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慵懒地束在脑后,深邃的面孔别有深意。
“总司,你又做那个梦了吧。”土方抬起手中的烟袋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阵白烟,缓缓升起。
他闻声顿了顿,看着从烟斗袋袅袅升起青烟,算是默认了。
是啊,他又做了那个梦,仔细想想是从自己有了“百人斩”这个称号开始。那个梦是白色的,纯白的底色。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永远不败的樱花树和穿着红和服少女的背影,啊,对了,还有一条断开和少女距离的小溪。这不仅让他想起曾经偷看过土方先生的俳句里的其中一句。
【梅花再著花,昔年折兮今复取,香气弥更远。】
梅花依旧是梅花。
如果让新八他们看到,一定很有趣吧,下次可以试试。他轻笑着,脑海里浮现出那三个人一边捧腹一边捶地,笑得眼泪都出来的样子。其实吧,如果是土方先生的话,表情更有趣吧,会杀人吧,很久都没见过了······
土方在他充满笑意的表情下,本来就阴沉的脸更是添黑了几分。
近藤对眼前的状况还未弄明白,但还是摆了摆手,“嘛嘛,阿岁,一大清早的就别板着个脸啊。”土方看了近藤一眼,撇过脸去,抽了口烟,翻看着桌上的文件不再理会他们。近藤看着土方的反应凑了过去,把手搭在他肩上,笑得一脸爽朗,继续开口。
他笑呵呵的看着两人,土方一脸嫌弃的听着近藤的话并没有说什么,近藤也还是一副少根筋的样子跟土方答话。或许没有他们,自己也不会在这里,对于他而言说他们改变自己一身也不为过。
他走出了房间,把门再次合上,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土方用手掌盖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眯得细长。
(二)
记忆中第一次来到这个白色的地方,她身上的服饰还是淡淡的红,像是被脱色的东西不小心染上去的,间距很远,只能隐约看到一团颜色在白色的边际。那时不仅出不了声也不像现在这样能自由移动或者说是无法动弹。
这个梦出现的没有规律,可以间隔很多个月后突然出现,也可以一连几天都出现。随着时间的流逝,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这里开始有了细微到后来明显的变化。具体来说是颜色,那背影所穿的和服的颜色。被白所吞噬的红,淡红,桃红……到现在已经是深红,像梅花一样非常艳丽。
这种变化似乎在表达着什么,一种不是很好的预言,就像是每次看见毛色乌黑的猫和自己擦身而过留下的铃铛声。
“铃铃铃……”像警告一样,不舒服又说不出具体的感受。
那真的是一个梦吗那么简单吗?他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却被新八他们嘲笑说:“是你太敏感了,总司。”
真的是这样吗?只是这样就好了,因为一兄说过:“我在你的刀上看见了灵魂,请小心使用。”
是因为自己斩杀的人太多了吗?无论用多少香料,那种隐隐的腥味却洗不掉的原因吗?
他笑了笑,没有再想下去,毕竟这不是说一句“抱歉。”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与其想着这种问题,还不如不带任何犹豫投入战场。
从那时拿刀的时候就很清楚了,他们不是人之子这么单纯的东西,是鬼之子。
他承认自己在指导剑术的时候很粗暴,就连土方先生也不止一两次狠狠的警告过自己。可是他改不掉,改不掉一拿刀,就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性格。在真正对决中是不会有人手下留情的,稍有不慎,那么倒在血泊中的人就是自己了。
说不定人在深处渴望着嗜血,只不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借口罢了。那么自己的呢?土方先生知道了一定会笑话自己吧。
恍神间,怀里的小猪才藏有些不满的顶了顶他的手,他低下头展开笑颜,用对小孩子一样温和的语气:“不好意思啊才藏,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才藏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扭了扭身子,从怀抱里窜下来,扯扯腿,一溜烟跑到前方。他舒了口气,从木板上站了起来,拍了拍白色浴衣,一离开屋檐,阳光就直直的照在他身上,纤细得快要消失在点点光斑之中。他不免用手挡了挡,慢悠悠的跟了上去,“才藏今天精神很好呀。”
他经常和才藏玩同一种游戏,就像现在这样,他把手中的东西丢向某个方向,才藏会跑过去捡,这个举动就被左之助讽刺过一番,“总司,别人都是养狗,哪有人像你一样和猪那么亲热。”
“哪有,才藏明明很可爱,对吧?”他把头低下笑着看着才藏,才藏眉一皱,直接冲到左之助的脸上给予狠狠一击。
左之助还吃痛的捂住了脸,他、新八和平助很给面子的笑翻了。
穿过大门,看着流转之处,健壮的男子们身上的天蓝色羽织,上面印着再熟悉不过的山形图案,乐呵呵的一把抱起才藏。
这总能让他想起近藤先生,因为这是令他们骄傲的队服,当然,还有那象征性的旗帜,红底白字,大大的“诚”字和山形图案深印在每个人心里。
每当“诚”字在空中飘扬,他总会认为看到了试卫馆的“试”。那段日子确实令人向往,自己还学着近藤先生的样子把头发盘在后面,但如今留长了,再也盘不出那样的发式了。
这么说起来,现在应该比较像土方先生吧。
但是似乎很多浪士都是这样的,把头发一起梳在后面扎起来。
(三)
这天他什么都没有梦见,脑子里只是灰尘一片,当他第二天起来,和往常一样去找了土方先生,正好撞见了端着茶而来的市村。
不由在内心感叹,土方先生真是个好人啊。他知道土方仍还在自责那件事情,因为土方对冲田说过:“他很像你。”
当时他还不满地憋着嘴反驳:“哪有。”嘴上虽是这么说可看见市村还是令他想到了自己。
这一点近藤也是这么认为的,看着市村第一次向总司挑战的时候,近藤在他眼里看到的闪烁,脑中浮出总司拿着扫帚在那挥舞的眼神——坚定。不过那不是近藤第一次看见总司,他和土方在最初见到总司有着相同的反应。
近藤现在也清楚的记得土方扫了一眼被姐姐拉着走过来的总司,在她们走到远处时幽幽的对自己说:“我敢保证,凭她的脸蛋,只要再五年,一定会长成一个极品美女。”
想到这近藤便觉得好笑,那是土方还是个风流人物,自己还羡慕了好一会儿。不过,总司本来就比寻常小孩长得柔和很多,又很白皙干净,更何况凭他那时的眼神更多是恍惚和不安,柔和的像个女孩子。开始发现他眼里的坚毅,也是那之后的事情了。
冲田看了看市村又看了看土方,土方先生不想让他步自己的后尘吧。冲田低着头浅浅的笑了。
近日里,长州藩士变得不安分起来,在一刀斩杀了眼前向他挑战的人后,冲田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容多想,又被几个浪士模样的人围了起来。
浪士们纷纷拔出了刀,为首的人面露狠色的叫道:“纳命来吧,冲田总司。”一起冲了过来,冲天皱起了眉头,眼神非常凌厉,和平常的他判若两人。
刀光一闪,血在拔刀的瞬间喷了出来,就这样利落的解决掉两个人后,迎上了第三人,他和不犹豫地挥向了那人,他身体忽然颤了一下“咳,咳。”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下意识地想去捂住嘴。拿着刀的手收回了一些但还是斩击了对方。
此时另一位长州藩士从背后袭来,就在他想转身那一刻,脚被刚刚击倒的人紧紧抓住,看样子是刚才的斩击并未使他致命。
最后一名长州藩士见势也冲了上来,面对两人几乎同时的攻势,他虽有自信能统统击杀,可并定会受一定程度的伤。
没有时间给他计划什么,他紧握着加贺清光,猛地抬起了手,先斩杀了身后的人,就在最后那位长州藩士要砍到他肩膀的那刻停住了,他立刻举刀回身。
他的瞳孔忽然放大,少女穿着绛红的和服,细长的黄色花瓣凌乱的排列成朵朵盛开的图案有密密的线绣在上面,但全身呈现出透明状,是那个背影。
那长州藩士的攻击落在了红衣少女的肩上动不了了,冲田没有迟疑,连忙挥刀而去,那人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与此同时,那红色背影也化为风干,消失在视野里。
这场战斗在砍杀掉紧抓他脚踝之人后,结束了。
冲田把刀收回刀鞘,往屯所的方向走去。
“我在你的刀上看见了灵魂,请小心使用。”此时他脑袋里一直回想着斋藤的话。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似乎是个不错的灵魂。
(四)
或许是前几日淋雨的原因,有些轻咳。这时候冲田是这么认为的,回想起昨天的事。
那背影的突然出现和消失还历历在目,说起来昨晚也做了那个梦。
冲田准备把这件事告诉斋藤,斋藤垂着眼帘看着走向自己的冲田停下了脚步,目光停留在了那里。
在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斋藤并未辜负冲田的期待,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她’是剑灵,以依附在剑上为生。”
“剑?真是奇怪的灵啊。”冲田轻笑了一声,像是有想起什么似的,又动了动口:“为什么是背影呢?”
“这我不太清楚。”看着斋藤面无表情的说完,道谢后便转身离开了。
斋藤盯了一会儿冲田的背影,终是收了回来。实际上他是知道的,但这是不可改变的命运。
冲田并未问斋藤关于衣服变色这一说是因为他大概猜到了。开始做这个梦是在有“百人斩”称号之后,而且每当他斩杀完人,晚上都会做这个梦。使那和服变红的,不是什么别的,正是自己。
这天下起了雨,一连也下了很多天,而组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山崎步死了。
局势迅速开始恶化,但也因为这样,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展开了事后被称为“池田屋事变”的一战,战后新撰组得到了应有的奖励开始被重用。
也是从这天起,他的咳嗽加重了,从那时的咯血到后来甚者会因为咳嗽而醒来。他迫使着自己忍耐,千万不要在人前咳嗽。他清楚得很自己的病情是在不断加深的,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就一定不能再在新撰组呆下去了。
更何况,就算他明白,这也是一件“不可以说出来的事”。
那样他一直以来为之发笑的理由和贯彻的信念,便什么也不是了。那样他的刀所能指向地方,再也没有了他所想要守护的东西了。
就像土方先生靠着门,眼睛往这边瞟,吐出嘴里的烟,缓缓开口:“真的不要紧?”
他扬起了好看的嘴巴,声音像冰丝一样有质感,语气很轻松:“只是咳嗽,已经好了。”
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庙会那天,在光束爬满天空,滕蔓缭绕,色彩交错的美景下,他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畅饮的同伴们,眼里印着黄花,会心一笑。
近藤借着酒力,对着他们说:“我们死后灵魂一定会聚在那面‘诚’字旗下的。”
“——嘭”伴随着这句话,光束在空中绽放,像神明手中的网,惑人心魄,描绘于苍穹的巨幅绘画,一瞬间的美丽,一瞬间的光彩。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属于他们。
那天,大家都喝得意识朦胧,冲田一直没有忘记那划破天空一般众人爽朗的笑声。
(四)
能把一个谎言圆一辈子也是件很厉害的事。
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冲田眼里印着来为自己送行的昔日的伙伴,无言的苦笑起来,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那几点点黑粒被沿路的光景完全遮住。
土方先生并没有来,说着什么,“反正以后还会见面,何必告别。”,真是一点也不坦率呢。单单这么想着沿途的景色到也顺眼起来。
慢慢驶向千驮谷植木屋的方向,那抹像是会被眼光所侵蚀的单薄身影离开了。
新撰组一番队组长,冲田总司,离开了屯所,他一直以来当成家的地方。
大概很难再看到他抱着猪到处走;很难再看到他坐在自己身边,把嘴里的糖嚼的“咔呲咔呲”响;很难再看到他笑得像个小孩一样……
土方吸了口烟又缓慢地吐了出来,合上了眼没有去看袅袅上升的白烟。
冲田认为从来到植木屋开始日子就变得漫长起来,漫长的可怕。就如他想的那样,他也没有再做那个梦了。
少了那个一尘不染的梦境让他不习惯,就像时时刻刻在提醒着自己。
“婆婆,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还好吗?大家……都好吗?”他从喉咙里挤出有些沙哑的声音,抬头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满头白发的老人,睁着疲倦的双眼,努力让它有神起来。
老人动作有些缓慢,即刻又和蔼的笑笑,脸上的褶皱挤在了一起:“很好,大家都很好。”
听着他双眼缓和下来,转向拉门外正露着灿烂阳光的天地间,浅浅一笑:“是吗……”
老人点了点头,微笑着离开了房间,将门缓缓合上。他整个脸都沉入阴影之中,垂下双眼,嘴角那抹浅笑也消失了,苍白的脸里只有干枯的发白的嘴唇能突出其不深的颜色。
大家……都不在了吧
他忽然支起身子,在摇曳中用加贺清光来到门边,他多希望自己能和以前一样,还能披上印有山形图的羽织,把自己的头发高高扎在脑后,把加贺清光别在腰际。对着想和自己一同出去的才藏,摸着他的头,做出安静的手势,“不行的哟,才藏要好好在这等我回来。”,看着他气鼓鼓的跑开,安心的踏出屯所。
和队士们一起巡逻,斩杀敌人,偶尔捉弄一下土方先生,偶尔和孩子们玩儿,这不算什么难事吧。
这天晚上他做梦了,他梦见白底的世界,梦见那棵永不凋零的樱花树,梦见了那清澈见底的小溪,梦见暗红色背影的少女。
不知怎的,他突然安心了。次日醒来的时候精神也比昨日好,想着那个梦境提笔写下了俳句:【那些隔过黑暗的花与水】。
这晚他也做了这个梦,只是少女就站在自己身边,但身子无法动弹,只是余光稍能看到她乌黑的长发,大概是姬发式吧,脸上带着瓷白的半面面具。
那少女忽然迈开了脚步,直直的往前走去,“唦唦唦……”开始起风了,树被吹得直直作响,吹起了花瓣,漫天飞舞。
少女转过身来,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也看不清,只有一直被风摩擦着的声音,花瓣越来越多,渐渐迷失了视野。
只记得最后被什么抱住了,眼里只剩那抹红色。他醒了。
睁开眼依然还是植木屋的样子,视线缓缓往旁边移动,停住了,瞳孔也跟着放大了。
暗红的和服,上面绣着细长的黄花,它静静地被挂在屏风上,颜色深沉得像是把自己这一辈子沾染的血都拭走的样子。
冲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觉着自己和以前一样很是精神,甚至不用倚着墙就能顺利走出去。
拉开门,变得更是震惊,本是只有绿叶的樱花树,破天荒的开满了樱花,颜色虽不艳丽,但却是惹着人不愿离开视线。
脑海里浮出了很多画面。
“总司,你还真是奇怪啊。”闻言他看向正要忽悠小铁去岛原的新八他们,笑着眨眨眼,“是吗,哪里啊?”
“是啊是啊,你也到了这个年龄了,没想过这方面的事吗?”平助参了进来。
“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左之助颇为八卦的凑过来。
当时他听到这里时,合着院子里的树,竟先想到了那个长发散落的红色背影。
因为这稍稍的一愣,三人组的笑意更浓了,双眼闪着金光看着他,露出“这下有戏了,看来总司的春天终于来了”的表情。
“不是被我们说中了吧。”
他倒也笑得灿烂,脸不红心不跳,托着下巴开口:“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是谁啊?”
冲田看着询问着自己的人表情如此严肃“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三人组表情非常统一的转换为“会相信你的我真是一个笨蛋”后,又高同步率的往市村那边移动,最后齐刷刷的回头,三声合一:“你还是准备和加贺清光永远在一起吧!”
想到这冲田不免“咯咯”的笑起来,说起来那次把土方先生的俳句集拿给市村的时候,先生的表情意外的很可爱啊。
“那你拿起刀,把剑术练得更精进!并且,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哭将来有一天,如果你变得比任何都强,我就需要你。”9岁那年,土方说过的话,到现在他仍然一字一句都记得很清楚。
那么,土方先生我现在做到了吗?土方先生你不能一直这样掉我胃口啊,这不算犯规了吗?
记忆越发显得清晰起来,连小时候近藤先生摸着自己的头的力度和温度都回想起来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渐渐的所有画面都变成了印有山形图案和“诚”字的旗帜,它在眼前飘扬,冲田抬起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想去触摸它。
“我们死后灵魂一定会聚在那面‘诚’字旗下的。”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里回放。
那么,很快就能见面了吧。
他嘴角上扬出月牙一样的弧度,眼睛也开心得眯了起来,眉毛舒展开来,那头乌色的长发也因为他的快乐飘动起来。
遇见近藤先生、土方先生还有大家真是太好了。
他合上了眼,沉沉的睡去了,开满枝头的樱花化为风干。
贯彻自我生活理念的人,追求自我存在意义的人,还有一心想成为“鬼”的人,皆被时代的洪流所埋没……
番外(五)
我是在想看见他又不能看见他的心情下完结了我将近600年的一生。
我之前也有过一两个可以被称之为主人的寄灵者,只是怎么都无法提起我的兴趣。
我没有特定的名字,这一次我叫加贺清光。
我每天都只是或站着或坐着或躺着期待着每一次的进食。有时候一连好几天,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好几个月才有一次。
这倒不是因为我饿了,没有进食的我只是会沉睡直到下一次进食再醒来,我所期待的是他,只有这天我才能见到他。
虽然在此之前,会有无数鲜血像雨一样落下,淋在我头发上,脸上,肩上,身上到处都是,何妨最后也都将成为我的美食被我吸收。
我漫漫人生里也就只见过三个人类,可惜见过也只是表面上的,我从没看过他们的脸,清醒的时候也只是能在这个空间里听着寄灵人来自另一个空间的声音,仅此而已。
我想见他,非常非常的想。可惜这就像我想对他说话一样,没有结果。
说来可笑,我喜欢了他十多年,却连样子也不知道。
怎么喜欢上他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最初的印象最令我深刻,我从没想到有人的执念如此之大,竟直接唤醒了未进食有几百年的我。
大概是这样我当初才没有犹豫的选择了这个容器。事实上他确实并未辜负我的选择。
之所以喜欢,我想是因为我眼里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的缘故吧,当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就很特别了。
因为他,我有机会看见人类口中说的樱花,确实漂亮得令人神往,特别是随风纷飞的样子,就像这个空间多了很多生物一般。香气酿成的空间,馥郁芬芳。
用手变出了一根绳子开始在手上玩儿,这是在上一个寄灵人那知道的,我虽是能变些东西出来,但只在这个空间我所见过的东西才行。
我所能用来消遣的东西少得可怜。
我开始想每一天都能保持清醒的听着他的话,他的笑声。
这样的期待,这样的高兴都快要令我忘了我不能见到他的原因,我不能回头的原因。
“咳咳咳……”不知从何时开始的,这成了我听过他发出最多的声音。我终是要从自己的美梦中醒来。
只是那天冲破了这个空间来到了有他的空间,我一直都记着,那天就好像预告一样。预告着他的病,预告着他的死……
渐渐的我所能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所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少。
我想着这一次沉睡大概再也醒不来了,何不放手,随了自己的愿望。
其实我有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他的机会,我之所以不能回头,是因为我寄灵人的寿命未到头。那么在他寿终那一刻我大概就能见到了吧。
我用等于消耗自己灵的力量,强行把他拉入了这个空间两次,这第二次是最后一次了吧,我笑了笑。
只有这一次我不想留什么遗憾,我带着面具,我想大概是我的灵没办法再拖延下去了,这个空间开始崩坏。
起风了,是很大的风。再这样下去我大概会撑不下去而失去了机会。
我皱起了眉头,迈开了步子,一步比一步走得艰难,我转身和他面对着面这几乎是用了我大部分灵,只可惜樱花的花瓣多的失去了视野,我还是没有看清。
那么至少要把话好好传达,“我喜欢你。”
他应该听到了吧。
他的身子忽然发出了浅浅的光,糟了,他要从这个空间出去了。也不知是怎样的意志驱使着我,我在那消失之际,抱住了他。可惜只有这么一瞬我什么都来不及留意,连温度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决定在一念之间,我索性冲破了这个空间,所剩下来的灵已经不多了,连那件红色的和服都已经撑不起来了。
我用这最后的灵,让这屋子周围所有的樱花树都开了,我开始庆幸起自己见过樱花。
“你的愿望是什么?”这句话我是在第一个寄灵者那听来的,直到很久的以后我才渐渐明白,这个大概是每个人心中美好的向往吧。
如果真的能许愿的话,我想他能好好的看上我一次,就算以后会忘记也没关系。但是没有如果。
谢谢你啊,冲田先生,让我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非常非常温暖的,又很耀眼的,像人们口中说的太阳一样。
那么,至少让我陪先生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少年合上了眼,花瓣轻轻落在他的脸颊上,像是在抚摸一样。
点点如雪般的淡色花瓣,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飘尽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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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现在看来有好多地方都写得不如意,但是还是保持了原来的样子。现在和以前对人物的理解和对剧情上的思考,出现了新的观点和想法,很多地方也是过于矫情了,而且肯定有很多错误。但就像《留下》那一篇一样,我还是很喜欢它。
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没有认为是浪费时间,就是对我最大的称赞了。
“贯彻自我生活理念的人,追求自我存在意义的人,还有一心想成为“鬼”的人,皆被时代的洪流所埋没……”这句话出自原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