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裳华

　　自从明家夫妻俩开启逼婚模式，那叫一个丧病，隔三差五上门逼婚，有看中的没？没有啊，我这里给介绍一个，你看那谁家的小姐多贤惠，你看你同学某某要回来了，你看看北平那儿过来个前清格格，你看老家那边……

　　半个月里十天明泽都在跟相亲对象吃饭，余下五天在军部没回来，齐铁嘴都替明泽累得慌，偏偏明母性格强势，食指戳着明泽脑袋，你看看，谁家孩子像你，这么大人了连个着落都没有。
　　这一日放假，明泽专程把齐铁嘴拉了出来，蹲在路边小摊上吃牛肉面，呛得直咳嗽。
　　递过去水杯明泽一口喝完，齐铁嘴也忍不住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你妈着急也有道理，总不能一直光着。”
　　“唉，你当我不想么。”明泽话里话外全是哀怨。
　　齐铁嘴心中警铃大作。

　　“遇上你之前，是我看不上别人；遇着你之后，是别人看不上我。”
　　这踏马到底几个意思？

　　“咳咳 ，明泽你没事吧，叫我出来没事我先走了啊。”这话叫他怎么接！
　　“没什么大事，晚上陪我去见见同学。”

　　要说明泽，那也是万花丛中过的人，十七八岁就没少招惹姑娘，后来被警察厅长吴家的大小姐吴晴雨给收了，根据明泽的说法，那吴家小姐是身材和脾气一样火辣，面孔和才华一样出众。
　　那时候明泽追吴小姐追的满城风雨，结果吴小姐给个鼻孔就出国了，明泽不甘人后的追了出去，可惜，吴小姐去的日本，而明泽被自家亲妈打包送到了英国。明泽挣扎着想去日本，明母表示英国有你小姨在，能照应一下。
　　事实上明泽除了礼貌性拜访根本没去找小姨，奈何妈妈眼里明泽才八岁。
　　等吴小姐优哉游哉玩好回来了，逛了一圈不知怎么地想通了，答应了和明泽的相亲，明家和吴家高兴的打算直接安排订婚仪式了，完全就是让两小只走个过场直接上的意思。
　　这下可苦了明泽，本来相亲已经够麻烦了，这回还是旧相好。
　　齐铁嘴嘴上道着恭喜，心里却不是滋味。

　　晚上一群人吃喝玩乐，刚散伙明泽就被吴小姐提溜了出去，齐铁嘴不大放心，跟了过去，结果在门外被吴小姐一声娇喝，“什么人？滚进来！”
　　讪讪打开门，齐铁嘴模糊的眼里看到一身红妆的吴小姐压着西装革履的明泽，这场面……齐铁嘴捂脸就要退出，却听明泽道，“晴雨你悠着点，齐先生是高人，别伤着他。”
　　“少废话，你今天不给我说个明白，老子阉了你。”
　　这吴小姐画风倒是和明泽一致。

　　“我不是说了么，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求仙问道……”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吴小姐的火爆脾气明显没打算信。
　　“晴雨你悠着点，你这刀可是开刃的，再往前我我就没命了。”
　　“要么给我解释清楚，要么做太监，你选吧。”
　　齐铁嘴努力睁着眼睛，也只隐约看见明泽脖子上一块明晃晃的东西，别家小姐要面子，这家小姐要命啊……当年明泽是怎么想的招惹了这么个人。

　　“我有喜欢的人了。”明泽低着嗓子，委委屈屈。
　　“谁？”
　　“他。”饶是看不清，也知道明泽指的是谁。
　　“他？算命的瞎子？”吴小姐语带惊讶，不消片刻又咬牙切齿说到，“你过来。”
　　“哈？”齐铁嘴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这关他什么事啊？

　　“你不过来我就一刀剁了明泽第三条腿。”
　　“卧槽，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明泽哀嚎。
　　“闭嘴，真以为我不敢么？”
　　齐铁嘴无奈，还是走了过去，没走两步鼻梁一轻，吴晴雨走到齐铁嘴跟前转了两圈，末了把眼镜丢了回来，道，“行了，你也坐吧。”
　　这是过去了？

　　齐铁嘴心里没底，明泽却是静悄悄一手拉着他坐下，在手背抚了几下以作安慰，两人坐着都还没出声，却听那吴小姐恹恹的语气道，“这算命的长得倒是不差。”
　　哈？
　　“你看不上我不要紧，但要是看上的那个人不如我，你叫我吴家的面子往哪儿放？”
　　“晴雨你说的真有道理。”明泽狗腿笑。
　　这踏马的道理在哪儿？从来不说粗话的齐铁嘴都憋不住想骂人。
　　“放心吧，当年我就看不上你，现在还是看不上。”吴晴雨幽幽说了一句。
　　“我懂。”明泽点头如捣蒜。
　　“要不是我妈催得紧，你当我会来么？”
　　“明白。”饱尝逼婚之苦的明泽不能更同意。
　　“不过呢，我看你这谎话编的也不够圆，我帮你一把，对外就说我俩在谈，省的我妈给我找麻烦。”
　　“晴雨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明泽感动得眼泪哗哗的，吴晴雨嫌弃的看了一眼。
　　等打发齐铁嘴出去了，吴晴雨心中仍是郁闷。

　　“我记得你原来不好这口，看中了这算命的哪儿？”到底是不甘心，又问了一句。
　　“好看啊。”明泽答得顺溜。
　　吴小姐翻着白眼擦刀。
　　“等等，等等，晴雨你这可是要命的东西。”
　　“说。”吴小姐咬牙切齿。
　　“一个是好看嘛，你知道我的，二个……我只要遇着他，三天三夜话都说不完，特别舒服。”
　　“哼。”
　　“晴雨你挺好的，是我配不上你。”
　　“最讨厌你这种人。”

　　归途两个人没坐车，慢悠悠的走着，明泽主动开了口，“当年我喜欢她，那时候晴雨喜欢着别人，嫌弃我个矮长得丑，叫我看看自己德性；现在呢，她倒是回心转意了，可是我心里哪放得下两个人。”
　　“明泽，我想我还是搬出去吧。”明泽的话再明显不过，可是这话叫他怎么接？
　　明泽待他不差，一路奔波没让他受过半点风尘，到了南京也是吃喝住行样样打点好，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可说到底明泽是明家少爷，跟他算个什么事啊，再者说，就是明泽愿意，他爸妈他奶奶愿意么？依着明泽的身份，早晚得娶个媳妇，到头来，仍是他一人，张启山来这一招他没避开，明泽这里，他总不敢再碰 。

　　“搬出去？搬哪儿啊？南京你人生地不熟的，再说了，我有那么讨人嫌么？”明泽翻着白眼，这事他倒没怪齐铁嘴，要是齐铁嘴心里喜欢姑娘呢？“你放心呢，我明泽再怎么样还没磕掺到强上的地步，你是我带到南京的，就安心住着，我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回去的不多，你真不愿意见我，我搬回宿舍就是。”
　　“这……我不是这个意思。”两人并排走着，齐铁嘴发现明泽比他还矮了一截，想起那句个矮人丑来，心里万分不是滋味，自己也被人嫌弃过，可是说到底，他也没错啊。“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
　　“我从不会委屈自己，所以绝不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不会委屈自己喜欢的人，你要是另有所爱，我不强求，天南地北爱去哪儿去哪儿，可是你要是没个喜欢的人，就留下，就是不喜欢我，也当个朋友陪陪我。”
　　幽幽一声长叹，明泽又开了口。
　　“我是什么样子，你也清楚，我爸妈逼得那么狠，在家里也就能跟你说说话，你不喜欢我不要紧，你躲着我算怎么回事。”后半句哽咽难语，听得齐铁嘴心头难受，明泽看着自在逍遥，可是到底心里多少苦楚？明家家大业大，规矩多麻烦更多，明泽才二十出头的人，家里家外层层绕绕的事情，着实没个知心人。
　　“你……这是何苦。”到底无奈。
　　“那你就留下呗。”
　　“留下可以，那些话就别说了。”
　　“什么话啊？”
　　不到三句，明泽又开始耍无赖了，但是话里带着笑意，应该是已经恢复。

　　齐家人知天乐命，求不到的便不求了。
　　对张启山如此，对明泽也是如此。
　　可是，情不由己，眼瞧着那人一次次将自己挡在身后，刀山里过一趟为就自己浑身是血，不动心是假，是以看着那人朱楼起，看着那人家室全，心中苦涩不堪念，远避南京。
　　如今听着明泽一声声喜欢，手心交握暖暖体温，听着那人一声声，齐先生，门槛你注意；齐先生，眼镜可还合适；齐先生，我心悦你；齐先生，之前是我看不上别人，遇着你是别人看不上我。明知不该沾染，可是怎么放得开那人温热手掌，怎离得开那人声声轻语？
　　明泽已经一退再退，至少当个朋友陪陪我。
　　也罢，既然明泽还未成家，陪陪他又如何，如今乱世，齐家又是窥天命损福寿的命，谁知哪日天翻地覆不复相见？如今既然还在一起，不妨伴行，依着明泽温热性子，也不会强迫他，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再说便是。

　　这厢齐铁嘴是做好了打算，那厢明泽也不知怎么想的，当真开始极少归家，之前怕见那人，如今不见，又是驱赶不走的寂寞寒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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