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拖我下水

　　接连两天，柳境元都被困在魏执的兵工厂里，里面的雇佣兵没有为难他，也没有人理他，只是有些防备。

　　柳境元和魏执住在一个房间里，两个男人各睡一张床，晚上魏执会回到宿舍里，白天柳境元完全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第三天，魏执起床洗漱，他对柳境元说，“今天和我出去。”

　　柳境元躺在床上，身上一条薄薄的被子，他爬起身，魏执终于要让他“参与”自己的事业中了？

　　魏执看着柳境元，他的脖颈修长，白皙的皮肤给人一种透明而脆弱的感觉，浅淡的青色血管浮出，仿佛一咬就能戳破那点皮肤。

　　柳境元下床，穿上一件T恤，水洗白的牛仔裤，黑色的碎发散落额间，比起之前一身休闲西装的打扮，这样的他更显年轻。

　　其实柳境元今年21岁，还正是一名大学生，只是他平时混惯了风月场所，给人一种世故的感觉。

　　魏执走到柳境元的身边，他为柳境元撩开额间有些遮掩的碎发，问他，“我怎么几乎没见过你去学校？”

　　柳境元一顿，他所在的江陵大学，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高校，曾经蔺羿川的母校。自从和蔺羿川分手后，他想过要辍学，后来被俞潇他们强行劝下了。但自此之后，他命人拿钱通融，除了期末考试，他平时根本不用去学校。

　　“我是个坏学生，逃课。”柳境元敷衍回答。

　　魏执笑笑，“我曾听说过，你在初高中成绩一流，是个一等一的好学生。……”

　　柳境元打开魏执的手，走到厕所里去洗漱了。

　　魏执原本笑着的脸，慢慢沉下，表情冷峻，柳境元以前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具体细节并没有调查到，因为曾经和柳境元在一起的那个人将事情隐瞒地很好，几乎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兵工厂内的试射场，细黄的砂砾飞舞，炙热的太阳高悬头顶，高温让一切植被无精打采，只有生命力顽强的仙人掌神采奕奕。

　　试枪人员手握漆黑的M9K，对准50米外的枪靶不断射击，沉闷的枪声自枪管发出，轰然扩散朝外，让整座寂静的兵工厂充满肃杀的气息。

　　见到魏执和柳境元过来，狗爷叼着一根烟，退开一步，将另一把枪递给魏执，“经过改良，为了减轻重量，套筒座、握把材质为铝金，握把外层的护板改为木质。在保险装置上，研究人员将按钮式变成了摇摆杆。另外，因为常年在沙漠作战，新版军用手套推出，配套将扳机护圈扩大，即便戴上手套也非要顺手。”

　　魏执拉套筒推弹上膛，枪口朝向移动靶，感受整把枪带给他的质感。

　　“竞标的事怎么样？”魏执问。

　　“目前就我们和克萨公司被F国军方选中，现在产品正进入实验和改进中。”严珏翻开手上的表格，汇报：“目前进行过第一轮的实验，在7500发子弹试射中，M9K故障率为0，克萨公司的V4故障率为37。但因为在沙漠干旱地区，风沙对枪体影响十分严重，所以我们现在正在考虑增加配件。”

　　魏执听完，走到桌前，退出弹匣，1发子弹沉静躺在弹匣之内，男人将剩余的14发子弹装入弹匣，然后朝柳境元说，“境元，过来。”

　　柳境元僵在原地，薛峰事件对他的影响一点也没有消退。

　　魏执加重声音，“过来。”

　　这声，让柳境元觉得自己像条狗，魏执一叫他，他就必须摇着尾巴过去。

　　柳境元转身就走。

　　狗爷抬起结实布满青筋的手臂，挡住他的去路，像犬科动物一样犀利的眼睛瞪着他。

　　俗话说，横的怕不要命的，柳境元猛然回过头，以前总是柔情似水的眼睛，陡然变得同样的凌厉。

　　两道炙热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隐有电流的声音。

　　两米外，魏执的声音赫然响起，“退下。”

　　狗爷顾忌地看了一眼魏执，随后收回手臂，朝后退了两步。

　　“境元，过来，我教你用枪。”魏执的声音没有命令的意味，平静而温和。

　　柳境元回过头，魏执从他的眼神里，能够看到可以称为仇恨的光芒。随即，柳境元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一直朝试射场外围走去，跑道两边长满了荆棘，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长着淡绿色叶片的长穗柳。

　　不知不觉，柳境元竟然走到了兵工厂的大门，一队雇佣兵看到了他，立刻把头转过去，按照正常的轨迹继续巡逻。

　　但养在门口的土佐犬瞬间看到了柳境元。土佐犬头骨很宽，体格极其强壮，胸部深而宽一直延展到肋骨，极具威胁地看着柳境元，一点声音也不发。

　　柳境元养过狗，知道越是不叫的狗，越是凶残。他谨慎地后退两步。

　　门口值班的雇佣兵正在打一个电话，随后他走出门，笑嘻嘻地看着柳境元，用英文问他，“您要去哪？”

　　柳境元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他不想回到总是充满着魏执味道的地方，他问，“可以出去吗？”

　　雇佣兵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说，“我问下老板。”

　　又是一通电话打过去，很快得到了回应，雇佣兵告诉柳境元，“您可以出去，但是会有四个人跟着您。”

　　柳境元没有说好还是不好，直接从大门走了出去，本来在巡逻的佣兵接到指令，立刻跟上柳境元，朝门外走去了。另一佣兵小队接替了之前小队的巡逻任务。

　　兵工厂坐落在F国首都卡玛伽郊外的一个县城里，沿途偶尔会有超载的客车驶过，扬起沙尘。

　　但最让柳境元觉得不可思议的，不是超生人口，而是路过的一群群穿着五颜六色服装，扛着步枪的黑皮肤少年。

　　柳境元问身边一人，“在这里，小孩子可以用枪？”

　　佣兵尼克是个彪形大汉，手臂上纹着一条恶龙，他笑了声，指着拿枪小孩的首领，说，“F国内几乎全民皆兵，小孩、妇女都会用枪。你现在看到的这对人，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正准备去打仗，要么是去抢人。”

　　“抢人？”柳境元不解，这一群10来岁的少年，放到国内，完全是要去打群架的架势。

　　“恩，对。他们是F国唯一能与ZF军对抗的组织——MT的人。这些极端组织为了扩充人马，专门找10—15岁的青少年，因为这些人从小加入战斗，方便他们从小开始对战士洗脑，增加忠诚度，也从小开始培养杀人意识。这样的战士比成年士兵更毫无顾忌，杀人如麻。”

　　魏执也是这样长大的吧，柳境元想，怪不得，魏执能轻而易举地做出伤害人的事。

　　与那群童军错身而过时，几个小孩朝柳境元吹口哨，他们看他的目光十分下流，要剥光他的衣服一样。

　　柳境元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是害怕，而是发自肺腑的恶心。尼克指着领头的，用当地语言骂了几句，那个领头的让手下的人收敛点，然后走了。

　　原来在地球的另一个角落，还有这样的族群，过着如同原始人一样的生活。柳境元也明白了，为什么魏执会把其中一座兵工厂安置在这里。战乱，杀戮，简直就是军火商的天堂！

　　继续朝南走，是郊外的县城，县城里人群拥挤，汗味，以及其他不知名的味道扑面而来，柳境元带着四个佣兵走了进去。

　　集市上贩卖着各种手工艺品，平心而论，精致程度并不亚于国内的手工制品。

　　街头上，叼烟的小孩如同一头豹子，巡视自己的领地，路过沿途的摊贩，冲着老板吼几句，拿点钱，大摇大摆地走了。

　　塞义迪看见柳境元正在看他，他对着柳境元做了个中指朝下的手势，鼓眼，然后手一抹脖子，威胁要杀死他。

　　柳境元的眼神淡漠而平静，只是他的脚朝前一步，想上前教训这个毫无家教的人。

　　尼克立刻拦住了他，告诉柳境元：“别激动，这样的人太多了。他的同伙到处都是，如果真想教训他，回去告诉魏先生，他会为你做。”

　　如果柳境元不在，只是尼克带着身边的人在，他会毫不顾忌地吊打那个孩子，但是柳境元在，柳境元有丝毫的损伤，魏执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魏执这个名字如同一盆冷水，浇到柳境元的头上，他什么愤怒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悲伤。

　　柳境元不再看那个孩子，朝市集外围走，这里吵得他脑仁疼。

　　凌乱的街道尽头有个小巷子，里面有家咖啡厅，是对本地小夫妻开的。柳境元瞧着店门干净，于是进去坐着要了杯咖啡。

　　咖啡是美国的速溶咖啡，喝着太甜，柳境元喝了两口就放下了，他看向窗外，静静地坐着。

　　这里没有魏执，如果那四个人也不在就好了，柳境元想。

　　此时，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咖啡馆的夫妇发出了一阵欢呼，他们用本地语言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尼克突然朗声大笑。

　　柳境元疑惑，问他笑什么。

　　尼克说，“他们说你是雨神，是个福星。这里干旱了好几个月，终于有雨了。”

　　柳境元抑郁的心情因为一句没有依据的话而冲散，不由地笑了起来，对于当地人的信仰他是十分尊重的，他朝那对夫妻点了点头，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窗外，几个少年陆陆续续地集中到了一起，迎接从天而降的雨水，他们脱了衣服欢呼雀跃，跳着本地的舞蹈。

　　然而美好的时刻没有持续太久，远方一群稀稀拉拉声音，方才在街头上的孩子再次出现，他突兀圆睁的眼睛扫视这个僻静的巷子，他身边还带着其他的人。

　　原本在欢呼的少年被塞义迪一脚踹开，用枪指在额头，嘴里说了一连串本地语言。

　　尼克见柳境元关注那边的方向，主动为柳境元翻译他们的话。

　　“他在问他们要不要加入MT。”

　　MT？魏执曾经待过的地方，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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