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冢

　　“夜宇....对不住了.....”
　　我挣扎着坐起，呆呆地瞪着他，头脑疯狂地转着，突然明白了一切。
　　“楚天！”
　　我拼命想站起，手脚却痛得钻心。火焰烧上衣襟，他缓缓回头，仍笑着，眼中晶莹闪动。
　　“再见了....忘了我吧....夜宇.....”
　　眼中的冰块熔化了，水漫出眼眶，他闭上双眼，紫焰毫无征兆地朝上一蹿。
　　然后猝不及防地，他不见了。
　　“楚天！楚天！”
　　最后一星焰火隐匿在夜色里，万怨坪再次被黑暗笼罩。错落的坟头已了无影踪，只留下一片烧焦的土地。
　　蝉还在单调地鸣叫，我徒劳而僵硬地张开手，像瞎子一般伸向前去，像是要攥住仅存的所有希望，用力一抓。
　　指尖忽然触到了一丝灼热，拳头猛地攥紧，手臂寸寸缩回，伴着兴奋的悸动，迫不及待。
　　拳头松了，星点灰烬被惨淡的月华照亮，粘在掌上，似寂夜里暗淡的泪光。倏地一股风钻出，它们便猝然脱了手，融进了无尽长夜里。
　　最后一根稻草无声断裂了，我身子一歪，再一次瘫倒在光秃秃的地面上，毫无气力。
　　我终于明白了今夜爆发的一切，终于明白了藏在冰眸深处的那个眼神，终于明白了周身伤口的来由。只是，已经太迟。
　　“如果结仇两方阴阳相隔，是否这份深仇，便可冲淡几分......”
　　轻浅的呢喃仿佛乘风而来，徘徊在我的耳边，震击着我的感官。
　　如果，如果，我能早些破译这则谜语，是否，就不会有今夜的所有？
　　但没有如果。
　　眼皮猝然打开，一片浓黑撞入眼帘。白杨树还在某个角落吟哦，远方有如豆的灯隐约，手上的伤口渗着血，那把飞刀还躺在身旁，一动不动。
　　只是他走了，干脆利落，再不归来。
　　楚天，聪明如你，是否早已看透了我？既如此，又为何要用这样决绝的方式，伤我至深？
　　银色刀刃没入了已经伤痕累累的手臂，暗红的涌流在素袖上漫开血色的花，我狠命将它刺得更深，殷红喷出，沙砾上瞬间洒满了晶亮的朱砂。
　　“楚天，你好狠.....”
　　利刃在模糊血肉间游走，手指已颤得握不紧刀子，但我却如行尸走肉般，了无痛感。
　　只有心在寂寞地滴血，那个因他离去而猝然空洞的角落在滴血，好像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被骤然撕开，露出之后深不见底的黑洞。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走了。
　　眼前仿佛还燃着那束紫焰，诡异而凶恶地摇曳着，而他就站在那后面，浅浅淡淡地凄楚地笑着，在火舌蹿起的刹那，带着最后的笑颜，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楚天，你.....好狠啊.....”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你以前，从不会对我说谎.....
　　滴着血的银刃当啷落地，眼前，又是新一轮天旋地转。
　　我顺从着身子，仰面倒在了这片曾经的乱坟岗上，注视着手臂上那个深深的伤口里，鲜血和着心跳的节拍一股股涌出，喷在白袍上，绽开一片艳冶的彼岸花。
　　彼岸，你是否会在那里，在奈何桥上，等我一程.....
　　血流的速度渐渐缓慢，蒙眬的黑暗里，他笑着，如往常一般，款款而来。
　　“夜宇，你的手，真是好看呢.....”
　　“楚天.....是你吗......”
　　银色的月光如水般漫开，匀散一地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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