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罪名

　　徐越冬住院第三天，苑然从八楼下来看望他，一进病房，就看到鲜花和水果摆了一整个房间，恍如进了医院门口的某个小超市。
　　而强烈要求留院观察的某人脸色红润，坐在床上玩游戏玩的不亦乐乎，还是颜立方先看到的苑然，他本来因无聊而昏昏欲睡的眼睛陡然亮了，站起来把挡着路的两束花踢到床底下。

　　“坐，坐。”颜立方提了把椅子放到他椅子的旁边。

　　苑然向颜立方点了点头，叫了声颜先生算是打过招呼。
　　他提了一个保温壶，颜立方顺手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什么玩意儿？”

　　“听奕哥说，冬哥得了胃炎，就拿了些粥过来。”
　　浅蓝色的保温壶上勾勒着银色花纹，颜立方擅作主张拧开盖子，一股清淡的粥香扑鼻而来。
　　“你做的？”
　　“拿那个盖子盛着吃。”苑然嘱咐道，听见颜立方问又说：“不是，我住的地方，小区外有家粥店，从那买的。”

　　颜立方舀了一碗尝了一口，“嗯，”又吃了一勺，再发出一声悠长的嗯，打游戏的徐越冬顿时放下Ipad，眼巴巴的看向颜立方。

　　他伙食不赖，颜立方订了超豪华外卖，大大小小的饭盒摆了一桌，他刚举起筷子，栾奕就来了，说他不适合吃那些，从食堂给他带了一碗小米粥，差点给他嘴里淡出鸟来。

　　颜立方拙劣的演技竟然也能勾起他的食欲。
　　徐越冬不禁吞了吞口水，对颜立方吃独食的行为极其不满，“不合适吧？我才是病人。”

　　“这儿一大罐呢，瞧你那小气样儿。”
　　颜立方转了个身子，问苑然：“挺好吃的，你家在哪块儿？想吃了我也去买点。”
　　“梧桐苑，就在……”
　　苑然还没说完，就被颜立方激动的打断了，“缘份呐，我也住梧桐苑。”

　　颜立方上演现实版贫民窟的亿万富翁，苑然笑笑，接了一句：“颜先生的生活真是接地气呀。”
　　徐越冬哼了一声，“他那是为了……”

　　颜立方把粥碗放在徐越冬手里，适时的堵住了他的话头。
　　“我们公司有意要改造梧桐苑那块地，我是为了考察项目才住那儿的。”
　　这画说的漏洞百出，苑然不懂商业，对他的话没有怀疑。

　　稍坐了一会，苑然就告辞准备去学校上课。
　　颜立方立即跟着站起来，“听越冬说你学校在景都大道那是吗？正好，我有事去那边，顺路载你一程。”

　　苑然看看时间，现在正好是下班晚高峰，想想地铁里挤的像沙丁鱼罐头，他就答应了。

　　苑然安静的坐在车里，从不冷场的颜立方短暂的词穷了，他唯恐说了什么让苑然反感，之前的那一套完全不能用在苑然身上，而新的战略方案还未有眉目。
　　颜立方小心翼翼，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可是不说些什么，这一趟就白出来了。
　　颜立方关了车载音乐，斟酌了片刻才说：“我见过你。”
　　苑然侧头看他，好像在回忆自己是否见过颜立方。
　　“就在梧桐苑，今冬第一场雪后，你提了两袋东西在小区里滑倒了，我在后面嘲笑来着。”
　　颜立方说到后面有些不好意思。

　　苑然看了看，忽然恍然，想起那个在冰天雪地话唠的傻子。
　　苑然笑：“你还给人现场直播我的窘态。”

　　颜立方心里暗爽，看来这一招险棋走对了，明显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两人闲聊了一会，就到苑然的学校了。颜立方等苑然进去，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苑然的课大多排在晚上，白天很多时间他都在于河病房里待着，由于拉尼娜现象，这个冬天格外寒冷，苑然不怎么推于河出去了，他也有更多的时间练习画画。
　　苑然把百叶窗撤掉，让更充沛的阳光照射进来。坐在画架前认真描画的苑然，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他的侧脸似乎在发光。

　　颜立方溜上八楼，在门外就看到了这么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他站在门外欣赏了一会，轻轻敲了敲门。

　　颜立方第一次见到躺在病床上的于河，虽然此前他已经看过好多次于河的照片，照片里于河十九岁，青葱阳光，而现在于河二十五岁，面容枯瘦，面孔因为久不见太阳而泛着不正常的白。

　　“这是你朋友？”
　　苑然含糊的嗯了一声。

　　颜立方没再说什么，岔开话题和苑然闲聊，只待了十几分钟就走了。
　　他时间算得准确，再晚，徐越冬恐怕撑不住栾奕了。

　　一星期很快过去了，徐越冬带着万般不舍出院了，好在栾奕不再躲着他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想趁热打铁，和栾奕再进一步，颜立方就给了他一好主意。真是想睡觉了就有人给递枕头。

　　颜立方提议这周末一起去文瀛湖垂钓。
　　文瀛湖在开发区，宽阔平坦，平时好多市民来这里环湖骑车，冬天风寒，少有人骑车喝风了，冰钓就成了来文瀛湖的游客必须体验的一个旅游项目。
　　昨晚下了一点小雪，整个文瀛湖湖面上仿佛铺了一层白色的地毯，冰天雪地上有许多帐篷，一个帐篷就是一个垂钓点，帐篷内除了有可以垂线钓鱼的冰窟窿外，居然还有煮茶的炉子。

　　“哎哟喂，也不怕炉子把冰给化了。”患了恋爱综合症的徐越冬智商越来越低，看什么都新鲜可爱。让不怎么痛快的栾奕渐渐放松了心情，他一开始是拒绝，他对颜立方没什么好感，可架不住徐越冬日益渐长的缠功。

　　颜立方与苑然并排走着，他昨天在苑然家楼下徘徊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与他偶遇的机会。
　　苑然挺能逛超市，也不知一个人的生活能用多少东西，每次去都大包小包的提着。
　　颜立方跟着去了，他没什么要买的，先是看到苑然买什么，他就买同样的丢进购物车，后来推着车子和苑然聊的太得意忘形，抓住什么都往进扔。

　　直到抓起一包卫生巾又往里扔的时候被苑然制止了，“你买这个做什么？”
　　颜立方脸皮厚，面不改色的看起说明来，还问导购：“夜用棉面，410mm。这多长呀？纸尿裤那么长。”

　　苑然看到旁边导购尴尬的脸，咳了一声，假装不认识他，推着购物车先行离开了。要不是知道颜立方性别男爱好男，多半会以为他是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回去的路上，颜立方先引到钓鱼的话题上，苑然的老家在C城，那里有大江大湖，钓鱼这种活动应该和乡下小孩儿上树掏鸟蛋一样普遍。
　　果然苑然是感兴趣的。

　　他和于河在高考过后的那个悠长假期，时常去森林公园钓鱼，一钓一下午，大大小小放在水桶里，走的时候全部放生。
　　森林公园有一条笔直的柏油路，两旁种了高大的梧桐树，苑然在那儿帮人画画像，脚边放一铁盒，钱看着给，觉得画的好了，有人愿意多给点，觉得画的不好，白拿也可以。
　　于河拿一本书看，困了就靠在树干上眯一会。苑然给他画过一副画像，于河专门拿去装裱起来，现在挂在于河的卧室里。

　　“明天我去文瀛湖钓鱼，你去吗？”
　　苑然回过神来，没听到颜立方说的话，下意识问：“什么？”又想起走神之前，好像颜立方说想向他请教钓鱼技巧，连忙点头：“嗯，好的。”
　　颜立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他还准备了一箩筐说辞。
　　“哎，好嘞，明早在小区门口汇合，咱们早点去，听说周末人多。”

　　苑然眨眨眼：“去哪儿？”
　　“钓鱼啊。”颜立方才知道他刚才根本就没听清问题，只是瞎回答，唯恐他后悔，赶紧给了颗定心丸，“栾奕和越冬也去。”
　　答应了不好反悔，苑然只得点点头。

　　颜立方备的齐全，他们只需要人来，东西早已准备好。

　　苑然耐心十足，给颜立方讲解钓鱼技巧，旁边徐越冬吃吃的笑。他们两兄弟追人套路都十分幼稚，颜立方擅长装疯卖傻，他擅长苦肉计。

　　苑然果然会钓，鱼儿一条接着一条上钩，相比之下，颜立方倒有了一点姜太公钓鱼的意思了。
　　他还眨巴着一双并不天真无邪的眼睛，颇好奇的看苑然的钓竿，“哎，是不是你的鱼饵格外好吃，怎么鱼都往你那边跑？我尝尝。”说着，竟伸了手去抓。

　　苑然迅速拿着鱼饵罐子一躲，笑得十分畅怀。
　　他穿着一身荧光色的防寒服，趁的面孔更加白皙，在晃眼的冰天雪地仿佛会发光。两颊染了些许粉色，嘴唇红艳艳的。颜立方吞了吞口水，把钓竿抓的更紧了点。
　　颜立方默念，道阻且长，撑住撑住。

　　中午时，除了颜立方，别人都收获满满。他们提着战利品打算去景区外面的饭馆先吃饭，下午再做其他打算。

　　四个大男人都不会做饭，都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鱼，颜立方不客气的全部包揽下来。
　　“我家阿姨做鱼一绝，鱼我都留下了，改天约个时间去我家吃全鱼宴。”
　　他还分了一点给苑然，“这袋放你家，我冰箱小。”

　　苑然接过来，手机正好响了。
　　一接通，护工阿姨喊：“小苑，你快回来，我管不住他们。”
　　苑然把鱼一扔，飞也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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